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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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十二章:群魔乱舞

        天际的夕阳,将柳树的影子移上城墙,那排剪影仿佛是一队婀娜的少女,正在浣着阳光。

    尽管仍然是早春三月,但室外阳光刺眼,天气干燥,以至于显得很烦热。因此直到傍晚时分,北京城方才正式热闹起来,大家都趁着这个光景,逛街、遛弯、采买物品。

    在熙熙攘攘的人潮中,一辆辽东红松木制四轮富平马车,安静的驶入京城,在庞大巍峨的宣武门下,这辆马车丝毫也没有引起人群的注意。

    但如果在有心人眼中,这辆马车左侧车厢外壁,多了一个小小的,装饰。十八颗白铜铆钉,围成了一个圆圈,随着车厢摇晃,不时反射出亮晶晶的光芒。

    这圈光芒一直闪到了宣武门的瓮城上,一名巡捕营小军官,立刻放下手中“西礼牌”千里镜。转身匆匆走入身后的城楼,进门左转,绕过兵械耳房后,一扇红色小门紧闭。军官抬手推开时,门没有发出任何声音。

    这是一间小小的没有窗户的房间,是用来存放令箭的,所以私密性非常好。

    此刻一名文士,正襟危坐在书案旁边的黑暗中,看到小军官进来,他微微点头。想站起来,却因为久坐,下肢麻木,小军官连忙走前两步,帮忙搀扶。

    “那辆车来了?”文士一边勉强站起,一边低声询问,“可有惊动他人?”

    “大人放心,一切如常,啊呦,刘大人您慢点儿。”

    “无妨,无妨,”文士微微一笑,他已经坐守一天一夜了,“小姜,你先下去,引他们去大酱坊胡同,我随后骑马过去。”

    “是。”小姜听到这个指令后,神情猛地一凛。随后转身迅速离开,留下刘惟敬一个人,扶着门框站了半响,这才一瘸一拐的走了出去。

    小姜的宝贝儿子曾经闹过夜惊,很多郎中都认为是小儿正常反应,而只是开具安眠汤药,直到有一天刘惟敬偶然经过,从孩子撕心裂肺而又气息短促的哭声里听出端倪,仔细诊治后方才发觉,原来孩子曾经吞了一小块木屑,堵在肠子里已经发炎。连忙通过探针灌肠之法,搭救了这个小娃。如果再晚上一两天,这小小的生命也就终结了。

    为此,小姜一家人都奉刘惟敬为救命恩人,如今刘太医贵为分议大臣,莫说拜托小姜,就是强迫小姜杀人,这位北京军人也都肯干。更何况这次行动是国家任务。

    每两个环节之间的衔接处,都由专人负责,马车里的人,只是接到在某月初几,由宣武门入城,车厢上用十八颗白铜铆钉围一个圆环。至于入城后怎样,要等待进一步的指示。

    大酱坊胡同本身没什么了不起的,但北边羊皮市胡同住着西城洗衣皇商老丁,南边小酱坊胡同北首第三个小院儿,正是洪承畴的居所。为了保障京师安全,周遇吉特意指示巡捕营上下将士,对京中隆臣大员的居所,都要了如指掌。小姜知道这个地点后,当然感觉到任务微妙且重大。因为这种安排,已经是他所遇的最高级别。

    这个地点只能等到马车入城后,方才由刘惟敬来做出指示。

    刘太医悄悄出来,沿途遇到的巡捕营士兵,都假装没看到他,甚至连他因为腿脚麻木,而笨拙的骑上马匹,都没有人敢扭头观瞧。北京人嘛,多少都见过点儿市面,而且也都知道规矩。不该你问的,最好别上心打听。

    大酱坊胡同很小,只有四户人家,三家是做酱菜的帮工,一家是卖酱菜的老板。这个老板原本开门儿在小酱坊那边,后来生意兴隆了,家里的院子搞得很大,于是就把正门儿开在了北边大酱坊胡同里,虽然是北开门儿,但起码算得上两进两院了。

