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四十二章 落鞘之剑（上）
第三日的傍晚之时，一直赶路的巴尔扎克终于抵达了波凯村。
他一头扎进那个闪耀着稀疏灯火的小村，凭借着记忆在村间的小路上辛苦迈进，最后甚至不得不撑着一旁的房壁踱步，在粗重的喘息中艰难踏行。
从临海巨崖到波凯村，那三天昼夜不停的跋涉已经耗尽了巴尔扎克所有的精力...
现在已经多晚了？三更？凌晨？
巴尔扎克不知道，他已经连抬头看月亮的力气都没有了，看不到月亮的位置则无法断定现在的时间。
不过即使是这样，巴尔扎克仍能判断出已是很晚了...
波凯村的街道上是空荡荡的一片，举目望出只能瞥见漫天飘零的雪花，偶尔回荡在巴尔扎克耳边的则只有风的簇簇作响以及某个村民的呼噜声，他在阴冷的风中独自迈进，借着隐隐的月光去辨识脚下的道路，他的脚印踏在白日里村民踩过的印痕上，孤苦伶仃，而又结伴成群。
那边是公会，那么就应该走它的反方向...
在这无比宁静的夜里，唯一亮着灯光的大概就只有猎人聚集的公会了，那群不知哪一刻会死的疯子经常在酒和吆喝声中闹到半夜，不过在现在这个时间，大概连他们也睡下了，在巴尔扎克经过那里的时候，听到的只有此起彼伏的呼噜声...
是...这条路吗？
巴尔扎克扶住旁边的岩壁，以粗重的呼吸压榨出自己的体力，又再一次强忍着上路。
时间...不多了，他必须找到萨丁！
萨丁的住所在一处小小的雪丘之上，这对于体力枯竭的巴尔扎克来说，不知是一个多么庞大的挑战，他从旁拾起树枝来辅助攀行，攀到一半连抓住树枝的力气都没有了，一头倒在了地下，却又在雪中艰难的爬行，他还不能倒在这里，如果在这里睡去的话，就会多给白神一个晚上的时间，这一个晚上很可能决定着这个世界的命运。
巴尔扎克终于爬过了最后一米，他靠在小屋的冰冷墙壁上，有气无力的喘息着，在休息了大约几十秒后，他又伸出了颤颤巍巍的手，很辛苦的从腰间解下了最后一瓶药剂。
提神药，这是巴尔扎克可以留下的，为的就是这见到萨丁的一刻，他必须以最好的姿态面对那个恶魔，切忌露出半分颓废。
在喝下药剂的一瞬间，率先涌上来的不是精力充沛的感觉，而是一下子冲出的疲惫，在巴尔扎克这里，即使是药剂大概也再不能榨出多少精力了...
不过...有这些，应该就够了...
稍稍提神的巴尔扎克强忍着痛苦站立起来，他用几次深呼吸压下了自己的颓态，又拍了拍身上的雪，最后转过身体，面对正在打开的木门。
不知在什么时候，萨丁小屋中已经响起了脚步声，那个恶魔即使是在睡梦中也能很警惕的感受到接近他的人，于是在夜里起身，给找过来的巴尔扎克打开了家门。
~~~~~~~~~~~~~~~~~~~~~~~~~~~~~~~~~~~~~~~~~~~~~~~~~~~~~~~~~~~~~~~~~~~~~~~~~~~~~~~~~~~~~~~~~~~~~~~~~~~~~~~~~~~~~~~~~~~~~~~~~~~~~~~~~~~~~~~~~~~~
黑夜，飘雪，轻风。
开完门的萨丁没有点灯，而是在黑暗中坐到房屋中间的椅子上，等着巴尔扎克落座。
于是巴尔扎克走上去，轻轻的坐下来。
坐下后他所干的第一件事就是审视萨丁，而飘渺的月光正好从旁侧的窗户上洒进来，为巴尔扎克照亮了那个恶魔的面庞，不...在这一刻萨丁已经不像是恶魔了，刚刚苏醒的他面无表情的在桌前静坐，但低垂的眼神还是诉说着萨丁的倦意。
巴尔扎克也能看出来萨丁的疲倦，就好像他刚刚和巨兽搏杀完毕一般，但萨丁却分明没有和巨兽搏杀，他只是在...在睡觉而已，但睡觉好像并没有给萨丁带来丰沛的精力，反而让他越来越累。
就好像...刚刚从噩梦中苏醒...
