霸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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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58章】 归期可知

    白雪此来的真正意图,正是想要无敌放了庞涓。

    就白雪看来,能够制出天舟的无敌眼下既然要去白氏工匠打造攻城利器,那么函谷关自然也就必破无疑。以这函谷关怎么破、何时破,对白雪来说已无任何悬念,因而当白雪接到魏寿大军战败回撤大梁的消息,第一时间想到的便是一定要让无敌放过庞涓,保存魏国的实力用以对抗兵锋正盛的齐国,并威慑对魏国虎视眈眈的燕、赵、韩三国。

    秦国要想出于陇西并与山东六国争雄,除掉要有战力强大的军队之外,充裕的后勤辎重保障也是决定大秦是否能够称霸、争霸的关键。无敌攻函谷关的目的便是要收回河西这块膏腴之地用以修养生息。从少梁之战到六国攻秦,大秦国力几经摧残,虽说先有周室援助又有墨家帮扶,这才勉为其难扛过危难,可人家也是救急不救贫,若一旦攻下函谷关夺回河西之地得以休养生息,就算不按昔日勾践那般“十年生养、十年教化”,至少在五年内大秦的国力只怕无法再支持一次六国攻秦这样的大战。因此,若能保住魏国的实力,让其一面和齐国狗咬狗,一面遏制住燕、赵、韩的觊觎,便可让大秦谋得一段休养生息之机。

    对于白雪这番想法,可谓从根本上和无敌的想法不谋而合。但无敌却明白,此时谈论放过庞涓显然为时尚早,况且如果当真夺下函谷关,说不得庞涓很有可能恼羞成怒之下跑来搏命,到时可就不是谁放过谁的问题了。

    因此,当无敌听了白雪谋划之后,只能是苦笑:“雪儿,现在谈这个毫无意义,若我预料不错,此时庞涓应该已经看透栎阳实乃外强中干。攻。不可速破。破,我未必回援。以庞涓才智,很有可能已经兵分两路,一路扼守骊山,阻截栎阳追兵,一路经临晋、晋阳、石门山绕道曲沃夹击我军腹背。”

    白雪点头道:“夫君所虑甚是。以魏武卒日行六十哩的常速,只需十日便可迂回我军腹背,夫君可有把握十日之内攻破函谷关?”

    无敌重重的叹了一口气道:“把握只有五分,眼下发射基台已经建好,巨炮的主要部件也已经加工成型,缺的就是组装和调试,至少还需一日时间。明日攻城,不知又要白白死伤多少老秦儿郎。”感叹之下,无敌便把今日佯攻转为怒攻的事细细说了。老秦人打仗容易冲动。一旦血勇彪悍之气上来,便是十头牛也拉不住。无敌就怕明日的佯攻又会再一次演变成今日这般的玩命强攻。

    此次无敌所率的大军不过十万出头,但其中只有不过三万长矛手和一万弓弩手是出自阳谷地精锐。其余皆是骊山大营整编和新编的新兵,这些子老秦子弟和戎狄牧人虽然没有丰富的战斗经验,可其彪悍的性格却不能是接受几日训练便可磨砺淬火地。正因如此,无敌才特别烦恼,别人的兵都怕是孬兵蛋子,得想方设法让其开锋淬火好好磨砺,无敌却要烦恼自己的士兵太过勇猛,太过彪悍而造成过多不必要伤亡。对于这个问题白雪也是无计可施,总不能你让士兵攻城。士兵玩命攻上墙头后你反倒鸣锣收兵吧?

    虽说是小别胜新婚,可无敌今日指挥了整日战事,又做了半晚手术,太过劳累不说,一身地臭汗也让他没了一亲芳泽的心思,便让亲卫打来热水和白雪洗洗便睡。哪知两人躺下不过一个时辰,便听见原本静寂的营中突然响起了连串短促的呼喝,白雪睡得较浅立时便被惊了起来,听着帐外虽无呼喝喧哗。可士兵们脚步震动地面发出的“嚯嚯”委实让人心焦,白雪不由轻轻推了推鼾声如雷的无敌道:“夫君……夫君……”

