吾道多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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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9章 问心路

    “恭喜通过杂役三等试炼第二关,因试炼弟子表现优秀,特奖励固元丹十枚。”电子语音犹如天籁般,让小哥心中的兴奋久久不能平息。发达了,发达了呀,十枚固元丹,小哥这是要发的节奏啊!瞅着两手掌心内静静躺着的十枚圆滚滚的丹药,小哥有种翻身农奴把歌唱的喜悦感。

    然而,兴奋不过三秒,随着一阵电子语音响起,小哥如遭雷击,外焦里嫩。

    “试炼弟子情绪波动剧烈,考虑到试炼弟子的特殊情况,特增加一项隐藏试炼任务,闯问心路。”

    隐藏试炼任务?搞什么鬼?小哥还着急出去跟小媳妇解释呢,这都出来六七天了,再不出去,小媳妇指不定又怀疑小哥偷偷溜出去会小三儿了。小哥虽然不怕小媳妇,但小哥是正经小哥,你们可不能坑小哥啊。

    然而,试炼之地可不管小哥愿意与否,场景直接切换到问心路关卡,等待小哥的,便是源自内心的拷问。

    既来之,则安之,小哥不是那种明知抱怨无用还哭天抢地的愚夫。将丹药纳入储物袋,小哥抬眼朝着周遭望去。

    这是一片璀璨的星空,小哥便置身于星空之中,没有引力的束缚,没有世俗的纷杂烦乱,有的只是繁星及眼前三米处一扇金黄色的光门。

    这光门,唤作心门,推开心门,方见心路。

    心路,是修者内心的路,在推开心门的那一刻,心路便会自修者心底映射出来,呈现在其眼前,显现在其脚下。每个人的心路,皆不相同。

    苍小哥行到光门前,深吸了口气,目光坚定,推门而入。

    心路显现,小哥踏步而行,一路走,一路看,两旁景致渐渐由起初的黑漆漆一片,到之后依稀出现了人物与景致。

    那是地球上一套四合院内的情景,一位年轻的母亲正在训斥她的孩子,起因是那孩子摘了邻居家的柿子。

    邻居家的柿子树很高,结出的柿子又大又红。柿子树上有一根枝条越过了两家之间的围墙,伸进了孩子家的院子来,十多个柿子将那枝条压得很低,孩子只需爬到高凳子上,便能够得着枝条上的柿子。

    只是孩子不敢摘,他知道若是那样做了,母亲定不会饶过自己。但是柿子一天天红了,也一天天勾起了孩子肚子里的馋虫,但孩子终是畏惧母亲的严厉,没有向那些诱人的柿子伸出手去。

    直到有一天,一只鸟儿飞来了,它在那又大又甜的柿子上,啄了一口,柿子那甜美的汁液顿时沿着破裂开的小孔滴落下来,男孩用手接住了汁液,捧到嘴边品尝,真是太美味了!

    男孩才五岁,对于美味的抵抗力几乎为零,乘着母亲不在,他摘下了两个,吃得那叫一个欢畅。

    母亲回来了,问他柿子怎么少了?他回答说是鸟儿吃了。母亲啪啪啪打了他的屁股,他哭得特委屈。男孩不明白母亲为何要打自己屁股,为何鸟儿吃得,他吃不得。

    打完了孩子,母亲将枝头的柿子一一摘下,送往邻居家,道了歉,说是孩子嘴馋,吃了两只。

    邻居心疼得抱起孩子,责怪起母亲来,吃个柿子有甚要紧?怎的还打孩子?男孩哭得更是伤心了。

    邻居将她家里已经摘下的更大更甜的柿子取了一篮子来,亲自送到男孩家里,摸着男孩的头,说道:“小南以后要吃柿子,只管跟婶子说,婶子家里多着呢。”

    邻居走后,母亲又开始训斥起男孩来,鸟儿能偷吃,那是因为它只是鸟儿,你不能偷吃,因为你是一个人,长大了会成为一个男人。身为男人,可以自由洒脱,但心里必须清楚什么可以做,什么不能做。一个男人,怎么可以撒谎?一个小谎言,即便用再多的谎言也不能将它圆了,男人,绝不可以陷进自己编织的谎言里,无法自拔。你现在可以听不懂这些话,但我希望你能记在心里面,长大了再好好去琢磨……