萨丁...如此安逸的环境中，你反而越发疲惫吗...
巴尔扎克在开口之前，于心中言道。
“萨丁，这是为你准备的，足以让你杀死神的东西，最终的决战地点选定在临海巨崖的末端。”
巴尔扎克在说着的同时，从衣服中掏出了‘它’准备的东西，然后摆在了两人面前的桌子上，原本低垂着目光的萨丁抬头一瞥，在那一刻，他的目中虽有震惊闪过，却又很快的失去了兴趣。
“原先我想杀死神，是因为它的苏醒很可能会埋葬掉波凯村，但现在我已经确定它不会了，所以我没有杀死它的理由。”
“而且...”萨丁停顿几秒，补充道。
“白神的防御是无可突破的，我也杀不死它...”
巴尔扎克没有立即回答，他只是无声的抬头，再一次审视萨丁的模样。
突然之间，巴尔扎克觉得黑夜真的很适合眼前这个男人，萨丁仍然还是低垂着头，有月光投射到他的头发上，然后将面庞藏到了阴影之中，不过即使是那样，细下心来的巴尔扎克仍能捕捉到萨丁的每一个表情，他的脆弱！疲倦！无力！懦弱！居然就在此时，在这个月光之夜里，完完整整的展现在了他的脸上！那一刻的萨丁真的不再是一只恶魔了，恶魔怎么会如此的弱小！
黑夜真的很适合这个男人，在这样漆黑的夜里，又有谁能看清楚他隐藏起来的东西呢？人们所见的唯有那把无所不破的夜刀，还有使用着它的，强大到变态的男人，没有人会注意萨丁那藏在阴影下的，脆弱的一面！
于是注意到这一幕的巴尔扎克低沉的笑了，笑的很开心，却也很吃力。
“不，你是有理由的，也有力量，白神的防御也并非不可突破。”
萨丁第一次从阴影中抬起了眼睛，他怔怔地凝视巴尔扎克，等待他给出答案。
“因为，它说...”巴尔扎克回视萨丁，露出了嘲讽的笑意。
“它说，这就是你的命运！”
就在巴尔扎克这样说的时候，仿佛有无形的闪电在窗外劈过，击打出的光芒在顷刻间照亮了萨丁那煞白的面庞，继而又有呼啸的雪风从外刮来，眨眼间席卷了整个房间，巴尔扎克在嘲讽的笑意中凝视萨丁，看着他的面庞逐渐变化，从虚弱到狰狞，从疲倦到满怀怒意。
第一次，这是巴尔扎克第一次在萨丁脸上看到外露至此的情绪！
“唯独这一次...”萨丁咬牙切齿，一字一顿的说，“我不会走上它为我安排的道路！”
“哪怕付出...”
“哪怕付出生命的代价？”巴尔扎克脸上的嘲讽越发明显。
“萨丁，你...还是个幼稚的孩子吗？”
萨丁顿时一愣，他突然想起来，在某时某地，似乎曾有人对他说过类似的话，那人也是和巴尔扎克一样的一脸嘲讽...
“我就是不去做，有本事你杀了我，萨丁，你是这么想的吗？”巴尔扎克轻笑着反问。
“以死亡来反抗命运？如此的幼稚...不~萨丁你恐怕连如此幼稚的行为都做不到吧？你连‘活’都做不到啊！又要如何死去？”
“我现在不是活着吗？”萨丁眯着眼睛望向巴尔扎克。
“有生命就叫活着吗？萨丁啊，你好像弄错的‘活’的含义...”巴尔扎克看向萨丁的眼睛，“萨丁，你...为什么要活着呢？有理由吗？有必须活下去的理由吗？”
萨丁移开和巴尔扎克对视的目光，沉默，巴尔扎克又一次低笑。
“你连活着的理由都没有！又如何算是活着？”
“让我告诉你吧，恶魔，我们人类之所以能够活着，是因为我们能记起那些死去的东西，所以我们要活着！要咬牙切齿的活着！”
“那么...你呢？”巴尔扎克抬头，“你有好好记住那些死去的人吗？”
“那些死去的人...”萨丁反问。
“与我何干？”
原本的巴尔扎克还在和萨丁正常对话，但唯独听到这一句的时候，巴尔扎克的瞳孔猛地一张，他忽地站了起来，以狰狞的表情俯视月光下的萨丁，那个恶魔倒也没露出半分怯懦，而是直勾勾的回望巴尔扎克。
“好...”巴尔扎克咧嘴，狂笑，“好！很好！真不愧是恶魔！死去的人与你何干！”
“如果不是恶魔的话！你又怎敢说出如此的话！”
“那么！恶魔！这世上，又有什么和你有关系呢？”巴尔扎克俯身，凑到萨丁的耳旁，轻声言道。
“你...又拥有什么呢？你其实一无所有吧？”
“你...其实连活下去的理由都没有吧？”
“你当然可以去死，可以‘付出生命的代价’，因为你的生命本身毫无意义啊！”
“知道吗，恶魔？”言毕的巴尔扎克重新缩回身体，俯视萨丁，“在遇到你之前，我本认为这个世界上一切都是相互的，只要你爱这个世界，这个世界就会爱你，但是你不一样，你讨厌这个世界，这个世界却把那么多的爱倾注到了你的身上，洛琳爱这个世界，这个世界回报她的却只有痛苦！”
“这到底是什么样的世界啊？爱它的人往往早逝，恨它的却长命百岁...”
