海上马车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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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89章 汤兔的土丘

    守株待兔,只是碰运气。如果有第二次那已经算是狗屎运了,偏偏辽东军这招却一次又一次的使用,屡试不爽。

    这不,皇太极率领他的疲军,再一次走进了包围圈。

    不是皇太极笨,而是他已经心力憔悴,无力掌控手下不足五万的惊弓之鸟了。

    兵士们继续造浮桥木筏,期待找些过河返回沈阳,脱离恐惧的苦海,而将领们则神色凝重的聚在中军大帐内。

    到了这时,所有人的心中都有些底,接连两条河流上都有邓浩楠的伏兵,如今更有两万关宁铁骑死死的咬着他们,这无疑在告诉他们,面前的漆河同样危机重重。

    “皇上,过了漆河,咱们就安全了!”

    总有些将领,直到现在也抱着一线希望,希望能够逃出生天。

    皇太极叹口气,苦笑着摇摇头,道:“你以为这漆河这么好过吗?”

    范文程为之一震,眉头锁紧,问道:“皇上是担心漆河还有邓浩楠的伏兵!”

    皇太极没有啃声,但是从他的神色当中,范文程已经看了出来。

    是了,连范文程自己都猜到漆河会有邓浩楠的伏兵,皇太极又怎会猜不出来。只是眼下即便心中明白也不能说出来,因为军心就快垮了了,再说会有邓浩楠的伏兵的话,那定会造成军队恐慌的。

    “浮桥怎么样了?”

    皇太极做顾而言他,范文程看向阿巴泰,后者回答道:“漆河本来就很宽,汛期河道拓宽了几倍,浮桥不容易搭建,将士们已经改做木筏过河了!”

    改做木筏,耽误的时间更多,范文程眼瞅着皇太极的脸色沉到了谷底。

    前有大河拦路,后有敌军尾随,更可怕的是敌人在暗。

    “报!”

    一声长啸,中军大帐内的气氛顿时紧张到了极点。

    哨兵火急燎焚的跑了进来,气喘吁吁的道:“启禀皇上,北面三十里外发现大批敌军集结!”

    什么!

    皇太极登时一个哆嗦,差点没坐稳滑到下来。

    “敌军旗号,兵力如何?”

    范文程急忙询问,哨兵道:“旗号复杂,可以肯定黑甲精骑在内,敌军甚多,我军哨兵无法靠近,初步估计不下十万,皆是骑兵!”

    众将士顿时倒吸一口冷气,怕什么来什么。

    “诸位以为如何?”

    众人纷纷低头叹息,这时阿敏依旧站了起来,道:“怕他做甚!十万明军就想吃掉我们还欠缺一副好牙口!”

    皇太极苦笑了一下,这个阿敏当真是天不怕地不怕的,以前看他嚣张的样子很可气,如今看来,到了这个时候,还是阿敏给他提气。

    一绝死战是难以避免的了,皇太极深知眼前的局势,邓浩楠布下天罗地网,十面埋伏,这回是动真格的了!

    “报!”

    前面的通信兵刚刚离开不到半个小时,又进了一个通信兵,比刚才之人还急。

    “报皇上,明军开始行动了,分作两路杀奔而来!”

    辽东军兵分两路,王元龙和候石碌打头阵,三万五千余骑兵,连同一万枪骑兵从北面杀来。满桂率领两万关宁铁骑,连同辽东军两万枪骑兵从西面杀来。

    “黑甲精骑呢?”

    皇太极唯独没有听到黑甲精骑的情报。

    “未能发现!”通信兵道:“明军大军尽出,欲成合围之势,我军哨兵只能撤退,已经无法再侦测敌军动向了!”

    皇太极猛地站了起来,来回踱步。

    没有侦测到邓浩楠的黑甲精骑,这是非常危险的,因为黑甲精骑是邓浩楠的杀手锏,他的位置将直接决定皇太极的整个作战部署。无法得知黑甲精骑的位置,就无法判断敌军攻击的主要方向。

    到底是西边还是北面呢?

    “可能是南面!”

    范文程道:“敌军应该合围我们,但是却只从北面和西面发起冲锋,独留南面,兵法有云:围三缺一,敌军想要我们往南面撤退,然后黑甲精骑主力定然在南面设下埋伏,打我们一个措手不及!”

