陌少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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雄关漫道 除夕煮酒

    当夜,李木英迟迟难以入睡。因自己一时大意让无涯谷所有人身处险境,她深处内疚当中,责备自己不该贪玩忘记江湖险恶。直至想到花木兰,花木兰替父从军杀敌报国,那是何等的勇气与担当。没有泰山崩于前迎难而上的勇气,没有有错必改的担当,花木兰也许早就死在战场上,她更不可能成为女英雄。英雄不是永远不犯错,而是把重任扛在肩上砥砺前行。她既以花木兰为榜样,就不能沉溺于过失当中难以自拔,更应该临危不惧和大家一起共渡难关。

    持刀枪剑戟,破燕山胡骑,李木英在满腔豪情中沉沉睡去,耳边听到的是铁马金戈。第二天清晨在一阵号角声中醒来,她推开房门,看见一层浓雾笼罩着山谷,李墨白站在院里表情严肃望着谷口的方向。是进攻的号角声,普通的强盗草寇不过是一群乌合之众占着人多欺负手无寸铁的百姓,断不会以号角传讯,何况一般的盗寇根本不敢轻易打无涯谷的主意。这么大的动静,对方一定训练有素,想必此时李墨白心中已经有数,只是谁都没想到对放来得那么快。

    “黑云压城城欲摧,甲光向日金鳞开;角声满天秋色里,塞上燕脂凝夜紫。”李木英读过李贺的诗,诗中不见得都是春花秋月和小桥流水。那号角声摄人心魄穿透大雾传来,更让人有几分刺骨的寒意。

    阿秀带着两个和她年纪一般大的少女匆匆而来,三个少女冲李墨白一拱手,而后一起来到李木英身边,阿秀迫不及待问道:“小姐,出什么事了?”

    那两个少女穿紫衣的叫阿梅,穿兰衣的叫阿兰,她们都是李木英的姐妹。做李木英的姐妹哪有那么容易,向她们这般年纪的姑娘无涯谷中还有十几个,别看她们弱不禁风,她们从小练武,可以说拿得起刀枪,上得了战场,个个都是女中豪杰。

    李木英心中一阵忐忑,她哪知道出了什么事,不过,可以肯定一定不是好事。此时,整个无涯谷都在号角声中忙碌起来,一个持刀少年闯进门抱手道:“首领,各位头领均已经到齐,大家请您立刻到聚义厅。”那少年二十来岁的模样,他叫阿六,专门负责传递消息。

    听了那少年人的话,李墨白大步走出家门,李木英带着阿秀三人紧跟在他身后一起走出去。来到聚义厅,除杜十都和厉小刀二人外,各路头领皆已到齐。大殿中七八个汉子身披甲胄手持刀枪分坐两旁一言不发只待李墨白,门外数百好汉排列整齐蓄势待发。军侯府非同一般江湖门派,李墨白执将令行事,军法无情,统御大军者,进则万众一心,退则令行禁止,战则攻无不克,决死则义不容辞。军侯府一人并是一军,一军就是一人,人人忠肝义胆上下团结一心,在江湖中的名声地位从来靠的不是哪一个人,靠的是齐心协力其利断金的气魄。

    李木英和沈复各是一路头领,前夜的误会没有解除,此时见面心中难免还有些怨气,加之情势紧急,哪容得她们打情骂俏。眼下情况不明,众人着急也没用,只能耐心在聚义厅静候消息,等前方有了结果以后再作打算。

    一匹快马疾驰而来,马背上名叫阿成的少年来到聚义厅门口翻身下马跑进聚义厅拱手喝道:“禀报首领,官兵已经围住谷口,正在加紧进攻。”

    众头领一听,除李墨白以外纷纷站起来,石玉柱催问道:“阿成,前方形势如何?”