    并且这个胡同最近显得很快乐,因为后院邻居(洪府)的如夫人阿万是个勤劳的女人,长得很漂亮不说,还很会做面条,山西人嘛,那刀削面可是一绝,开始大家都只能伸着鼻子羡慕,可没几天,附近的居民就都得到了洪姨娘的配方。

    本来大、小酱坊胡同就是做酱菜的地界儿,老板就是靠酱菜发的财,现在好了,干脆在西口开个面馆子,这就算在北京城叫响字号了。每天单打包的客人,就得有三十口子。不过老板不敢忘本,称自家卖的面为洪府面。

    当那辆红松富平车来到大酱坊胡同口时,正好赶上有客人来买面,喧闹声中,小姜不由得暗自叫声苦也。

    他知道要保密的,可这种情况怎么保密?正在他发愣的光景,一个店小二模样的人迎上前来:

    “见过军爷,我家掌柜的正等您呢,这边请。”

    “嗯…”小姜沉吟一下,他觉得这事儿自己最好别参与太深,可眼下马车里的人摆明了不愿意现身,刘太医又因为腿脚麻木,坠在后面没有跟上。现在有人过来接头,自己究竟进去还是不进去?

    就在这一犹豫的刹那,明显可以看到小二眼中冒出一道凶光,小姜心中一紧,他身为巡捕营中级军官(守门令),很清楚像锦衣卫、情报局这俩部门的行事风格,稍有不对,立刻出手伤人性命。想到此,小姜一抱拳:

    “有请兄台前边带路!”

    “…”

    小二没多说话,仔细打量一下小姜,再偏头用眼睛瞄了瞄赶车的马夫,小姜没敢回头,却可以感觉到身后马夫做了一个肯定的回应。随后店小二转身,推开一扇看似很小,却足够一辆马车通过的门板,把他们让了进去。才一进去,小二就用袖子掸了掸裤脚,立刻有五支迅雷长火铳,由四周的厢房里伸出。还不等小姜反应,店小二微微一笑,

    “刘太医何时到来,你方可离开。至于马车里的人嘛,”

    说到这里,小二声音突然高亢,

    “阮大铖、董祖常,您二位也别宾着啦,我玄青子在此,已经等候多时。”

    北京,阮大铖许久没来了,当年进士榜登科,他来了,留下了,发达了。但转而为了更大的发展,他身兼着北京的京官,人却跑到南京去贪污。后来新君登基,他干爹魏忠贤居然敢投毒,投毒还没投干净,居然把泻药当成了鹤顶红,这下子麻烦大喽,甭说他干爹,就是他干娘客氏,也被鞭死在浣衣局。

    十八年了,重回北京,尽管以这种密不透风的方式进来,但越是这样,越显得任务的重要,阮大铖在马车里早哭得昏天黑地了。

    想起当初情景以及这十八年的风风雨雨,阮大铖可以说百感交集。曾经,他也是爱国青年,只想把满腔热血洒遍祖国的每一片土地上,虽说这血温的降速快了点儿,而且降温后的言行,丑恶的令人发指。但仍不能否认,即使最无耻的人,他也是愿意爱国的。

    “啊呀,”阮大铖还在顾影自怜,董祖常已经出来了。一边扭动着大胖身子,一边很没水平的胡说八道:

    “想当年家父(董其昌)与我谈及京师风貌,言犹在耳,如今亲眼得见,果然是风华绝代。董大此生无憾啦!”

    “…”

    阮大铖、玄青子、姜长官,都很鄙视的看了看这个死胖子,所有人都一个心思,

    “呸,多大的人了,连胡子都白了的老家伙,还到处跟别人提自己亲爹,装什么嫩啊。”

    “嗬嗬,久闻玄青子大名,奈何分身**,令世人如坠五里雾中,今番有幸得遇真容,啊呀,董大此生无憾啦!嗬嗬,嗬…。”

    董祖常这头蠢猪,说了两个粗劣并且无耻的“此生无憾”之后,眼见众人表情冷淡,只好干笑两声,也就不言语了。玄青子冷冷转身,自顾自的走向东侧耳房方向,阮大铖一带董祖常,跟了过去。只留下小姜一个人,干在那里,连才刚赶马的车夫,也都不见了。