    “嗯……”熟睡的无敌被白雪推着翻了个身,吧嗒了几下嘴巴后又浑浑噩噩的睡去。白雪只得坐起身便要去摸挂在帐上的佩剑,下榻而出。出了主帅后帐,白雪略略检视便发现帅帐周围十步之内并无警卫之人,而四座大型兵帐则呈十字型将帅帐环环围住,以白雪眼力可以瞧见当她步出帅帐之时,左前右三座兵帐之内都设置了警卫之人。由此看来无敌并非莽撞之人,安全保卫工作也是做得十分小心细致。远处。“嚯嚯”地脚步声依旧是井然有序。

    也在这时却是见着大帐边上突然悉悉索索站起一个黑影。低声道:“夫……夫人……是战备换勤。”

    白雪耳朵伶俐。自然听出这是一把魏地女声。诧异之余便是把心神放到了这名身上披着毛毡。亲卫装束地少女身上:“你是何人?秦人?还是魏人?”

    少女见白雪询问。便答道:“回夫人。小婢是魏人。唤作瑶姑……”

    白雪借着帐外火光细细打量了一下瑶姑。见她眉间未开。眼眉鼻窦还是处子模样。立时便将心中地醋意抛至九霄云外。心中恍然大悟道:“君上衣物可是由你盥洗?”

    瑶姑点点头。却是有些手足无措地站在帐边。自从那日在大梁城外帮无敌说动魏女出嫁秦军之后。无敌便把她虏至帅帐之中收做私奴。平日也就是收拾营帐、盥洗衣物、点个灯烛什么地。夜晚虽是和无敌同宿一帐。可这个大秦国公却是对她毫无兴趣。今日白雪到来。瑶姑自然不敢再居帐内。便裹了毛毡守在帐外以防夜半无敌支应使唤。

    看着这唤作瑶姑地少女嫩脸被冻得惨白。白雪低声唤了句:“夜寒。入帐吧!”

    第二日一早,白雪让瑶姑打来热水为无敌盥洗梳理,更取出一把银剪为无敌修剪虬髯。此时的无敌,自然是一头精神的平头短发,而两鬓与颌下的虬髯胡须却是快有一寸来长。虬髯扎须这种豪迈的外表卖相好是很好,但这胡须若是不经常细心打理可是会起毛分叉的,所以大话西游里的山贼大王至尊宝也需要给他地胡子做作护理。

    也就在白雪细心地银剪给无敌修理胡须的时候,无敌却是突然开口说道:“我想过了,要放庞涓,难也不难。”

    “如何难也不难?”白雪问道。

    “山人自有妙计!”无敌狡黠笑道:“不过雪儿,今后你须得留在我身边。半步也不可离开。”

    是日,一骑快马,手持秦公金箭密令,向着秦岭深处的神农大山狂奔而去。

    白雪皑皑地秦岭深处,位于神农大山腹地的墨家总院。

    墨家的老墨子赤脚盘膝坐在他那间冬暖夏凉的山洞之内,面前一炉炭火烧得正旺。而他对面的邓陵子手中正举着的铁叉上。一块肥美地羊肉正被炭火考得吱吱作响,显然这师徒俩正在大快朵颐。不多时,铁叉上的羊肉烤成,邓陵子恭恭敬敬的将羊肉取下,以小刀分切成小块呈与老师,又取过一块腌制过的生羊肉架在叉上,老墨子也不客气,如狼吞虎咽、风卷残云一般将盘中的烤羊肉食尽,甩开大袖抹了抹嘴上的油渍。开怀笑道:“好!你地厨艺似乎略有精进,这五香粉确实不错,只可惜独独少了一味香料。”

    邓陵子用一杆毛笔蘸了点油脂刷在羊肉之上。手中翻动不停,口中却是笑问道:“不知老师所说的是哪一味香料,弟子愿求之!”

    “说了汝也不知!知了汝也求不到!”老墨子抚了抚颌下的胡须,却是仰头笑道:“这味香料,极佳之处便是佐这烧烤之食,产于极西之地。普天之下,原本只有你两位师伯与为师三人知晓,眼下看来又多了一人。”

    邓陵子将手中的烤肉翻了一翻,淡然道:“老师所指。可是秦公?”

    老墨子笑而不语,却是反问道:“函谷战事,以汝之见,秦公胜算如何?”