    皇太极点点头,道:“眼下我军军心不稳,如果敌军全面包围我们,那我们反倒有机会翻盘,因为我军将会有破釜沉舟必死之心决战。但敌人放开南面的口子,就是要动摇我军军心,让我军没有必死的抵抗决心。”

    黑甲精骑很可能埋伏在南面守株待兔,皇太极和范文程的判断就代表了所有人的想法。

    范文程分析道:“北面的敌军是打败大贝勒的那支,因此其战斗力很强。西面的骑兵主力是满桂的关宁铁骑,以及两万辽东军枪骑兵,战力次之,南面很可能是黑甲精骑在那里埋伏,因此我军现在当全力攻击西面,先击溃满桂,然后再掉头北上,这样方能突围!”

    “枪骑兵战力如何?”

    皇太极突然发问,范文程道:“尚且不清楚。这个兵种是在半年前刚刚组建的,目前只知道他们是上马为骑兵,下马为火枪步兵,但没有火炮!”

    清军向来不害怕明军的步兵,这或许是努尔哈赤时代留下来的病根吧!总之,连皇太极也不是很重视辽东军的枪骑兵,在他的眼中,没有炮的步兵不值一提。

    “如此,我们现在看来很难渡河了,因此当全力迎战敌军,争取突围出去,然后走陆路回国!”

    过了漆河再走不远就是满清的地界了,但是恰恰是这条河挡住了他们的退路。

    “我来打头阵!”

    阿敏主动请缨,皇太极点点头,眼下只能让他去当先锋了,其他人都没有那份决心!

    范文程道:“想要破围,只能动用我军最强的兵力去攻击敌军最弱的位置!但是这样一来,我军必须在短时间内通过敌军最弱的防线,否则敌军最强的军队将会迂回包围我们侧翼,那就糟了!”

    战争就是这样,你攻击敌人最弱的位置,显然把自己最弱的位置暴露给了敌军最强的兵力,如果不能把握这个时间差,那么反而会被对方击溃。

    皇太极点点头,对阿敏道:“也好,把镶黄旗调给你,务必冲开敌军,掩护中军突围!”

    “放心吧!”

    阿敏撂下这句话后,人已经冲出营帐。

    时间紧迫,辽东军大兵迫近,清军已经没有休整的时间了,必须马上全力突围。

    作战命令下来后,清军顿时炸了锅一般,恐惧油然而生。

    看着兵马调动带来的巨大低沉士气,皇太极心中第一次生出无奈的感觉。

    或许这就是天命吧!

    皇太极仰天长叹,到了这个时候,作为一个军事家,他已经嗅出了那份要命的危险。

    雨淅淅沥沥的下了起来,皇太极盼望雨大些,但是偏偏不如愿。

    细雨靡靡,一点儿都不像夏末的暴雨,反而更像清明时节的烟雨纷纷。

    不过,就在皇太极盼望着大雨倾盆时,淅淅沥沥的小雨也停了,着实气人。

    天意如此!

    皇太极正诧神儿间,阿敏已经点齐两万精锐,朝西奔去。

    皇太极不再犹豫,当即命令道:“全军随朕从北面杀出!”

    剩下的将领们为之一愣,万万没有想到,这个时候皇太极竟然改变了主意。

    无疑,皇太极把阿敏送上了死刑场,没有中军接应阿敏,阿敏铁定会被明军围歼。

    范文程有些感慨,但是眼下皇太极这么做,无疑是最好的方法。阿敏军中有镶黄旗存在,这回误导明军突围的是皇太极主力。

    声西击北,皇太极选择了用三万骑兵冲正面突围,反其道而行之或许才有希望。

    汤兔东面,一座高高的眺望台塔建完毕,詹增勇、沈秀芳和杜永臣三个黑甲精骑将领齐聚在那里,从高处用千里目观察远处战场。

    清军的情况在大草原上无处遁形,一切都掌控在詹增勇他们的手里。

    “你们看皇太极会在哪边?”

    沈秀芳放下千里目,道:“我看他在西面,那里是我军薄弱之处,满桂的关宁铁骑肯定不会被皇太极放在眼里。况且他的镶黄旗在西面!”