    那叫阿成的少年答道:“官兵来的十分突然,把守隘口的兄弟措手不及,第一道隘口已经被官兵攻破,历头领下令把隘口点燃才挡住官兵,眼下把守第一道隘口的兄弟都已经撤进第二道隘口,杜头领也已经到了那里,我来时官兵正在向第二道隘口推进,官兵人数众多,把守隘口的兄弟寡不敌众,杜头领和历头领让我来请求增援。”

    派出去警戒的人一波又一波,为何不见响箭官兵已经打到家门口?一个头领气愤地喝道:“咋们派出去的岗哨都去哪了?官兵都打到隘口来了,怎么还不见响箭?”依眼下的情形来看,派出去的人只怕都糟了毒手,要不然不可能不见响箭,看来大家还是太大意。

    现如今前方的情势已经再清楚不过,救兵如救火容不得大家在此浪费口舌,众人蓄势待发看着李墨白,只等李墨白一声令下。虽说官兵来势汹汹,可前方毕竟还有两道隘口固守,官兵要想攻入谷中只怕也没那么容易。李墨白担心的反而是后山,后山小道关系重大,必须有可靠之人把守,李墨白思虑片刻站起来道:“复儿,你带两百个兄弟守住后山,切记谨慎行事。”

    沈复拱手道:“是师傅。”

    而后李墨白道:“其余的人跟我来。”军令如山,李墨白一声令下,各位头领听令而行。

    无涯谷战云密布杀声震天,大战一触即发。厉小刀下令放火点燃第一道隘口,大火勉强挡住进攻隘口的官兵,把守隘口的兄弟这才平安撤到第二道隘口。然而,大火并未压制官兵的气焰。官兵毫不费力攻破无涯谷第一道防线,眼下士气正盛,正是宜将剩勇追穷寇的时候,厉小刀等人刚撤进第二道隘口没来得及喘口气,官兵已经尾随而至。

    两军交战,打的是气势,官兵突袭打了军侯府一个措手不及。军侯府上下这些年在无涯谷安享太平,不少人根本没有打过战,更不知战场残酷。首战告负,军侯府上下士气严重受挫,难免有人产生畏敌之心,加之官兵人数众多势不可挡,两者相较胜负似乎已无悬念。好在杜十都及时赶到,他得知第一道隘口被官兵突袭双方正在恶战,并果断下令放弃支援,命人准备防守器械以第二道防线为屏障严防死守以待官兵。果然,从第一道防线退下来的兄弟刚进入隘口,官兵紧随其后蜂拥而至,不等列阵完毕并一鼓作气向第二道防线发起猛攻。

    一旦让官兵突破第二道防线,军心士气就会分崩离析,后面肯定是场恶战,到时候不知要死多少人。别看杜十都长得五大三粗,当年他可是统领一军与辽兵拼杀的悍勇之将。他深知军侯府人数不及官兵众多,军械不及官兵优良,要想守住无涯谷,只能凭借险要之地固守,等把官兵的攻势压制下去,剩下的事情就好办多了。

    在官兵眼中,江湖豪杰不过是一群只知道好勇斗狠的散兵游勇。轻松攻破第一道防线,官兵气焰更甚,以为第二道防线也像第一道防线那样不堪一击。因此,打头阵的官兵根本没有一点防备之心,人人争先恐后呼喊着向第二道隘口猛扑。杜十都带领一百弓箭手在隘口严阵以待,等官兵离隘口不到百步时突然拔刀一指下令放箭。顷刻间箭如雨下,密密麻麻的箭如雨点般落下,冲在前面的七八个官兵顿时中箭倒下。后面的官兵只顾往前冲,谁能想到隘口上的弓箭那么厉害,一通猛攻之后,不等靠近隘口就被隘口上面的箭队赶了回去。

    小胜一阵,官兵丢下几十条人命逃之夭夭,也算暂时凝集了人心,鼓舞了大家的士气,把大伙从刚才的失利中拉了回来。可杜十都心中有数,刚才那一战官兵只不过是小试牛刀,等官兵大队人马赶到拉开架势大举进攻,到那时想打退官兵就不那么容易了。话说回来,江湖中人快意恩仇,十步杀一人千里不留行。这些年,军侯府上下被官兵追着东躲西藏,多年没有如此痛痛快快打一架,杜十都心里早憋了一股气,这次官兵既然主动找上门来,定要让官府知道军侯府的厉害。

    山间大雾逐渐散去,清晨第一缕阳光照进山谷,一场血战过后留下的不是满目疮痍,而是梅花朵朵的绚丽。李墨白带着李木英等人登上隘口处用石木搭建起的简易城楼来到杜十都和厉小刀面前,与二人刚见面,李墨白拱手问道:“杜兄、厉兄,情况如何?”