“萨丁！”巴尔扎克在沉默片刻后重新站定，瞑目，深呼吸，“我收回前言。”
“你并非一无所有，你其实曾经拥有过很多东西，却一一被你亲手丢掉，你所对抗的其实不是命运，一直都不是什么命运，你所对抗的...”
“其实被称作悲剧...”
“而悲剧的酿造者，其实往往都只是我们自己...”
“最后，萨丁，我祝福你...”巴尔扎克重新睁开眼睛，“我祝你永远的被困在悲剧的漩涡之中，不会有人来救你，你也永远都走不出去，永远不会抵达悲剧的尽头，因为这...才是这个世界该有的样子啊...”
“纵然天使升不上天堂，恶魔也别妄想爬出地狱！”
巴尔扎克说完转头，一步一步地向门外走去，空旷的屋子中就只留剩萨丁一人，他埋头坐在桌子的前面，瘦小的影子则被投到了墙上。
“哦，对了！”巴尔扎克在开门的同时似乎又想起了什么，提醒道。
“能请你别死在这所屋子里吗？这是一座很不错的屋子，不适合恶魔。”
“不过...”巴尔扎克笑笑。
“你如果不是恶魔的话，这所屋子...大概也轮不到你来住吧？”
他一头扎进那个闪耀着稀疏灯火的小村，凭借着记忆在村间的小路上辛苦迈进，最后甚至不得不撑着一旁的房壁踱步，在粗重的喘息中艰难踏行。
从临海巨崖到波凯村，那三天昼夜不停的跋涉已经耗尽了巴尔扎克所有的精力...
现在已经多晚了？三更？凌晨？
巴尔扎克不知道，他已经连抬头看月亮的力气都没有了，看不到月亮的位置则无法断定现在的时间。
不过即使是这样，巴尔扎克仍能判断出已是很晚了...
波凯村的街道上是空荡荡的一片，举目望出只能瞥见漫天飘零的雪花，偶尔回荡在巴尔扎克耳边的则只有风的簇簇作响以及某个村民的呼噜声，他在阴冷的风中独自迈进，借着隐隐的月光去辨识脚下的道路，他的脚印踏在白日里村民踩过的印痕上，孤苦伶仃，而又结伴成群。
那边是公会，那么就应该走它的反方向...
在这无比宁静的夜里，唯一亮着灯光的大概就只有猎人聚集的公会了，那群不知哪一刻会死的疯子经常在酒和吆喝声中闹到半夜，不过在现在这个时间，大概连他们也睡下了，在巴尔扎克经过那里的时候，听到的只有此起彼伏的呼噜声...