    杜永臣道:“可是北面有三万敌军,皇太极的正黄旗子也在北面,皇太极也有可能选择正面突围!”

    几人四处寻找皇太极的中军,只能从旗号中大致判断皇太极的位置。

    詹增勇道:“我已经通知满桂和王元龙他们了,谁发现皇太极,就发信号给我们!这仗打到这个份上,如果跑了皇太极,那就没了味儿了!”

    这时,西面战场上,满桂的两万关宁铁骑先跟阿敏交锋,双方骑兵对冲,犹如两道碰撞的海浪一般,霎时激烈无比。

    清军疲惫不堪,且心中犹如惊弓之鸟,恐惧万分。这令清军战力大打折扣,满桂这边的将士们却是知道还有三万黑甲精骑做他们的后盾,因此士气大涨,浑然不再惧怕清军骑兵。

    此消彼长之下,双方战力和士气的天平都朝着辽东军方向倒去。

    满桂的手下多为蒙古籍雇佣兵,战力要比祖大寿他们的关宁铁骑强些,况且还有两万枪骑兵在后面列阵掩护,人数上占优,满桂一点儿都不怕阿敏。

    双方骑兵激战两个回合后,互有死伤,这时满桂所部重新回到了原来的位置上。

    双方骑兵重新整队,准备再次冲杀一番。

    满桂不着急,他知道对面的阿敏比他急。

    果然,阿敏急于打开一个口子掩护皇太极冲出去,于是刚刚整队完毕立刻冲锋。

    这时,满桂突然命令关宁铁骑退后,两万枪骑兵顶到了前头。

    “列阵!”

    一声令下,两万枪骑兵迅速下马,马刀换上了火枪,组成步兵大方阵。

    “挺枪!”

    “预备!”

    ……

    “射击!”

    敌军迫近,辽东军迅速开枪射击。

    砰砰砰!

    密集的枪声响起,一道道白烟激射而出,无数弹丸雨点般射向清军骑兵。

    刹那间,只见敌军战马激烈嘶鸣,马失前蹄轰然载到,上面的清军骑兵猛然衰落马下,溅起泥水无数。

    砰砰砰!

    一排排火枪接连不断的射击,密集的弹雨顿时在正面百米之内建立了一道死亡封锁线,顷刻间便堆积了无数敌军尸体。

    短短几分钟时间,阿敏的骑兵伤亡惨重,就连他本人亦是被弹丸刮伤了好几处。如果不是清军棉甲特殊的止血功能,或许他会因为血流不止而阵亡。

    浓烟滚滚升起,火枪兵猛烈的开火射击,附近顿时硝烟弥漫。阿敏本来想要接着硝烟阻挡视线的功夫突杀进去,但是最终因为伤亡过大,耗不过辽东军而下令后撤。

    “停止射击!”

    “杀!”

    敌军刚掉头撤退,满桂顿时下令停止射击。火枪阵闪开几十道口子,关宁铁骑从里面冲杀而出。

    不能把后背留给敌人,阿敏无奈,只得调头迎战。

    清军掉头,战马速度一时间起不来,而满桂的关宁铁骑却是加速到了全速,占尽了优势。

    刹那间,关宁铁骑犹如巨*拍击堤坝,迅速冲垮了阿敏的阵型。

    阿敏所部被对方分割成了几十段,清军本就士气低落犹如惊弓之鸟,此时失去了阿敏这个中枢神经的指挥,顿时大乱。

    满桂率领关宁铁骑趁机掩杀,横冲直撞,左右冲杀,歼灭大量敌军。

    这时,后面的两万辽东军枪骑兵将士已经收起了火枪,换上马刀随后冲杀而来。

    阿敏身负重伤,周围仅仅只有几百亲兵护卫,放眼望去,到处都是敌人,喊杀声一片。

    阿敏疯狂了,是绝望的疯狂,不要命的四处砍杀附近的明军。

    满桂率军左右冲杀,一直紧盯着阿敏这个主帅,见阿敏失去判断力,于是弯弓搭箭瞄准了他。

    嗖的一声劲响,破空声袭来,阿敏应声中箭落马。刚挣扎的站起来,便被迫近的一名明军十夫长挥刀砍下了脑袋。

    “阿敏已死,降者免死!”

