寄侠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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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章 出门

    早春的初阳还有些懒散,没有六七月的滚烫毒辣,也没有冬月中的暖意融融,就像秋日里清风拂面而过,正值中午的日头让人困意十足。

    稚松峰,一座青砖泥瓦的道观,巍然的坐落于山顶,此观名号白麟,建立于何年何月以无考证,只是山下村子里上了年纪的老人,听祖辈上说过在这村子刚建立的时候,那座道观就已经有了。

    山上道观不大,只有放置道家先祖神像的主殿和几间弟子居住的偏房以及一座普普通通的钟亭和殿外的一尊看上去有好些岁月了的青铜大鼎和一些乱七八糟的东西。

    此时大鼎里面插有三支幼儿食指粗细长约一尺的大香正在燃烧。

    紫烟缓缓升起,还未高挂于头顶的春阳,从那稀疏的云层中散下几缕笔直的金芒落在大殿之内,细细可察那金芒里微不可闻的尘埃飞落,四下有清风游走,松竹缓动,云雾缭绕,倒是有些出尘之意。

    平日里附近的村镇中倒是无人喜欢上山敬香,除了逢时过节来求仙君保佑自家,家庭平安、顺心遂意、财源广进外。

    在就是谁家有白事或是遇上些诡异难当的渗人事,来求山上道长下山,之外几乎可以说是半月也难得见有人上山一次。

    此时,一名大约十六、七岁的年轻小道士,正不急不缓的走在大殿外的广场上,他叫季玉苍,从记事起就跟着白麟观的观主在这山上修行了,关于父母双亲的事,少年也曾向师傅问过,只是师傅言语提及间似有所顾虑,后来他也就不问了……

    身着一袭青色朴素道袍的年轻小道士,脚下踏着一双缝补了好些次的旧布鞋,发髻中雕着云纹的木簪也起了圆润的包浆,他此刻正要前往山门南方的钟亭处。

    山上有规矩,每日辰时二刻当值弟子必须敲响山门南边钟亭里的那口大钟,一来是提醒弟子该到主殿背诵道卷,二来此刻朝阳也刚从云中出来,喻示着一日的朝气蓬勃,也是紫气东来的好时机。

    而今天当值的正好是他季玉苍,少年道士不急不缓的走在路上,脚下步伐沉稳、胸腔起伏有序,隐约连呼吸都有一种于天地相合的妙感。

    季玉苍毫无感觉的走在路上,脑袋里却想着一会儿应该做些什么菜,由于其他三位师兄都不擅长这做饭烹菜之事,所以在他还小的时候,就在众人的期待中,成为了山上的掌勺之人。

    或许是他有着其他几位师兄没有的耐心或天赋,总之在那几人的连天抱怨中,后来就有了那么一点儿厨房心得。

    师傅也曾老气横秋的对他说过,世间事事,皆是修心修性。大道漫漫,眼之所见,脚下所行,耳中所闻,亦是缘来缘去。修道不易,问心亦难,大道所在,不问弥坚。可知否?

    当时他只是半知半解的点了点头,然后就被老头子安排去了厨房,是的,厨房……

    至于山下的事情,最多也就是和师兄们一起下山去村外十里的小镇上采购食材的时候,偶尔听闻而已。

    就像每次到了镇上,就消失的无影无踪身材高大却又仗义十足的大师兄,只是每次回去必然满身酒气,第二天被师傅独自叫去跪在后峰的一块大石碑前。

    二师兄则是一个个子高高有些清瘦的木讷道士,他最喜欢的一件事,便是在山下采购时,总会去书斋买一本书回去,而且每次都不一样,有的是流传甚广的风流文集,有的却是地方野史怪闻,总之他的那间屋子,都快成了一个小书斋了。

    而三师兄却是一个不折不扣的多情种子,他喜欢上了那位镇上高墙院里莺莺燕燕的贵门少女,有些刁蛮任性却是一位心地善良、才貌具佳的好姑娘,只不过每次走在街上也会为路过的貌美女子而驻足原地,有时上前搭讪倒是也有人回个几句。

    至于他前面还有的两位师兄,季玉苍却不甚了解。走过了不长的一段道路,少年道士走进了那座有些古朴的钟亭里面,

    只是四周却没有佛家那样的撞钟木。

    少年未急,只是单手化掌,缓缓落在了那大钟之上,风未起,季玉苍闭目未动。

    刹那间。

    “铛……”

    一道悠扬厚重的钟声,拔地而起。少年站在原地依旧不动,只是一袭道袍无风自动,体外似有无数气机流转,仿若天地间就只此一人,遗世独立。

    当那第一道钟声在一百息内消逝,随后又是第二道钟声响起,这一次维持了一百一十息后钟声也散去了,第三道钟声也在随后响起,这一次却足足有一百五十息,那道钟声才消散在了这悠然天地间。

    少年道士深吸了一口气,从钟上收回那一只修长的手,睁开眼后,轻轻的看了一眼云雾散开的湛蓝天际,脸上却浮起了一抹笑意,有些温柔,但更多的却是心中对这天下的期待。

    踩着轻快的步子,少年道士不知道为什么师傅会给自己取季玉苍这么一个老气横秋的名字,他第一次觉得自己终于有了些许少年郎的感觉。

    ——————

    直到钟声散去,才有人陆陆续续的从屋子里走了出来,率先打开房门的是一位身材高大,面貌平平,腰间别着一柄长约一尺短剑的青年,他看了一眼身边还未打开的屋子,便熟门熟路的走了过去,对着旁边的门敲着道:

    “这都日上三竿了,真没想到。咱们一向守时早起,又饱读诗书的二师弟李登云还会睡起了大头觉,真是难得啊!”