是...这条路吗？
巴尔扎克扶住旁边的岩壁，以粗重的呼吸压榨出自己的体力，又再一次强忍着上路。
时间...不多了，他必须找到萨丁！
萨丁的住所在一处小小的雪丘之上，这对于体力枯竭的巴尔扎克来说，不知是一个多么庞大的挑战，他从旁拾起树枝来辅助攀行，攀到一半连抓住树枝的力气都没有了，一头倒在了地下，却又在雪中艰难的爬行，他还不能倒在这里，如果在这里睡去的话，就会多给白神一个晚上的时间，这一个晚上很可能决定着这个世界的命运。
巴尔扎克终于爬过了最后一米，他靠在小屋的冰冷墙壁上，有气无力的喘息着，在休息了大约几十秒后，他又伸出了颤颤巍巍的手，很辛苦的从腰间解下了最后一瓶药剂。
提神药，这是巴尔扎克可以留下的，为的就是这见到萨丁的一刻，他必须以最好的姿态面对那个恶魔，切忌露出半分颓废。
在喝下药剂的一瞬间，率先涌上来的不是精力充沛的感觉，而是一下子冲出的疲惫，在巴尔扎克这里，即使是药剂大概也再不能榨出多少精力了...
不过...有这些，应该就够了...
稍稍提神的巴尔扎克强忍着痛苦站立起来，他用几次深呼吸压下了自己的颓态，又拍了拍身上的雪，最后转过身体，面对正在打开的木门。
不知在什么时候，萨丁小屋中已经响起了脚步声，那个恶魔即使是在睡梦中也能很警惕的感受到接近他的人，于是在夜里起身，给找过来的巴尔扎克打开了家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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黑夜，飘雪，轻风。
开完门的萨丁没有点灯，而是在黑暗中坐到房屋中间的椅子上，等着巴尔扎克落座。
于是巴尔扎克走上去，轻轻的坐下来。
坐下后他所干的第一件事就是审视萨丁，而飘渺的月光正好从旁侧的窗户上洒进来，为巴尔扎克照亮了那个恶魔的面庞，不...在这一刻萨丁已经不像是恶魔了，刚刚苏醒的他面无表情的在桌前静坐，但低垂的眼神还是诉说着萨丁的倦意。
巴尔扎克也能看出来萨丁的疲倦，就好像他刚刚和巨兽搏杀完毕一般，但萨丁却分明没有和巨兽搏杀，他只是在...在睡觉而已，但睡觉好像并没有给萨丁带来丰沛的精力，反而让他越来越累。
就好像...刚刚从噩梦中苏醒...
萨丁...如此安逸的环境中，你反而越发疲惫吗...
巴尔扎克在开口之前，于心中言道。
“萨丁，这是为你准备的，足以让你杀死神的东西，最终的决战地点选定在临海巨崖的末端。”
巴尔扎克在说着的同时，从衣服中掏出了‘它’准备的东西，然后摆在了两人面前的桌子上，原本低垂着目光的萨丁抬头一瞥，在那一刻，他的目中虽有震惊闪过，却又很快的失去了兴趣。
“原先我想杀死神，是因为它的苏醒很可能会埋葬掉波凯村，但现在我已经确定它不会了，所以我没有杀死它的理由。”
“而且...”萨丁停顿几秒，补充道。
“白神的防御是无可突破的，我也杀不死它...”
巴尔扎克没有立即回答，他只是无声的抬头，再一次审视萨丁的模样。
突然之间，巴尔扎克觉得黑夜真的很适合眼前这个男人，萨丁仍然还是低垂着头，有月光投射到他的头发上，然后将面庞藏到了阴影之中，不过即使是那样，细下心来的巴尔扎克仍能捕捉到萨丁的每一个表情，他的脆弱！疲倦！无力！懦弱！居然就在此时，在这个月光之夜里，完完整整的展现在了他的脸上！那一刻的萨丁真的不再是一只恶魔了，恶魔怎么会如此的弱小！
黑夜真的很适合这个男人，在这样漆黑的夜里，又有谁能看清楚他隐藏起来的东西呢？人们所见的唯有那把无所不破的夜刀，还有使用着它的，强大到变态的男人，没有人会注意萨丁那藏在阴影下的，脆弱的一面！
于是注意到这一幕的巴尔扎克低沉的笑了，笑的很开心，却也很吃力。
“不，你是有理由的，也有力量，白神的防御也并非不可突破。”
萨丁第一次从阴影中抬起了眼睛，他怔怔地凝视巴尔扎克，等待他给出答案。
“因为，它说...”巴尔扎克回视萨丁，露出了嘲讽的笑意。
“它说，这就是你的命运！”
就在巴尔扎克这样说的时候，仿佛有无形的闪电在窗外劈过，击打出的光芒在顷刻间照亮了萨丁那煞白的面庞，继而又有呼啸的雪风从外刮来，眨眼间席卷了整个房间，巴尔扎克在嘲讽的笑意中凝视萨丁，看着他的面庞逐渐变化，从虚弱到狰狞，从疲倦到满怀怒意。
第一次，这是巴尔扎克第一次在萨丁脸上看到外露至此的情绪！
“唯独这一次...”萨丁咬牙切齿，一字一顿的说，“我不会走上它为我安排的道路！”
“哪怕付出...”