    满桂大喝一声,清军顿时心如死灰。满桂不指望清军投降,这只是震慑敌人心里,瓦解敌军抵抗意志而已。

    果然,并没有多少清军投降,但清军已经混乱,逃跑的不计其数。

    阿敏败亡的同时,皇太极已经从正面跟明军交战了,根本不知道阿敏的战况。

    王元龙的两万准黑甲精骑战力不俗,但候石碌的一万五骑兵却是太差,为此,王元龙不得不把一万枪骑兵只当骑兵使用,策应候石碌,防止其被击溃。

    皇太极就是盯住了候石碌,他知道这个候石碌才是这个包围圈中真正的薄弱点,因此皇太极亲自统领正黄旗,专挑候石碌冲杀。

    辽东军都是有制式军服的,唯独候石碌穿的还是明军的老式衣服,因此十分好认。

    刚一照面,候石碌便被皇太极的正黄旗给杀了个底朝天,好在一万枪骑兵堪堪抵挡住了,才没能让皇太极突围出去。

    王元龙大惊,这要是让皇太极跑了可就糗大了,于是急忙向候石碌靠拢,围杀皇太极。

    跳台上,不等王元龙放信号弹,詹增勇他们已经判断出了皇太极的位置。

    “该干活了!”

    几人相视一笑,纷纷下去指挥各自黑甲精骑,准备给皇太极致命一击。

    呜呜呜!

    号角声扬起,这是黑甲精骑出动的声音,更是赤luo裸的炫耀。

    “杀!”

    豹韬卫和鹰扬卫率先冲锋,像两只巨大的螃蟹钳子一样,从清军两翼突杀而入。

    红缨跳跃,战马狂奔,那种挡我者死的强大冲击力,震颤着每一个清军士兵。

    重骑兵的作用就是为了冲垮敌军的阵型。

    显然,这种时候,清军阵型根本挡不住黑甲精骑的撞击。

    豹韬卫和鹰扬卫在清军阵型中冲杀,如入无人之境,很快就杀到了后军。突出了后军之后,黑甲精骑后队改前队,再次冲杀回来,如此几个来回,清军阵型已经土崩瓦解。

    皇太极第一次亲眼见识了黑甲精骑的强大攻击力,这种骑兵交锋,重骑兵对轻骑兵,简直就是一边倒的屠杀。

    皇太极睚眦剧裂,双眼耳鼻皆充血,犹如一个血池出来的猛兽一般。

    杀声震天,一直延续到了傍晚。

    当最后一抹斜阳洒在漆河畔时,战事已经接近尾声。

    战场上,尸横遍野,血流成河,臭气熏天。

    雨淅淅沥沥的又下了起来,战马在主人旁边不住嘶鸣,尽管它的主人已经只剩下残值断臂了,但它还是期盼着主人能够站起来。

    皇太极死了,但没有人知道是谁杀了他,乱军混战当中,皇太极战死,跟一名小兵战死没有区别。没有人在生死厮杀中还有精力去找皇太极,因此即使砍了皇太极也不知道。

    战后,明军清理战场时,从堆积了数米高的尸体堆中把他给刨了出来,虽然肢体已经不全了,但是黄袍还是容易辨认的。

    詹增勇砍下了皇太极的脑袋,命人快马加鞭回去报捷。

    没人知道谁斩了皇太极,因此这个官升三极的功劳就无人认领了。这样也好,詹增勇把功劳归为七千多阵亡的明军将士身上,希望可以给他们和他们的家人多讨些抚恤金。

    近五万清军骑兵全部被杀,最远的清军骑兵跑了二十里,依然被明军骑兵追杀致死方才罢休。因为詹增勇不可以放走一人,那很可能是皇太极。不过,为此辽东军付出了七千余人的牺牲代价。

    被称为满清一代天骄的皇太极,终于死在了邓浩楠的十面埋伏下,自此北方当平静相当一段时间了。

    辽东军凯旋离开后,汤兔附近多了一座土丘,上面立着七千多个墓碑,映着夕阳的余晖,他们或许再想当初邓浩楠阅兵时对他们说过的话。

    “你们活着是老子的兵,死了也是老子的死鬼兵!不论阳世阴间,老子永远都带着你们吃香的喝辣的!”

    声音久久回荡……

    ……

    ……

    题外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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