『第67话』 缘分!援兵!
初秋的第一片落叶,耐不住夜风的勾引,翩然离开了栖息的枝头,打着转儿飘零了下来。与疾步行进的白九棠擦肩而过,斜斜坠落。
南京路的繁华地段上,一票打扮各异的流氓缀在领头者的身后,浩浩荡荡的穿过了马路。
车流生生被切断,车灯惶惶的瞪着眼,素日趾高气昂的有钱人今朝低调得跟死物似的,息事宁人的杵在一旁。
引宾的侍者翘首一望,远远迎了上来:“九爷——这是?”
白九棠目露凶光,语带锋芒“英租界的流氓全都不见了,你们不会毫不知情吧!”那边厢腰板一软,佝着身子闪开了。
恰在此时,季门少主相携两名保镖大摇大摆走出了门厅。白季二人冤家路窄,撞了个正着。
但见大门口人头济济,季十一心下一惊:“姓白的!你他娘的玩什么花样?”
白九棠愣了一愣,狐疑的眯起了眼睛。且不说英租界流氓**一事是否与有关,仅凭此人撤走青帮门徒的行为来看,无疑是想布下一个僵局。其出发点,或许是有心毁约,想逼走接任的后生;也或许是考验的方式失当,偏离了历练的主题。
总而言之,这种局面,弹性很大,被困的人,只有两种选择:一称臣、二抗争。至于抗争到什么地步,任何人都无法预计,局势是危险而不可控的。
作为布局的人,应该很清楚这一点,即便是留门徒在此监控,也不应该这么糊涂,让自己的儿子来冒险。可他偏偏就这么做了,这是什么道理?
“玩花样的是你爹不是我,有什么问题你回去问他吧。”一语双关撂下此言,白九棠堂而皇之大步挺进,身后那一拨流氓,痞里痞气亦步亦趋。
“站住!!”季十一勃然大怒,抬手阻拦:“姓白的,你当我是吃素的?”
白九棠被迫停步,瞥了他一眼,淡然道:“我从前是这么认为的!但现在不了!”语落再度迈步。
“什么意思!”季十一哪里肯轻易放行,一掌重压,施于肩上。
白九棠一再受阻,早已有些不耐,在这一掌的撩拨下,终是从牙缝中挤出了话来:“意思就是说,我发现你确然不是吃素的,而是吃屎的!!”说罢啪的一声,拍开了那只掌来。
季十一怒目炯瞪,高声喊道“好呀!敢说你爷爷是吃屎的!”说罢抽出一柄钢刀架在了白九棠的脖子上“召集了这么一大票人,我看你是要造反,老头子说了,倘若你要造次,便速度把你拿下!
面对这一堆不动脑筋的肉山,白九棠窝火的闭了闭眼睛,继之双目圆睁,破口大骂:“跟我耍威风是吧?怎么不玩儿月牙锋啊?那该多神气啊!!你撑大眼睛好好看看!!姓季的老邦瓜给了你多少人手,这里有十倍不止的人,个个都有枪,你t妈怎么把我拿下!”
说罢,在对方呆愣那一瞬,重重敲了敲他的脑门:“说啊!!”
留守在爵门压阵的少当家,身旁只有一个司机和一个保镖,这还有什么好说的。季十一整整十秒未能言语,钢刀慢慢滑落,神色渐渐低落,那一股难言的情绪,不但从他的心底蔓延到了脸庞,也蔓延到了周遭的人身上。
男人解读男人的情绪,全凭缘分,有难有易。白九棠在一瞬间读懂了那似惑、似痛、似苦、似酸的复杂内容,连自己都茫然无措感到惊异。
这位季公子尚还年轻,经不起对手攻击薄弱环节,但他显然并不是个草包,因为他心里有数,只是在装傻而已。
白九棠柔软了下来,扫低眼帘想了想,低语道:“你不了解,别急着为他卖命,这里是龙争虎斗的上海滩,‘亲情’二字有时候很无力。”
说完这句擦肩离去,白季二人皆黯然神伤,追其因由,兴许大相径庭,也兴许大同小异。
舞厅中沸沸扬扬充斥着吵闹,一票流氓摩拳擦掌,欲将闹事的人一顿好打轰出门去,白九棠行径在前,感到身后蠢蠢欲动,机械的侧转面孔,一举熄灭了躁动之火。
小佬昆携着一脸的焦躁从卡座区箭步而来,看来多半是情况不妙。不待他开口汇报,白九棠迎上前去,沉声命道:“阿昆,外面的事交给我,你把这些兄弟安排进包间,赌场才是重头戏,千万不能出问题!”
大部队跟着小佬昆离去,老何与吴子昂紧跟在白九棠身后疾步朝事发中心靠近。大舞台的一隅,争执声尤为激烈,伴着喧嚣的舞曲,挑衅着白九棠骨子里的暴戾,在经历了一段步程之后,他收起了生狞的神情,两手抄兜平稳的站定了。
“这儿怎么了?”
