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零六、联手者
北京的夏天，没有莫野想象中的大风大沙，也没有南方那样让人难以忍受的高温。热虽然也热，但在有火炉之称的安昌市呆了两年的莫野看来，这里的热只是刚刚够好而已。
在暗世界里没有得到王进的确切消息，只是知道他没有死。离开暗世界，带着一肚子疑团，莫野又来到北京市某地，他必须来拜访负责审批建筑开发项目的某位领导。
“这位就是江南集团的莫先生？”
这位被称为杜局长的领导满脸是笑向莫野伸出手，莫野也将同样虚伪而热烈的笑容伸出手：“杜局长，你的大名我可是久仰了。”
“哪里哪里，在你们江南省那地方，怎么会知道我的名字？”
这个杜局长话里带着刺，莫野脸色却变都没有变，象是对此毫无知觉：“杜局长的祖先更是名满天下，一听说您姓杜，我就想起了大诗人杜甫呢。”
杜局长听着他绕来绕去不着边际，心里冷笑了一下，这个年纪轻轻的家伙，竟然跟自己来这一套。绕就绕吧，自己不就是靠跟人绕弯子吃饭么。
两人在办公室里胡吹乱侃了一个多小时，旁边的人也不时插几句话凑趣，倒也显得满室春风。到了中午吃饭时间，莫野邀请杜局长去饭店，杜局长却坚决拒绝了。
“这个人……”
坐在轿车里，当黄芝问起莫野对这位杜局长印象时，莫野只说出三个字，脸上露出狂邪的笑容。黄芝对莫野并不是很熟悉，因上并不常见莫野的这种笑，当这笑容映入眼中时，黄芝心突地一下，似乎要停止跳动一般。
同样因为不太熟悉黄芝，因此莫野并没有说出自己对杜局长的看法。事实上，从杜局长同他握手开始，莫野就觉察到这个人有问题，江南集团出面与这位杜局长联络的是黄芝，而黄芝还未将自己介绍给他，他便认出了自己。这不是江南省，自己在江南省有些名气被认出并不奇怪，这是天子脚下的北京城。以杜局长的身份，不太可能从一群人中轻易认出自己来，唯一的原因就是有人提醒过他，自己虽然年轻却不好对付。
看来自己的判断是对的，这一次，真的是有人要对付自己了。现在要求证的，是那个人是不是王进。
但是，自己在北京的力量有限，想查出这幕后真相，未必有那么容易。
抛开这位杜局长，莫野下午又一个人去拜访了北京大兴公安局，如果说杜局长的态度还算和蔼，在这里莫野遇到的就几乎是横眉冷对了。对此莫野不以为然，自己就算是违法犯罪分子，也用不着用这种态度对自己嘛。
“告诉你，这里是北京，你那套拉拢收买，还是少来！”
脸胖胖的公安局长也就三十出头的样子，年纪倒不算大，但气势倒很惊人，在莫野提出请他出来吃饭时，他用力一拍桌子，一双小眼睛瞪得溜圆。莫野沉下脸来，积郁了一天的怒火终于喷出：“拉拢收买？就凭你一个小小的县公安局长，有被我收买的资格吗？”
“你、你、你……”
显然没有想到这个替“北极进出口有限责任公司”来联络被查禁货物的少年会立刻变脸，这位自称宋贤禄的公安局长脸涨得通红，用手指着莫野。
“我什么我，我告诉你，扒了你这身老虎皮，你和我们老百姓没有任何区别，不，你还不如老百姓。没了这身皮，你养得活自己，养得活一家老小？”
“你***闹事闹到公安局来了？”
宋贤禄重重一拍桌子，一把揪过莫野的衣领：“老子告诉你，象你这样的小流氓老子见多了，给老子滚！”
莫野一脸的嚣张突然又都不见了，他微微一笑，但这笑容却让宋贤禄心突的一跳。作为逮过不少犯罪分子的干警，宋贤禄明白，这种笑容，只出现在那种杀人如麻心狠手黑的人脸上。
“这小子难道说真有恃无恐？”
看着莫野离开公安局时那镇定自若的样子，宋贤禄不由暗想。他的助手，副局长舒庆喜凑过脸来：“这小子这么嚣张，如果就这样放他走，不太合适吧？”
“那你说怎么办？”
“简单，我来搞定。”
舒庆喜嘿嘿笑着走了出去，但他虽然出去了，宋贤禄仍然觉得不放心，觉得自己似乎捅了个马蜂窝。
查封的这些货物是从好几辆集装厢卡车里弄出来的，据说是从美国进口的机械，但却没有任何报关材料。这个案子是舒庆喜得到了线报后办的，上头对这个案子很重视，要求顺藤摸瓜把这条走私通路一锅端。但不知道为什么，走私者不但不怕，还接二连三派人来，难道说他们也有某种碰不得的背景？
不对，根据目前了解的情况，象开始来的那个姓莫的，他就是江南省人，即使在江南省有什么背景，到了这北京也不过慢芝麻官一个儿，有什么值得他有恃无恐的？
莫野出了公安局，正在街上寻找出租车，几个戴红袖章的大摇大摆地走了过来。