    青年有些戏谑的说着,心下有些好笑,却还是没有放弃敲门,屋内的人似乎有些受不了,自己的房门一直被人敲的“嘭嘭”响,所以缓缓打开房门,面色不悦的说道:

    “适才为那本剑经做注释,灵机一动,脑中稍有思绪,刚要落笔时,却听你在门外胡敲一通,现在我没了半点兴致,到时候看你如何跟小师弟交待。”

    被青年称为李登云,个子高高有些清瘦却眉目明朗的清秀少年,就像一个穷酸秀才一样,喜欢说一些有的没的,只不过看着眼前的大师兄,却又兀自叹口气转身拿起桌上的书,放在了怀中,随后就走出门将房门随手关上。

    站在一旁的高大青年,却不以为意的说道:

    “就你那笔墨。人,山下的书斋老板,都说了陈朴有余,而灵不足,意思就是说你太古板了知道吗,别一天天跟个老夫子似的,也没见你进殿赴试,拿个状元郎回来。”

    二师兄李登云满脸通红的站在原地,他有心想要反击一下这不懂礼数规矩的家伙,却莫奈何,人家说的句句属实,只能恨恨道:

    “陈雨,你……你……你……敢不敢跟我走上几手。”

    忽然第三道门内轰然被打开,一个面貌俊逸却有些痞气的小道士从里面探出个脑袋,一听说二位师兄要打架,神色兴奋的说道:

    “早说嘛,有这好戏,你们不早点和我说呢,二师兄加油,我相信你的奇门异术,大师兄你也加油,你的剑法也不差。不过,你们先等等啊!我去找小师弟来看好戏。”

    正当那人要夺门而出的时候,两人居然同时走了过去,将那好事之徒,从门内拉了出来,异口同声道:

    “陆之一,你小子敢不敢在说一遍,信不信今天我俩把你打的连师傅都认不出来!”

    陆之一看着两位气势汹汹的师兄,立马就开始认怂了,连声说着“我错了。”之类的话,心中却在想你俩这不是挺有默契的吗,顺便在心头还对着两位师兄做了一个鬼脸。

    白麟观的大殿上,一名身着浅灰色长衫,一头银灰夹杂的长发落于背后的老者,正盘膝坐在正中央的刺绣着八卦的明黄圆垫上,静静的看着跪在自己身前的少年道士,良久后从怀中拿出一只碧玉簪子。

    玉簪是上好的黄玉做成的,除了圆润通透外,并没有做其他雕刻或是缀词,老人看了一眼跪在地上的弟子,心境并未波动的说道

    “此行,放你下山,你也应该觉察到了吧。为师给你百年时间,好好走过这悠然天下。大道理,我就不说了,至于今后的路要如何走或是选择,都在你一人。这只簪子与你身世有关,你的双亲他们不在大泽州至于是何方你自己探寻,还有那座天下中央的神宫中,有着什么也要看你自己能不能去了。”

    少年道士心中有些激动也有些失落,激动的便是要出发了,而失落的就是离开这里,他记不得那是几岁了,只是很小他就和三位师兄在这里听那坐垫上的老道人念着他听不懂的道卷了。

    “小道未央,于草于木。大道未央,于天于地。道谓之道,一者长生、二者凝气、三者问心,非我之道、于天不取也,在我之道、于草需行……”

    老道人每念一句,他也有模有样的跟着念一句。只不过口中一只是“咿咿呀呀”的不清不楚,惹得那三位师兄哈哈大笑,只不过看着依然在背诵道卷的老人,三位小小道长,也不敢造次了。

    不过一旦等到老人说吃饭,或者稍做歇息时,他们都喜欢围过来看着这个比自己小很多,有点可爱又有点可怕的小不点儿,捏着他软和的小脸蛋看着他笑,三人也都跟着笑的很开心,就像是自己最喜欢的宝贝一样,平时只敢小心翼翼的放在手心里,要是别人碰了一下,都要呲牙咧嘴,心里不痛快好一会儿。

    可是一旦这个小家伙哭起来,那可是一个天翻地覆能了得,他们就急得像那热锅上的蚂蚁一样,要费下老大的精神,才能让这小祖宗开心起来,所幸日复一日的就这样过去了。

    随着那暮春退去,初夏才来,山上闷热无比,三个小小少年就搬着板凳轮流替这位小祖宗扇扇子,而剩下的两人则将师傅交待下来的拳脚功夫,在那放置大鼎的宽敞院子里,练习起来。

    直到那是那年盛夏的一天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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