    男孩乖巧地点头,声称自己记下了。

    心路上的苍小哥,泪眼婆娑地凝望着那位母亲的容颜,心中低沉地唤了声“妈妈”……

    再往前走,情景一变,男孩长大了一些,他入学了。农村的孩子哪里会有家长去接送的?孩子们排成两队,高年级的领着低年级的,就这么走着回家。

    小孩子之间,最不缺少的是纯真和争执。纯真的男孩经常在“争执”之后,身上挂着一些光彩,回到家里,母亲取来爸爸的酒瓶子,沾了酒精,涂抹在他的伤处。

    男孩经不住酒精的刺激,痛得直哭,父亲气不过,扭头向外走去。

    “做什么去?”母亲斜眼看着父亲。

    父亲搓了搓手,恨声道:“李秃子那儿子都十岁了,小南哪是对手?我去把李秃子打一顿。”

    “李秃子儿子打你儿子,你也犯不着打李秃子啊?”母亲纳闷。

    “我那么大人,总不能对李秃子儿子动手吧?那就只能打李秃子了。”父亲无奈地耸了耸肩,紧接着又嘿嘿一笑,神气活现地说道,“李秃子挨了我的打,定气不过,他又不能打回我身上,只能回家把气撒他儿子身上,老子这就叫隔山打牛。”母亲听他口花花,笑得前仰后合……

    父亲偷偷告诉男孩,下次别在你母亲面前喊疼,你疼了,她更疼!

    男孩奇怪,自己身上破了,母亲怎么会感觉到痛?莫不是疼痛也会通过自己的身体,伤到母亲身上?

    心路上的苍小哥看着眼前温馨的画面,心中如被一块巨石堵住。伤在儿身,痛在娘心,他现在懂得了,这是母亲的爱。

    再往前走,男孩又长高了一些,他正跪在一座坟头前面,嚎啕大哭,他的母亲躺在了那坟头里面,以后再无法相见了。

    母亲,这是一个伟大的称谓,任何言语也无法描绘出母爱的伟大,男孩也无法以语言描绘出母亲在自己心中的地位,他只能尽情地用自己最卑微,最脆弱的泪水,去浇灌着母亲坟前的土地,去滋养着那里的小花小草。待它们长大了,定会开出母亲最爱的花朵……

    母爱,如海,当海不在,鱼儿便只能强迫自己在陆地上去学会呼吸。

    苍小哥盘膝坐在心路上,静静看着,细细想着,时而笑得欢快,时而哭得悲恸。

    问心路,第一段,便是母爱,苍小哥已在这一段路上停留了很久,他舍不得抛开,那种鱼儿对于海的深深依赖。

    良久后,他用力吐出一口浊气,仰起头,对着天空轻轻说了声“谢谢”。他感谢这问心路,让他还能再一次看见母亲那慈爱的面孔。

    站起身来,他大步向着前方走去,心中再没有一丝彷徨,因为母爱不因母亲的离开而消失,母爱永远烙印在他的心坎上……

    男孩渐渐长大,他的性格也因为母亲的离开而变得敏感,容易患得患失,孤僻,能交心的朋友也没有几个,他学会了喝酒,打架,成了问题少年,学校里的同学们都怕他,见他如遇瘟神般,远远就避开。

    高中时期,父亲带着他来到了偏远山区的一座小镇,远离了男孩曾经的环境,在这里,男孩遇到了一个女孩……

    苍小哥苦笑着,妮妮,不管过去多少时光,自己这心路终究是避不开你啊!

    小哥一步一步走着,重温着那一个又一个充满幼稚却又非常温馨的画面。

    初雪的凌晨,男孩女孩早早来到操场,他用脚印在雪地上写下了五个字,“妮妮我爱你”,她用葱葱玉指在雪地上画了一个硕大的猪头。她说猪头很像他,他假意拿起雪球要丢向她,她娇笑着逃跑,他又追向了她,于是那白净的雪地上,留下了两行清晰的脚印。

    他以为他们的这些印痕是不可磨灭的,一回头,却见一大群学生冲进了雪地,再分不清哪个是她的,哪个是自己的,哪个又是别人的。

    雨天,他们同撑着一把伞,走在小镇那由石板铺就的街道上,雨点打湿了他们的裤腿,却丝毫没有影响他们欢快的脚步。他们走着,说着,笑着……丝毫没有介意那些站在屋檐下躲雨的人们对于他们指指点点的评论。