    不提小姜,玄青子带着阮大铖、董祖常,几个人从耳房夹墙处推开一个小角门,沿着二层女眷楼与墙壁间的小道,来到南院儿东耳房后,两边的房檐盖得很紧密,以至于光线黯淡,就听见一阵响声,光线忽然照亮了腿部,原来墙上有个半人多高的小门,三人弯腰,鱼贯走了进去,由玄青子返身关门。

    他们现在,已经来到了洪承畴的府邸。今天的密会,果如小姜猜测一样,级别非常之高,非但传扬天下的传奇人物“玄青子”真身在场,锦衣卫主官高起潜、户部尚书熊文灿,也都在。他们要交代阮大铖、董祖常一同加入“惊天骗局”之中。

    洪承畴给阮大铖设计的参与方式非常简单,以彝宪钱庄资金流动太大,应寻人检审,特遣阮大铖、董祖常二人为盘存官员。也就是审计。

    让一个贪污犯担任审计,其实未必恶搞。首先那些乌七八糟的滥事儿,他全门儿清。这就保证了审计的效率;

    其次是这么个天下皆骂的大混蛋,仇人一定极多,污点国家掌握起来也轻松一些。那么他如果胆敢在审计过程中趁机贪污,随便什么人一出手,他就死定了。这就保证了审计质量。

    但洪承畴的目标不在这里,他只希望让旧党人对这一安排产生充分误解,那就是礼妃被打入冷宫,祸根就在田怀鄞,而皇上连旧党都能放过,又怎么会对自己喜爱的老婆永久冷漠下去?况且张彝宪这样的滥人,万岁都替他安排退路,更何况自己宝贝儿子的亲生舅舅了。

    那么田怀鄞便可以通过阮大铖这条线,输财国家,以便来个破财消灾。

    毕竟在目前尚不完善的体制下,将功赎罪这样的概念,还是具备一定科学性的。所以皇上希望阮大铖能够帮田怀鄞脱罪,这点并不是不能理解。

    只要田怀鄞通过阮大铖,阮大铖通过张彝宪,以支援国家为名义的收购行为,实际操作上一、两笔,那么旧党一定会顺着这根杆儿往上爬。

    董祖常跟旧党纠缠不深,没什么说不过去的恩怨,况且其老爹董其昌也算旧党比较欣赏的人物。将来郑蒙儿负责总代理,董祖常负责总协调,这个建制,是最令旧党满意的。

    “敢请洪辅转奏吾皇,小臣阮大铖(董祖常),愿肝脑涂地,报效圣恩,为国家尽忠!”

    “嗯,”洪承畴对阮大铖并没有太多恶感,都是进士出身,这种同阶级的情感,决定了他们只愿与“自己人”沟通。

    “阮大人请起无妨,还有一些事宜,请熊户部与你详解。”

    “卑职恭请尚书大人!”

    “嗬嗬,圆海客气了,”熊文灿这回倒是风格简洁,开门见山,“于今税法将发,因由杨(嗣昌)辅牵头儿,是以吾等拟筹建几个新司衙门,诸如税纳清吏司、监审清吏司、调配清吏司、采买清吏司…等等,如若圆海有意,将来其中某司主官,可谓呼之欲出。二位,可明白了吗?”

    “…”

    这还不明白,国家用人绝不能白玩,有劳就必须有赏,这可以是交换,也可以是规矩。阮大铖如果干好了骗局审计,将来必将成为户部主官。现在各部事权强大庞杂,清吏司主事,已经算是权倾一方了。至此,引入阮大铖、董祖常参与惊天骗局的政治目的就一共是四个:

    首先让阮大铖、董祖常参与进来,是洪承畴留下的后手。因为国家摆明了不想杀人,将来一旦骗局成功,江南旧党损失惨重,但多数人可保性命无忧,那么这些得以活命之人的最大报复手段,就是写书著述!好么,书籍的作用就是千百年后,很多人都会将《三国演义》当成正史来解读,并且认为《三国志》仅仅是一本灵怪。