“哪怕付出生命的代价？”巴尔扎克脸上的嘲讽越发明显。
“萨丁，你...还是个幼稚的孩子吗？”
萨丁顿时一愣，他突然想起来，在某时某地，似乎曾有人对他说过类似的话，那人也是和巴尔扎克一样的一脸嘲讽...
“我就是不去做，有本事你杀了我，萨丁，你是这么想的吗？”巴尔扎克轻笑着反问。
“以死亡来反抗命运？如此的幼稚...不~萨丁你恐怕连如此幼稚的行为都做不到吧？你连‘活’都做不到啊！又要如何死去？”
“我现在不是活着吗？”萨丁眯着眼睛望向巴尔扎克。
“有生命就叫活着吗？萨丁啊，你好像弄错的‘活’的含义...”巴尔扎克看向萨丁的眼睛，“萨丁，你...为什么要活着呢？有理由吗？有必须活下去的理由吗？”
萨丁移开和巴尔扎克对视的目光，沉默，巴尔扎克又一次低笑。
“你连活着的理由都没有！又如何算是活着？”
“让我告诉你吧，恶魔，我们人类之所以能够活着，是因为我们能记起那些死去的东西，所以我们要活着！要咬牙切齿的活着！”
“那么...你呢？”巴尔扎克抬头，“你有好好记住那些死去的人吗？”
“那些死去的人...”萨丁反问。
“与我何干？”
原本的巴尔扎克还在和萨丁正常对话，但唯独听到这一句的时候，巴尔扎克的瞳孔猛地一张，他忽地站了起来，以狰狞的表情俯视月光下的萨丁，那个恶魔倒也没露出半分怯懦，而是直勾勾的回望巴尔扎克。
“好...”巴尔扎克咧嘴，狂笑，“好！很好！真不愧是恶魔！死去的人与你何干！”
“如果不是恶魔的话！你又怎敢说出如此的话！”
“那么！恶魔！这世上，又有什么和你有关系呢？”巴尔扎克俯身，凑到萨丁的耳旁，轻声言道。
“你...又拥有什么呢？你其实一无所有吧？”
“你...其实连活下去的理由都没有吧？”
“你当然可以去死，可以‘付出生命的代价’，因为你的生命本身毫无意义啊！”
“知道吗，恶魔？”言毕的巴尔扎克重新缩回身体，俯视萨丁，“在遇到你之前，我本认为这个世界上一切都是相互的，只要你爱这个世界，这个世界就会爱你，但是你不一样，你讨厌这个世界，这个世界却把那么多的爱倾注到了你的身上，洛琳爱这个世界，这个世界回报她的却只有痛苦！”
“这到底是什么样的世界啊？爱它的人往往早逝，恨它的却长命百岁...”
“萨丁！”巴尔扎克在沉默片刻后重新站定，瞑目，深呼吸，“我收回前言。”
“你并非一无所有，你其实曾经拥有过很多东西，却一一被你亲手丢掉，你所对抗的其实不是命运，一直都不是什么命运，你所对抗的...”
“其实被称作悲剧...”
“而悲剧的酿造者，其实往往都只是我们自己...”
“最后，萨丁，我祝福你...”巴尔扎克重新睁开眼睛，“我祝你永远的被困在悲剧的漩涡之中，不会有人来救你，你也永远都走不出去，永远不会抵达悲剧的尽头，因为这...才是这个世界该有的样子啊...”
“纵然天使升不上天堂，恶魔也别妄想爬出地狱！”
巴尔扎克说完转头，一步一步地向门外走去，空旷的屋子中就只留剩萨丁一人，他埋头坐在桌子的前面，瘦小的影子则被投到了墙上。
“哦，对了！”巴尔扎克在开门的同时似乎又想起了什么，提醒道。
“能请你别死在这所屋子里吗？这是一座很不错的屋子，不适合恶魔。”
“不过...”巴尔扎克笑笑。
“你如果不是恶魔的话，这所屋子...大概也轮不到你来住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