    他有一条又粗又肥的裤子,她喜欢让他穿着那条裤子,因为那样就可以把她也给装进裤子里去。穿着一条裤子的他们依偎着坐在屋顶上欣赏着月光的柔美,他说月光再美,也不及她之万一,她说月光的美,美在恒久,女子的美,只是花开一夏。

    他怔怔地望着她,安慰道,只要在有限的时间里,把自己尽情地美美地绽放了,又有什么好惋惜的?她没有回答,只是笑了笑……

    再以后,他们之间的谈话经常会不经意间就会落在生命长短这个话题上,每次都是一番辩论,却始终得不到统一的答案,他们便一次次双双陷入沉默之中。

    几年后,她终是选择离开,他没有挽留,只问她一句为什么,她没有回答,他说我会等你,她没有回头。

    再以后,他只是偶尔会从别人那里听到关于她的消息。有人说曾在云贵高原的山上见到过她,也有人说曾在雪峰上见过她,但她似乎变了个人一般,遇到熟识的人也不打招呼,表情总是冷冷冰冰的……

    即将走过这段心路时,苍南那平缓的脚步停滞了片刻,他没有再回头去看,因为他知道身后必定已没有了那些画面,有的应该只会是一片苍茫的星空。

    回忆,并不一定就会留恋,留恋的也不一定就是留恋那个特别的人、留恋那段刻苦铭心的爱情;事实上,在很多时候,我们所留恋的,可能只是那个时侯最纯真美好的自己。

    情若在,手又怎舍得放开?

    放开了手,就要放下爱,而放下爱,须得先放下因为对方才养成的习惯。

    过往种种,似破镜,无法重拾。

    纵是不舍又如何,正如烟雨被风吹散,悔不得,恨不得,思不得。

    悔之心伤,恨之无妄,思之断肠,当我们回首这段情的时候,就如同是品尝一杯自己亲手酿造的酒。苦或甜,柔或涩,暖或凉,都在这杯酒里。我们愿意喝这杯酒便喝,不愿喝就倒掉,忘掉。

    苍小哥此刻便将这样的一杯酒取了出来,一口便喝了下去,毫不犹豫。

    妮妮,纵是沧海桑田,小哥也做不到不爱你。对不起,在一起的那些日子里,小哥没有真正懂你,没能更好地爱你。你给予小哥的,远远超过小哥付出在你身上的,虽然是你选择放的手,但你不欠小哥的,反倒是小哥欠你的,太多。

    对不起,小哥可能要先把你藏起来了,若是将来有再见面的那一天,那么,就让我们再重新认识一次吧,尽管你和小哥都已经不是从前的那个人了,但至少给小哥一次机会,一次弥补你的机会,小哥会将欠你的爱,统统补上。

    苍小哥淡淡一笑,心境瞬间得到了升华般,一片晶莹。修者修心,他的心,已近道。

    再往前走,心路展现给他的都是那些曾经熟悉的人,熟悉的事,现在再去看,糗事似乎也并没有当初认为的那般窘迫,好事最终也并不一定都能带来好的结果。雾里看花,水中揽月,终究是如幻梦一场。

    小哥一路走,一路看,好朋友成了陌路人,亲人阴阳隔断,能陪着自己一路走下去的,除了自己的影子,便是这些如梦如幻的往事了。

    冥冥中,他好似捕捉到了一丝玄妙的道韵,他不确定那丝道韵是什么,属于什么领域,什么范畴,但他知道自己短时间内是无法将它消化的,便将那丝道韵纳入气海,铭刻在气海内那神秘的黑白圆盘上。

    再往前走,心路的画风突变。那是一段孤寂冰寒的旅途,是死亡之旅,也是重生之旅,那是小哥从地球来到小弥天界的路线。

    在这段心路上,小哥目睹了很多当时自己潜意识里看到的,当时却没能记下来的情景、画面。这些情景、画面,如今被心路一一“重放”出来,倒是颇为奇幻壮观。

    一名体型巨大的牛头人,手持着一柄钢叉,应该是奉命来抓捕小哥魂魄的魂差。然而他未能成功将小哥的魂魄带走,只因脖子被一根白绫套住,且越是挣扎,白绫越是收紧。最后,这魂差舌头被勒成了三尺长,牛面似猴屁股般通红,这一形象怕是将要伴随他往后余生的漫长岁月了。

    然后小哥还看到了一扇古朴厚重的大门,这扇门原本是有人把守的,但不知为何,守门将士突然群发性的肚子痛,尽皆去了茅房。而恰是在他们离开的这个空档,小哥的魂魄从门缝里飘了进去。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