回答他的是“啪”的一声异响。一个身着银灰马甲的分头小胡子,正闹得兴起,猝不及收砸碎了一只“舞厅找不到舞小姐,那不是骗钱是什么!老子买的西洋酒谁他妈来付钱?”说罢再度抓起了一只酒杯,扬起了手臂。
白九棠那有限的耐性,在无限的恼怒中被消耗殆尽。突兀出手扣住了对方的肩头,深深压低了眉头:“先生,我看你不太像是来跳舞的!我们有必要聊聊!”话音一落,缴了他手中的杯子,揽着肩头强行拢了一把,朝场外带去。
周遭猛然间涌出七八个人来,恶形恶状的加以阻挠。这架势捅破了窗户纸,普通客人只是吵吵闹闹表示不满,煽动闹事的十之八九是当地的地痞。
佯装客人的那拨兄弟正是为了防范此举而来,岂料境况比想象中更为严峻,白九棠人手紧缺只得亲自来解决这些蝼蚁。
围聚在此的白门子弟不约而同的抬手摸枪,白大当家的怒发冲冠无暇阻拦,手臂成勾勒紧了小分头的脖子。
论打架斗殴、刀刃相见,白门今日不会输。可是,若把事情闹大了,与季云卿的约定,就输了大半了。
在激烈的内心争斗下,白九棠对着那颗偏在自己右胸上的脑袋咬牙切齿的恐吓道:“你要舞女,我没有!你要子弹,我多的是!喜欢弹头吗?喜欢窟窿吗?赏一赠一,要多少都没问题!!考虑清楚了回答我,要不要??”
小分头气息不畅,两眼翻白,眼看着就要咽气,哪还有回话的余地。
客人受到惊吓,纷纷开始朝后面逃散,有些胆子小的,已经无心再逗留,调头跑向了大门口。
白九棠的余光中是一片猖狂出逃的混影,情绪如脱缰野马,胳膊越收越紧.....
就在这鸟兽散的时刻,一群鲜衣华服的人徐徐向这边走来,惊起一腔娇斥,响彻了耳际。“九棠,你在做什么?”
“苏三??”白九棠猛然侧目,循声而视,在奇景面前,憨憨的痴了过去“这些...是...”小分头从松懈的胳膊中用力挣脱了出来,跌坐在一旁重重的呼气。
白九棠的视野中一片妖娆繁花似锦,犹在半梦半醒之间,一脸憨态的发着愣。
“这里有十六个姑娘,可以暂时抵挡一阵了吧?”苏三上前拉了拉他的衣袖。
白九棠回过了神来,朝身旁的吴子昂撇了撇嘴角:“喏,这里交给你了,把这差事干得漂亮点!”
吴子昂本是硬着头皮来赴汤蹈火的,岂料既没肉搏也没枪战,倒是得了个美差,一时间扭扭捏捏并不积极,那边厢一记催促的瞪视赏来,吓得他赶紧挺直了腰板高声领命。
但见场内安定了下来,白九棠伸手一揽,将头顶乌云的囡囡搂在腋下,朝外围走去:“我让你回家你居然敢不听我的话!这些姑娘是从哪儿找来的?”
“小仙居啊!”苏三避重就轻毫不畏惧,抬起下巴狡黠的眯了眯眼睛。
“是吗?”白九棠不可置信的扫下眼帘,盯着她追问了一句:“你跟她们好像没什么交情!况且小仙居也没这么多女人!”
“我跟她们是没什么交情,可她们都跟钱有交情!”苏三藕臂一伸,紧紧缠住了他的腰:“小仙居是没这么多女人,但会乐里有啊!”
白九棠忽然顿步,啼笑皆非的仰起了头颅,随后一把拉过了身旁的女人,俯下脑袋认真说道:“行啊!好厉害的白太太!!你开的什么价?”
“不多!按人头,每天十个大洋。”苏三目光灵动的望着他,憨态可掬的伸手比了个叉。
白九棠死死盯了她半饷,陡然间朗朗大笑起来。
世上的姻缘,有喜有悲。一个萝卜配一个坑,天衣无缝填上了,就是无双的绝配。他这位准太太,跟他如此的契合,真是一桩了不起的姻缘。
告急的江湖,暂时平静,白某人心情大好的揶揄起人来“你出手也太阔绰了吧!十个大洋啊!道上那些兄弟吃的月俸也不过就这么点!”
“阔绰吗?”苏三愣愣的仰起了脸,慎而重之的回应道:“要做大买卖就得大投入,我投资的生意一本万利,赚的是你白九棠的招牌,千金散去还复来!”
在那老气横秋的说教中,白九棠再度爆发出了大笑,继而收敛起笑意,低下头来动容轻语“我的招牌很值钱吗?”
苏三端详了他片刻,抿了抿嘴:“至少在我心目中是无价的”说罢伸出小手指着那偌大的场面,笑道:“有人妄图砸了你的招牌,我得用钱为你砸条路出来。”
白九棠怔怔说道:“好一个大气的白相人嫂嫂!招牌比金钱重要?谁教你的!”
“你呀!”苏三嫣然一笑。
“我??”那边厢一头雾水。
“我可以用眼观察、用心体会,又不是非要用耳朵听你说!”套用了一句二人之间的老词,苏三终是绽开了灿烂的笑意。
白九棠微微一愣,想起了那令人崩溃的“你爱不爱我...”,讪然的笑容里,别有一番幸福的滋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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戟是一种我国独有的古代兵器。实际上戟是戈和矛的合成体,它既有直刃又有横刃,呈“十”字或“卜”字形。
◎青子:兵刃。 ◎片子:刀。
◎海青子:大刀。◎月牙锋:戟。
◎挺子:匕首。 ◎花条:花枪。
◎小黑驴:洋枪。 ◎喷子:鸟枪。
◎串蔓子:买枪。 ◎串非子:买子弹。
一称流、二称月、三称汪、四称则、五称中、六称神、七称心、八称张、九称爱、十称足、百称尺、千称丈、万称方、元称皮锦、毫称星、金子称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