“干什么的？”
莫野不知道是在问自己，因此没有理会，继续寻找出租车，却不料被人推了一把：“喂，说你呢，干什么的？”
“啊，等车呢。”
莫野回头看了这几人一眼，他们的红袖章证明他们的身份，大概是那种合法的流氓吧。全国各个城市都有这种人，其中相当一部分是合法流氓，他们的学名叫“治安联防队”。
“外地人？”
对方的京腔里透着一股轻蔑，似乎作为北京郊区县的人就沾上不少天子气息了。莫野耸耸肩：“嗯，江南省的。”
“拿来！”
对方一伸手，态度虽然不太好，但倒没有什么其他过激行为。
“什么？”莫野奇怪地问道。
“身份证暂住证！”
身份证莫野是有的，但暂住证那玩意就与他无关了。他一脸不解地说道：“我来办事的，也要暂住证？”
“到上海那地方住三天都要暂住证，何况来北京，这可是首都！”那人不耐烦地说道：“看样子又是个没暂住证的，跟我们走吧！”
“跟你们去哪？”
“当然是好地方，你走还是不走，难道说要等我们用八抬大轿来请你吗？”
莫野冷冷一笑，中国人到中国的首都，还需要什么“暂住证”？他可以理解为了控制农村人口涌入城市而采取的户籍制度，也可以理解城市为了管理而实行比较严格的市民公约，但对于这个“暂住证”，他无论如何产生不了好感。
以莫野的身手，这几个联防队员连秒杀都不配，但莫野没有采取任何过激的动作，相反，他很配合地跟着这几个人离开了。
不久，他见到了一张似曾相识的面孔，这个人他在宋贤禄身边看到过，大概是公安局的副局长吧。莫野心中冷笑了一下，和他想象的差别不大，只不过主角由宋贤禄变成眼前这个人而已。
这人却一副不认识他的样子，只略问了一句便将众人打发走了，从他们的话中，莫野听到了四个字“昌平挖沙”。
这四个字足够了，莫野悄悄把手伸进口袋里，按了一下手机。
就在联防队准备将莫野送进看守所，等聚拢一批倒楣鬼后一起去昌平挖沙的时候，早在公安局外等得有些不耐烦的几个人快步走了进来。
第一个人浓眉大眼，面沉如水，带着股不怒自威的气势，一看就知道是那种习惯掌握权力的人。但与宋贤禄之流的骄狂不同，他的气势让人重视他，却不会引起别人的反感。
“你是？”
“让开！”这个人哼了一声，几乎是毫不客气地推开了门岗的警卫，门岗立刻端起枪，但那人手一晃：“国安局，执行公务，让开！”
这一句话将站岗的武警下面的话堵回去了，国安局的，虽然与公安局只一字之差，但两者的权力可有很大的差别。公安介入的事情，与国安介入的事情，有着本质的不同。
“怎么回事？”
听到外头的喧哗，正在得意地向宋贤禄说自己如何处置莫野的舒庆喜回头问道。
“那个家伙不肯离开，说要等人。”
有个干警外出了会儿回来说道，舒庆喜脸当即沉了下来，连这点事情也办不好，这些手下还不如那几个联防队员。他怒气冲冲地问道：“如果有人抗拒执法，你们就这样让他们抗拒吗？”
那个干警快步走了出去，但没几步又回来，舒庆喜正要问，却发现紧跟在他身后的就是莫野。
“怎么回事？”
“就是他。”
莫野毫不客气地指了舒庆喜一把，让舒庆喜一怔，但立刻从莫野身后又走出一个人，向他亮出证件：“国家安全局，请你去喝一杯茶。”
“啊？”
显然料想不到会有国安局的跑来，舒庆喜立刻就觉得双腿发软，他强自镇定：“误会，一定是误会吧？”
“没有什么误会，你跟我们走一趟吧，用你们常说的那句话，只是协助调查。”
国字脸不容分说就做了个请的手式：“我想，你身为执法者，不会做抗拒执法的事情吧？”
在一旁的宋贤禄这才反应过来，他刚想说什么，那个国字脸瞪了他一眼：“你就是公安局长吧，这件事关系到国家机密，请保守秘密，这位同志我们带走的事情，不要泄露出去！”
“可是……”
“所有的手序马上就会补好，事关紧急，我们不得不如此，还希望你们配合！”
跟着这国字脸走出了公安局，莫野脸上露出冷笑，对方一切都算到了，却有两样没算到，一是没算到自己有充足的钱，二是没算到自己走私的那批东西是提供给国家安全局的。这事情本身就见不得光，国安局的保密措施也没得说，知道这内情的，最多不过三四人而已。
哼，你有联手者，我也有联手者，让我们好好斗斗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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