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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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卷 第十七章从贼(一)

    王令王静安是个很骄傲的人物,也是一个愤世嫉俗的人物,更是一个自认为怀才不遇的人物。他是进士出身,也算得上一个人物,可惜得是他如此才学,只因为不肯送礼,不肯逢迎,守着那份所谓的气节,结果身为翰林的他被派到这个鸟不拉屎的地方当官。

    寿张县是个什么地方啊,望好说是一个县,望坏说,纯粹是那些失了势的官员养老的地方。如果是太平年景倒也好说,可如今天下穷山恶水哪处不出强盗恶贼?离此不远处,就有一伙七八百人的强盗。虽然不来劫掠,可他们占据了山场,就如同一只苍蝇爬在了自己的晚饭上,倒是药不死人,可是恶心人不是?

    在这个地方呆了三天,他一下子就悟了。什么忠孝节义,什么礼义廉耻,狗屁,你要是没有什么能耐,这些东西,连最粗糙的,连最低贱的贱民都不愿意吃的东西都不如。那些礼义廉耻,文人的气节,是建立在自己活下去的基础之上的。现在自己活都成了问题,指不定哪天就被梁山上那伙贼人给害了,自己还守着这坑了自己的气节做什么?

    他悟了,开始和寿张县的几个大户打得火热。那几个大户虽然看不起他,但他毕竟是寿张的父母官,面子多少还是卖的。民不与官斗,要是真斗僵了,对谁都没有好处。

    今天天一亮,门子就禀报说有人求见。王令心中恼恨,用手指头点着门子的脑袋,恨铁不成钢的呵斥道:“我说了多少遍了,让那些不知道规矩的人到大堂上去,等老爷我升堂的时候再说也不迟。可你倒好,屁大点事情,都要来烦我。你嫌我的事情还少不成?”

    门子陪着笑脸,嘿嘿道:“老爷,小的我跟了您这么久,要是这点事情还看不透,那也太糊涂了点。可今天外面那两个人不一样,他们骑着高头大马,穿的是绫罗绸缎,带的是金银珠宝,啧啧啧啧,一看就是有钱人。他们求见老爷,这难道还能白来不成?”

    王令横了门子一眼,轻轻点头,话头一转,反问道:“你如此卖力,想是收了他们不少的好处罢!”

    门子嘿嘿一笑,陪着笑脸道:“老爷英明,小的收了他们给的一两银子,这些人出手可真大方,小的还是第一次见过这么大方的豪客呢。”

    王令心中一动,眼中已多了丝谨慎。这么大方的人,无缘无故跑到自己这里做甚么?飞快的盘算了一番,他轻轻的哼了一声,淡淡的道:“罢了,你去把那人领到书房里罢。”说罢,摇头去了。

    门子暗暗松了口气,自己收了三两银子,只说一两,总算没被他发觉。若是自己实话实说,这三两银子能不能保住,还是个未知数。他慢悠悠的走到门前,却见来的两人正在那里站着闲聊,当即咳嗽了一声。

    来人听了,急回头,见是门子,都是一笑,抱拳失礼。这两人,为首的一个,相貌普通,虽然也不失潇洒帅气,但行动间,却显得有些拘谨,不似见过大场面的人物。偏偏又是一副主人的做派,也不知道是什么来头。

    后面跟着的那个,相貌凶恶,身材高大,如同开路先锋一般,门子打量他时,得仰头去看,方才能看到容貌。这人行动间自有一股气魄,言谈举止和那些江湖豪客相近,一看就是闯惯了码头的人物,真有几分江湖大佬的风范。他偏生又是仆从打扮,言行举止,处处以那白面书生为首,让人不禁扼腕而叹:世道不同,英雄偏为书生驱策。

    这二人正是秦风和杜迁两个。秦风见门子出来,急笑道:“不知我所求之事如何?县太爷可曾答应接见我们两个?”

    门子听了,微微叹息一声,摇头苦笑道:“我家老爷事情太多,忙得他几乎脱不开身,他实在是太忙了。”说到此处,他连连摇头,却又偷眼看两人面色微变,这才继续道:“好在我在老爷面前也说得上话,不知道费了多少口舌,好话说尽,老爷这才答应接见你们两个。”说罢,却不肯挪动脚步,将身子挡住大门,只管将眼来看秦风和杜迁两个。

    秦风见了,微微一笑,从袖子里又摸出二两左右得银子,凑上前,悄悄递到门子手中,轻轻的道:“有劳了。”

    门子将手微微掂量了一下,心中暗喜,又叮嘱道:“老爷乃是科举出身,见他时,且不可莽撞,粗鲁,他最不喜如此。”

    秦风连连点头道:“多谢指点。”门子这才转身,带着两人去了。到了内院,自有丫鬟引路。秦风偷眼看去,但见这丫鬟相貌极其一般,身材普通,衣衫素淡,不施粉黛。他暗暗点头,已了然于胸,心中已有计较。

    丫鬟引着二人过了一个月亮门,直入书房,将门打开,也不多言,只做了一个请的手势,将二人让进书房之中,关上门自去了。

    秦风一进书房,便觉得此处和外面是两个世界。这书房也不见得有多宽敞,甚至可以用狭窄来形容。更兼这间屋子窗子极小,光线极差,让人有一种压抑的感觉。此处不像是书房,倒和暗室相若。

    大名鼎鼎的王县令正端做于坐前,低头看着一本书,仿佛极为专注,已经被书的内容迷住了,时不时还微微晃头。光从旁边的窗户射将进来,形成一束淡淡的光线,正照在书上。光暗相衬,使他整个人都隐藏在黑暗之中,让他多了丝神秘与阴森之感。他的桌前,放一茶盏,旁边微有水泽,这茶却是新泡的。

    秦风又打量了这房间一眼,何处可藏人,何处可出屋,尽了然于胸,这才离门远了一点,上前一步,轻轻的咳嗽了一声。

    王县令仿佛在睡梦中被惊醒似的,急抬头看了一眼,却又像什么事情都没有发生过一样,依旧低头看书。他竟将眼前得两人当成不存在,又或是这两个人,远没有他眼前的书本重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