吾乃,符箓天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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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一章 厚德

    次日拂晓,独自在屋中静坐一夜的常久早早就醒来,理正衣冠下了楼。

    鼾声如雷的魁梧白袍汉子叶凡佝偻着身子和衣而卧在平日里客人吃饭的方桌上,常久不敢想象若是平日里来到客栈吃饭的人看到魁梧汉子沾着污泥的脚放在桌上肆意蹭弄,得是何等心情才能将饭咽下肚。

    常久没有叫醒叶凡,而是蹑手蹑脚地推开紧闭的大门迎着清晨赐予福禄镇的第一缕天光出了门。

    拂晓时分的福禄镇相对于正午时分显得格外安宁,客栈所在的如意街上只有三两行商走贩挑着担子走上大街,为一日的生计做着准备。

    若是往常,少年清晨出门定要伸个懒腰,且不说惬意十足,更能偷得这晨光中的些许空闲想一想今天要做什么,正所谓一日之计,在于晨。

    可今天常久却没有如往常那般伸个懒腰,心思重重的少年掸了掸道袍上的浮尘,走上大街。

    摆在客栈门前不远处的一处小摊里一对夫妇正收拾着摊位,支起的摊子旁竖着一面略显脏破的小旗,旗子上似胡乱涂鸦地写着“馄饨”二字。

    且说这馄饨本不是大瑾之物,相传此吃食来自路途遥远坐落于东域边陲吴国传入西北以及中域,寻常人在这极西之地想吃上一口馄饨,可是不容易。

    那夫妇二人其中的丈夫见客栈中走出一人,观其面相好似心事重重,穿着破布麻衣的汉子料定了小道士应是没吃什么,本着有钱不赚是傻蛋的心思,他招手吆喝道:“这位小道爷,要不要吃点东西,咱这馄饨别的不说,味道那是顶呱呱,就连神仙他老人家吃了,也说好呢!”

    常久本想独自上街走走,让自己纷乱的内心稍稍得到放纵,可刚出客栈门却听到了一声招呼,陪着笑脸的汉子正朝他招手。

    那破布麻衣的汉子一声吆喝,还真就勾起了少年肚子里的馋虫。

    “咕噜噜…”

    常久有些不好意思地揉了揉肚子,这才想起了自己好像已经有半日没有吃什么东西,他看了看笑意盈盈弓着身子伸手做请的汉子,也就顺着汉子手请的方向走进小摊。

    少年坐在桌旁与破布麻衣的汉子喃喃了几句,汉子应了一声,很快就走到小摊边与自家的婆娘忙碌了起来。

    不多时,一碗热气腾腾的馄饨便上了少年的桌,破布麻衣的汉子腰微微一弓道了句:“小道爷您慢用。”

    随后转身回到摊子前忙活起来。

    站在破衣汉子身旁的妇人似乎对于今日的开张并不满意一般,她忧心忡忡地喃喃道:“当家的,这几日小镇来了好多的外乡人,不是啥好兆头啊,听说这福禄镇可是不咋太平呢…”

    破衣汉子停下手中的活计,恶狠狠地一瞟自家的婆娘道:“别瞎说,咱不就是外乡人,好不容易找到个没有兵灾战祸的地儿安生过日子,你这臭嘴可别瞎叨叨。”

    说者无心,听者有意,虽说夫妇二人说话声音不大,可对于作为山上修士的常久还是可以听清的,虽说少年的修行,也不怎么样。

    常久缓慢地咀嚼着嘴里的馄饨,心思已经飘到了天外。

    一碗馄饨下肚,常久已有饱意,他自袖中翻手掏出五枚铜钱放在桌子上,在夫妇二人的目光相送下离开了馄饨摊。

    常久有意无意地打量起人烟渐浓的小镇上过往的行人,的确如那馄饨摊夫妇二人所说,小镇多了许多外乡客。

    站在一家打铁铺子前腰悬佩剑,身着华服的年轻公子模样的少年身后跟着一灰一黑两名枯槁老人,两名老人皆是双手自然微垂至膝处,仔细看去,便能看出两名老人的与众不同之处。

    灰黑二老皆是双臂比他人要长一些。

    铁匠铺子对侧有一家当铺,一佩刀少女独自一人走入其中,常久没看清少女的模样,但从少女脚下踏出的几步不难看出,她也是个练家子。

    小镇无故多出了许多悬刀佩剑之人,让原本祥和的小镇蒙上一层诡谲的气氛。

    常久优哉游哉地走在大街上,绕绕走走不知不觉间便走入了街尽头的巷弄,巷子幽深,与长街同名。

    如意巷直道尽头有一处回廊,转过弯去巷子尽头豁然开朗,一处府邸坐落于如意巷尽头。

    说是府邸,可门上匾额却不是什么沈府、李府诸如此类,而是写着“厚德”二字。

    匾额厚德的府邸中有朗朗读书声,声声入耳,常久站在门前向内观去,原来是座书院。

    书院一侧靠近院墙处有一看着年岁不大的赤膊少年正抡圆了斧头劈柴,见常久探头朝书院内望来,他停歇双手,拄着斧头看向道袍少年问道:“有什么事么?”

    常久微微一笑,站在门外拱手道:“途经此地,听到朗朗读书声,便忍不住好奇走近一观。”

    赤膊少年将气喘匀,放下斧头走到门前说道:“想进来看看?”

    常久点了点头。

    赤膊少年稍作思考后说道:“可以,不过要问过我家先生。”

    常久再次拱手道:“有劳。”

    赤膊少年上下打量了一下常久,便转身朝着书院之内走去。

    常久向院落内四下眺望,院落不大,与其称之为书院,倒不如称之为乡镇学塾更为合适,不过麻雀虽小,可五脏俱全。

    常久正打量着书院,方才那名赤膊少年已然返回门口,他恭敬地做了个请的手势朝着道袍少年说道:“先生有请。”

    常久倒没想到一名替书院劈柴担水的少年也能有如此礼貌,他微笑着应了一声,随后暗自摇了摇头,倒是他以貌取人了。

    一路随着赤膊少年走入庭院,待行至一处房屋赤膊少年停下身子一指屋子大门说道:“先生就在里面。”

    常久双手微拢袖袍拱手作揖道:“多谢。”

    赤膊少年面色冷峻,只是回了一礼,并未说话,转身离去。

    常久看着镂空雕花的屋子大门,郑而重之地抬手扣门。

    屋子内传来一声温醇的嗓音传来,“进来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