    洪承畴并不是什么清正圣人,熊文灿更不是什么一尘不染,他们两个当然能够想明白这其中微妙,所以必须提前做好保护一些人的手段。

    黄宗羲、郑蒙儿是一定要保护的,因为这俩公婆搞出来一个“推窗之论”,可以说这个观点出现,使得新党在理论上形成了完整体系,之前都是实践中摸索,曲折中前进,并没有人从哲学、政治纲领、社会人文等角度来编创理论。而黄宗羲的这个方向,可以说是一道照亮前程的曙光。

    推窗之论回头儿再介绍,现在只要知道,洪承畴、熊文灿为了保护国家的希望之星,他们必须替黄宗羲事先找好背黑锅的下手。让阮大铖、董祖常、田怀鄞这三个家伙担当千古骂名,岂不是完美?

    将田怀彝国家通缉犯的罪名抹去,也是第二个目的。毕竟这是国舅爷,田家在南洋的作用很重要,不保护保护,说不过去啊!惊天骗局的第一环是定王慈炯的“存款计息”概念,阮大铖等人反复势利,成为旧党收购代理人,极具欺骗性。而且尽管定王名诰被剥夺,但撤销定王府建制的公文,至今未发。所以阮大铖到现在为止,仍然是定王府丞。同时阮大铖还兼着定陶战时工坊的总襄理,以这样的身份干坏事儿,实在太完美了。

    还有一点最绝妙,那就是我们的田国舅,具备了多重身份,却没有一个属于光明系。他是朱慈炯的亲舅舅,他还是国家至今通缉的要犯;他夫人是郑蒙儿的娘亲,蒙儿姑娘恰恰是旧党选中的操盘手。最重要的是,这小子同阮大铖的私交很不错,唉,狼狈为奸嘛!一个这么大的骗局,北京这边儿不多安排几个趁手的人过去,旧党又怎能放心呢?

    一场骗局,由国家政权与反对党领袖做对局,这实在是令人目瞪口呆。而双方又惊人一致的选择了同样的人群来当托儿,就更加匪夷所思。

    然而越是巧合,便越是传奇,越是难以想象,就越是真实。顺利的将惊天骗局圆满完成,进而平息内乱,这就是第三个政治目标。

    旧党希望以秦淮姐妹之情,取信郑蒙儿,然后以她老公黄宗羲的身份,取信国家;负责洗钱的,是张彝宪,属于皇上宠信的内臣;居中牵线搭桥的,正是阮大铖、田怀鄞、董祖常、越其杰这几个摆明了贪污成性的恶徒。

    国家这边,以郑蒙儿出身秦淮,取信旧党,进而掌握投资者的资产;以张彝宪恶名昭彰,进而取得旧党手中的一切资金;但由于这两个人都属于国家要保护对象,蒙儿老公黄宗羲是新党后进翘楚,张彝宪因为红白薯的问题,于国于民确实有功。何况届时,谁出面挤兑,谁将被千夫所指,但郑蒙儿可以一推六二五,她人在山陕,鞭长莫及啊。张彝宪则可以提前投案自首,被国家抓起来,他人在监狱,又如何能解救兄弟呢?

    所以只能以阮大铖、田怀鄞来把控最佳时机,以完成最后一击,同时,天大的黑锅,将推卸给这两个人。

    最后一个目标,其实是派系争夺,户部目前的功能和职责非常繁复沉重,既要兼着财政、税政、银行等方面的工作,还增加了调配、审计、税收、商务等多项职能。早晚会增加新部门,如果这次通过阮大铖来进行实践性探索,那么在将来,即使这些新部门由户部分离出来,也仍然算他熊文灿的势力范围。

    这就使得他们提前摊薄了本该属于杨嗣昌(分管新政)的职权。

    任何一个政客,他首要的天赋,就是在安排一件事儿的时候,一定要预先埋设下多条脉络,每个脉络单独衍生,都会发展出自己需要的结果。洪承畴、熊文灿的能力,就体现在这此密会以及人员挑选上。大家倒不是非要跟杨嗣昌别什么苗头,只不过逆水行舟,不进则退,政客总要先自保、固守,才可以继续为国出力嘛。