    邓陵子见老师出言考校,心中一动:“目下函谷守军近约十万,而秦军以十万大军攻关,以常势而论,胜算不过五五。然秦公嬴无敌用计诱得庞涓进攻栎阳,以庞涓用兵之智。定然已经看破嬴无敌之策。若此,依徒儿之见,若秦军在半月之内无法破关则必受庞涓腹背夹击之围,因而此次嬴无敌必有万全之策,定然能在半月之内攻破函谷关。”

    “哈哈哈!”老墨子听完,当即仰首摇头大笑三声,旋即却是笑道:“焦了!”

    邓陵子听来,这才感到鼻中一股焦味,刚才一时之间想地入神竟是忘了翻转。把一块上好羊肉给烤地焦糊了。当即老墨子笑着接过邓陵子手中铁叉。用小刀将肉上焦黑部分刨去之后继续翻烤,口中确是笑道:“嬴无敌此人。胆大、妄为、却不失智谋,若为师所料不差,此子定然一早便把我墨家算计其中。不出三日,必有此子信使前来,求我墨家再次出手。此次下山,汝便可以天高任鸟飞,海阔任鱼跃!”

    “老师!”邓陵子听闻一惊,急忙跪下道:“邓陵子不解,还望老师解惑!”

    老墨子笑而不语,直让邓陵子有些心中发虚。实际上,灯陵子此人并非一如墨家众人那般清心寡欲,他和禽滑厘、相里勤、苦获等人的区别就在余此人长在能言会道,是一把演话剧地好手,因此前次在齐国上演的“献图纵狄”和在魏国搞出的“魏谋国”都是由他一人担当主角。

    对于自己的弟子,老墨子自然最是知人善用,你比如说禽滑厘,此人品性就是一个心思缜密、大智如愚;而相里勤则老实忠厚、不善言辞;至于苦获则完全是培养出来专司替天行道的杀手、刺客;至于玄奇这个女娃,日后肯定是他人之妇,也就不提了。

    因此,老墨子自然知道邓陵子这个自己生平最为看好的弟子,其志向是出将入相,想要在政坛大展一番拳脚,在这人才辈出的战国时代光耀一番,留下一段传奇。

    可惜,刚才的一番考校,邓陵子被老墨子诈问之下,可见其目光果真局限于一战之胜败,却没有无敌、白雪那般能看到函谷关之战胜败所关系到的国运国势上去地能力。也因如此,老墨子这才下定决心让他下山去执行一项重要的任务。

    半响,老墨子终将羊肉烤成,用小刀将羊肉分好后向邓陵子笑道:“分食之!”

    跪在地上的邓陵子也不干造次,忙起身谢过与老师一起分食羊肉,却听老墨子边食羊肉便道:“记得为师刚才提到的香料么?此香料生于极西之地,若从陇西向西,怕有三万里之遥!”

    “三万里?”嚼着羊肉的邓陵子闻言,愕然道:“自陇西向东,跨六国至东海,不过万里而已。”

    老墨子笑而点头,道:“此物名曰枯茗,又称安息茴香、孜然,原本千年之后方可传至中原。然,今陇西有嬴无敌此子为君主政,只怕十载之内,为师便可再尝此味也!”言罢,老墨子漆黑的老脸上,竟是泛起了一丝神往之色。

    当夜,邓陵子在榻上辗转反侧,苦思而不得其解,不知这嬴无敌当政陇西和三万里外老师所神往的香料有何关联之处。

    次日一早,一只灰色的信鸽扑棱着翅膀穿过层层云雾,落在了墨家总院的鸽舍之中,不到半刻时辰,总院上下便已得知秦公使者以至总院山门。

    洞内,老墨子依旧盘坐如昔,而邓陵子却是恭恭敬敬地在向老师行着叩拜大礼。礼毕,老墨子笑道:“愿汝此去,大展宏图之志!”

    邓陵子振衣起身,却是问道:“敢问恩师,归期可知?”

    老墨子捋须笑道:“天下一统之日,当知之!”下,手持一面玄木制成的腰牌向一名看守着庞涓行营辕门的士兵笑道:“墨者邓陵子,求见魏国上将军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