吾乃,符箓天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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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章 道士常久

    过了雨水,临近惊蛰,熬过了倒春寒的符禺山已是一派云收雨歇,草长莺飞之景。

    符禺山在这绵延千里的群山中不算大,可这山中美景却是艳压群山,漫山遍野的鱼龙木高低错落,春日里的符禺山鸟语花香,是当之无愧的灵山宝地,兴许是应了“山不在高,有仙则名”这句话,符禺山中还真就有着令世俗王朝艳羡的修仙之地。

    符禺观,不同于那些如雷贯耳的圣地,坐落于符禺山半山腰的青砖白瓦道观仅仅占了不到半个山坡,部分院墙上糊着的江米面儿已经脱落,斑驳的院墙宛如枯槁老人的脸,尽显岁月的无情。

    正值三月初,春光潋滟晴方好,符禺山面朝东侧的一处临崖石台上早已盘坐一人。

    这人双眸微合,一双入鬓剑眉斜挑向上,好似眉头轻蹙,有些泛白的青衫右边袖子一块与青衫格格不入的红色补丁格外地引人注目。

    天将拂晓,山中走兽飞虫已然开始喧闹,似鹰似隼的飞鸟在半空盘旋,时不时鸣叫三两声,更有那不怕生的双爪如钩钩在青衫汉子的肩头,偶尔舒展双翅,与青衫汉子一起等待着什么。

    青衫之人闭目养神、思绪飘飞,一丝焦虑涌上心头,惶惶不安。

    青衫汉子所坐的临崖石台外的云海由静转动,浪潮翻涌拍岸,无数云气收拢在青衫汉子四周,烟波缥缈,好不壮观。

    渺渺云海如大江拍岸,竟是压得那即将东升的旭日迟迟无法破开云雾,唯有丝丝缕缕灿金色阳光穿透云海拂在山岗。

    青衫人膝上横放一柄三尺青锋,长剑有鞘,剑鞘素白,古朴典雅,剑鞘的顶端用篆书刻着“春寒”二字。

    青衫剑客左手三指轮番轻扣春寒剑鞘,剑鞘发出一声声轻微的脆响,像是抚琴一般,这一连串儿的脆响倒是像极了曲调。

    青衫剑客手指翻飞,一首原本舒缓的小曲在青衫剑客的手下愈演愈烈,上一刻还是伶人翩翩起舞,下一刻已然是金戈铁马,青衫剑客轻蹙的眉头亦是逐渐聚拢,迟迟等不来那一抹东来紫气,疾如骤雨的敲击声不断地攀登顶峰,一石激起千层浪,青衫剑客身后的葱郁树林中惊起无数飞鸟,就连站在其肩头正梳理羽毛的飞兽亦是嘶鸣一声,双翅猛震,作冲天之姿。

    噼里啪啦的暴响于云海翻涌最烈之时达到顶峰,青衫剑客三指猛然下按,不知是凑巧还是故意而为之,青衫剑客的三指之下正是“春寒”二字,二字骤发银光,春寒剑在剑鞘中微颤,青衫剑客双眸猛地睁开,一抹如霜雪斑白的虹光在其眼眸中泛出,青衫剑客右手并起剑指在春寒剑剑鞘顺着剑柄方向轻轻一抹,一股寒流漫卷大地携风雪离鞘而去,“开!”

    靠近石台处的一棵参天鱼龙木某枝枝丫上躺着一位道袍少年正翘着二郎腿解下系在腰间的酒葫芦,眼角余光瞥见青衫剑客的举动,自顾自地举起酒葫芦朝着嘴里倒上一口喃喃道:“霸道。”

    道袍少年声音不大,却被青衫剑客听在耳里,青衫剑客对此不置可否,他轻震右袖,一缕缠绕袖口萦绕不绝的剑气悄无声息地击打在少年躺着的鱼龙木树干上,大树剧烈晃动,一时不察的道袍少年嘴里的酒还未下肚,便被震的摔下了树。

    “哎呦!疼死我了!”道袍少年坐在大树下狠劲儿地揉着屁股,一葫芦酒有一半都撒在了道袍上,狼狈不堪的样子再配上道袍少年故作姿态的哭诉,看在青衫剑客眼里有那么三分好笑。

    青衫剑客对道袍少年的“哭诉”置若罔闻,他双袖一拢,身形拔地而起,衣袂飘摇,整个人如一柄利剑破空而去。

    “又偷喝你三师兄的酒,一会回来收拾你。”青衫剑客温润的嗓音随着一缕春风传进道袍少年的耳朵。

    道袍少年站起身,抹掉还挂在眼角硬挤出来的眼泪,朝着石台方向挤眉弄眼,做了个鬼脸,嘴里还念念道:“哼,我就喝了,又如何!”

    ——

    青衫剑客身形冲入春寒剑刺穿的云海沟壑中,如火骄阳肆无忌惮地朝着云海之上的晴空散发着独属于它的炽烈,灿金色的光芒中夹杂着丝缕紫气,青衫剑客如此大费周章为的就是这东来紫气。

    青衫剑客右袖一拢,满天金光中的紫气被一一剥离汇于袖中,与此同时,他左手食指轻点春寒,春寒剑剑指石台,飞掠而去。

    做完鬼脸正整理道袍的少年面前突然飞掠而至一剑,一股冻彻心扉的冰寒从少年脚底板直冲脑海,少年怪叫一声,那柄属于青衫剑客的春寒剑一剑便斩断了少年腰间的系带。

    与此同时,与春寒几乎同时飞掠而至的青衫剑客弯腰单手托住原本系在腰间的酒葫芦,好整以暇地看着道袍少年。

    少年一愣神儿的功夫,裤子应声而落,茫然无措的道袍少年低头看了看自己的下半身,又抬头看了看板着脸不苟言笑的青衫剑客,突然脸色悲苦地大吼道:“大师兄!”

    青衫剑客虽板着脸,可嘴角微小的抽搐却出卖了他,他看着道袍少年手忙脚乱地提裤子,终于忍不住笑意朗声笑道:“九师弟长大了!”

    只是这“长大了”到底是从道袍少年饮酒而得出还是从某些方面观察得出,就耐人寻味了。

    道袍少年面红耳赤,原本眉清目秀地小脸儿皱皱巴巴地满是愤懑,可少年越是愤懑,青衫剑客笑的越是开怀。

    青衫剑客收敛笑意,左手拧开右手掌心托着的酒葫芦随后靠近轻嗅,他有些无奈地摇了摇头,满脸的遗憾道:“白白糟蹋了一葫芦好酒。”

    说罢青衫剑客将酒葫芦塞拧紧单手托起递到道袍少年面前问道:“小师弟你到底掺了多少水?”

    道袍少年郎一个白眼翻起,显然还没从方才青衫剑客的戏弄中走出来,他一手接过酒葫芦一手提着裤子愤懑道:“大师兄你赔我束带!”

    青衫剑客面色一滞随后恢复如常,他右手一搭少年肩头语重心长地说道:“一条束带而已,不碍大事,可别忘了早课。”

    言罢,青衫剑客嘴角微扬,收回搭在少年肩头的手后退一步身轻如燕朝着密林深处掠去。

    被一语惊醒的符禺观九弟子常久提着裤子望着远遁的大师兄的背影,面容呆滞。

    “大师兄,等等我!带上我呀!”

    一步三掉裤的少年郎,此时已是泪流满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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