    因此阮大铖最高兴的就是他理解了洪、熊两位大佬的布局,杨嗣昌家世清白,为人锋芒毕露,是他这类人的当然天敌。能够抱紧洪承畴或者是熊文灿的大粗腿,老阮不高兴就没天理了。

    就在这些政客们互相心照不宣之时,刘惟敬姗姗来迟。密会内容他之前清楚,虽说不在场有点儿不好,但洪承畴、熊文灿都不是在这种小事儿上计较的人,大家打个招呼,也就各自散了。

    可才一出门,刘惟敬就拉着玄青子走到一旁,低低的声音略有些严厉:

    “玄青子,北院小姜,乃是巡捕营守门小将,你何苦非要拉他下水?”

    “呵呵,”玄青子微微一笑,“法不传六耳、事不闻六知。况且刘大人即将启程赴北海与俄罗斯人谈判,身边总要有个武人帮衬!否则,如何对付那个托尔斯泰,还有那两个家伙。”

    说完玄青子冲阮大铖、董祖常那边一努嘴,不再多言,走了。他现在是中国间谍史上空前绝后的一个经典,原本是为了自己保命,而诓骗世人相信他有分身法术。像孙悟空一般,拔根儿毫毛,猴子猴孙无穷尽矣。然而世界的奇妙就在于此,这个畏死推诿之丑行,竟然演变成一段传奇,以代号“玄青子”为表征,天下谍报组织蓬勃兴起,暗号、信物、密语、接头、伪装,这一系列的谍报元素,都通过这次平叛的另类实践,变得异常成熟。

    就好比中国的谍报事业,经过漫长的“黑冰武士”这个幼年阶段后,正式步入“玄青子”这个青年阶段,为即将展开的对俄暗战,打下了坚实的基础。

    事关中国未来数百年安、危、责、权、利的北海谈判即将举办,已经出徒的玄青子们,因为“惊天骗局”的敏感性,而被国家抽离出来,他们今后的工作重点就要放在北海方向了。因为按照托尔斯泰的消息来看,俄罗斯已经以沙皇名义,允许中国人去俄罗斯传教布道了。

    传教当然是好事儿,儒家、道家都是中国元素,传播过去既有利于两个民族之间的理解和交流,也有利于民间互相产生熟悉和亲热感,对两国普通劳众来说,这当然是好事儿。

    可如果再考虑到国家间政治,传教又为隐秘战线提供了保护色,从当年清廷吃善友教的大亏,到前期旧党被无数个“玄青子”搞得焦头烂额,这一切都证明了,在现如今这个时代里,借着宗教为幌子,构建谍报网络,事半功倍。

    因此玄青子现在要打起精神,谋划未来去俄罗斯“传教”的事情了。参谋总部情报局,作为军队机构,其主官是三个人,薄珏先生负责科技研发,他既不是一个合格的政治家,也算不上一名职业将领,但他对科技的天赋和痴迷,使得未来中国的谍报事业,将成为高科技单位。

    另外一个马宝,绰号两张皮,为人狡猾狠辣,武功高强,并且出身吴三桂的亲随近卫,那么国家是不太愿意让这小子走上一线了,干脆,负责培训吧。反正谍报人员的职能,在春秋时期就已经形成定制:蛊惑、刺探、解救、暗杀。没有点儿专业素养,是成为不了优秀间谍的。以马宝来培训特务,还真叫不错。

    最后就是这个玄青子,他以及他的“分身们”负责一切具体事务。

    当然,抛头颅、洒热血的“玄青子”们,将来在俄罗斯境内,急需一名公开的、法理上获得特赦权限的官员来维护,正是这个原因,刘惟敬今天才被强令来参加这次密会。目的很简单,玄青子的工作要提前展开,刘惟敬最近也是忙得脚朝天,这是两个人第一次见面,恐怕也是此生最后一次见面了。

    会见之后,二人就将在各自的道路上,为国家、为民族去战斗牺牲,如果某一天,传来另外一个人的死讯,无论是刘惟敬还是玄青子,如果连对方长得什么样都不知道,岂不是一种遗憾?当然,交换一个信物也是必要滴,这个信物等级将是绝密级,非到万不得已,绝不可使用。也许这种“大使”与“情报人员领袖之间”的配合行动,数百年都不会使用,不过一旦使用,必将是经典级战例。也许其间的科技含量会不断加入,但最基础的永远不会变化,那就是“绝密天字第一号:湖畔计划”。

    正因为这种种事情都纠葛在一起,所以倒霉的小姜,稀里糊涂的被刘惟敬拉下水。一切都非常巧合,刘惟敬为了等待阮大铖,在宣武门瓮城上枯坐一天一夜,腿脚麻木、行动迟缓,玄青子随机应变,提前让小姜他们进来。但立刻为了保密,而强留下小姜。

    这样一来,小姜的京师巡捕营守门官的职业生涯,彻底结束。他新的使命,将成为刘惟敬的随行武官,永久的走上中国与俄罗斯交往的道路。

    刘惟敬本来不想这样,因为刘太医不是一个“施恩图报”的人,他是刘家的恩人,这没错。中国人嘛,儿子永远是自己的好,女儿却总是别人家的媳妇。可治病救人乃是医者天职,救下小儿性命,已经收取了诊疗费用,两不相欠了嘛。可小姜全家三代人,都把刘太医当成了救世主,这辈子算跟定他了。这样一来,小姜被玄青子强行留下转职,他非但没觉得痛苦,反而觉得这是一件永远报答恩人的幸事。

    但刘惟敬就觉得这太不人道,可没得法子,如果今天负责安排的是高起潜,搞不好小姜要么被赐死,要么被净身,两相比较之下,去北海谈判,也算事业第二春了。

    刘太医最近实在太忙了,皇太嫂的身体最近很差,也许女人是需要男人抚慰的,可先帝天启活着的时候,就没怎么跟她温存,崩了之后,孤灯冷榻,对于一个不到三十岁的女人来说,确实太过残忍。尽管她收了很多的干女儿(没有干儿子),但仍不能排解寂寞。阿萝在的时候,因为宫里老吵架,她身为长辈出面协调时,还能转移转移注意力,可现在阿萝被放在了香山鬼见愁,宫里消停了,反而更寂寞了。两个干女儿徐银芳、孙?都各有一摊事儿,与干娘之间的联系少了很多。这样一来,皇太嫂病体逐渐沉重起来。

    这种病属于心病,刘惟敬虽说了解根由,又怎么好说得出口?只能用一些小物件来勾起皇太嫂对生活的乐趣。但又必须保持一个限度,还要定期开一些宁神养气的方子,您说说,他得有多累!

    紧接着就是忙活儿托尔斯泰与约翰船长之间的决斗,国内绝对不允许决斗,这可是皇帝小朱亲自下的死命令。欧洲贵族又绝对不能逃避决斗,这可是维系欧洲骑士精神的重要支柱,为此约翰船长甚至把船队和海盗共和国议会事务,都委托给自己的儿子小约翰了。他本人就留在北京,天天往东直门跑,目的就是希望某一天,能与托尔斯泰偶遇在街头,然后将子弹,射入对方的胸膛。刘太医忙活完了皇太嫂的病情,还要时不常的监测这俩大宝、二宝的安危,您说说,他得有多累?

    副业忙活完了,就是专业了,惊天骗局的制定者是刘梦云,是他一奶同胞的亲弟弟,因此惊天骗局的操作,他多少都要参与参与。这也是洪承畴的意见,将来这兄弟俩,没准儿也能成为垫背者!

    最繁忙的,就属北海谈判了。刘惟敬和托尔斯泰(以及约翰船长),三天后就要离京了,官道修好之后,从北京奔驰到北海,仅仅需要25天的时间,届时,中国与俄罗斯,将在世界最大的内陆湖畔,商定一份迁延数百年的协约。

    这份协约将明确两国对贝加尔湖北、东两个方向的主权,那片广阔无垠的土地,即便现在见不到任何利益,但仅仅从国家面子上考虑,也将发生一段载入史册、诗歌、传记、传奇中的动人篇章。

    刘惟敬确实太累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