    杜十都性格豪爽,哈哈大笑一声指着战场道:“官兵的前锋已经被我们打退,这伙官兵十分骄横,把我们军侯府当成软柿子咯。”击退了官兵当然值得高兴,杜十都高兴,大家也跟着高兴。

    李墨白又问道:“弟兄们伤亡情况怎么样?”

    被这么一问,大家都笑不出来了。厉小刀一向不爱说话,此时答道:“把手第一道隘口的兄弟伤亡惨重,我们死了十几个兄弟,还伤了不少人,派出去打探消息的兄弟一个也没有回来,我想八成是回不来了。”说罢拱手道:“属下办事不利,愿受首领责罚。”

    打战哪有不死人的,江湖中人过的就是刀口舔血的日子,李墨白道:“厉兄不必自责,官兵的大队人马马上就到,先打退官兵再说。”于是,他对身边的李木英道:“木英,传令下去,让大家做好准备。”李木英一拱手,带着阿秀、阿梅、阿兰三人指挥手下兄弟布防。

    大约一炷香的功夫,官兵大队人马排成整齐的队形出现在山谷中。站在隘口高处远远望去,整个山谷黑压压一片,官兵所到之处如同大雾漫过山谷,把整个无涯谷塞得水泄不通。不一会,官兵推进至隘口下方五百步开外。战鼓响起,旌旗遮天蔽日,攻城云梯已经准备就绪,官兵有序列阵开来。

    但见官兵在隘口下方列成数个方阵,前中后军、左右两军排成进攻的队形蓄势待发。官兵排出的阵型简洁精炼,每个方阵大约五六百人,大家一眼就能看清,进攻无涯谷的官兵少说也有三千人。无涯谷老老少少加在一起不过几千人,李墨白等人心照不宣,大家心里都清楚,这股官兵是想毕其功于一役把军侯府上下一网打尽。

    一通鼓声过后,官兵打头阵的前军举起盾牌高呼口号依仗阵型稳步前进。与此同时,左右两翼大举压上,各阵之间保持距离,进退自如,相互间配合得天衣无缝。

    大战在即,无涯谷沉寂在一片静默当中。空气中散发着一股鲜血的味道,晴空万里朝阳旭日,苍穹之下,官兵的呼声山呼海啸气势如虹。此阵势令人窒息,足以叫敌闻风丧胆,足以叫鬼神为之让道,连山中的鸟兽也不敢发出一点声响。

    男儿有志,历在铁血疆场。李木英一心要做花木兰,然而书上的寥寥数语与战场的金戈铁马却有天壤之别。官兵的呼声振聋发聩令人胆寒,这景象胜过洪水猛兽,把深埋在人心中最痛楚的恐惧都挖掘出来,仿佛让人身上的每个毛孔都能感觉到畏惧与死亡。

    李木英只觉得血脉膨胀,她暗暗握紧拳头,耳边一阵“嗡嗡”声。她什么都听不到,她什么都看不清。一将功成万骨枯,战场上的风云际会,战场上的英雄豪情。疆场既是白骨累累的炼狱,又是英雄出世的赛场。战场之上从没有高低贵贱,只有你死我活。人生在世有多少生不由己,战场却给了世间一份难得的公平。行军打仗唯一的目的只有赢,兵者诡道也,生者封侯拜相万人敬仰,死者长埋地下变成孤魂野鬼,大丈夫有所为有所不为,既然选择效命疆场,生死莫怨。

    物竞天择适者而生。身处乱世,李木英从小在生与死之间历练,她的血脉里流淌着吴钩铁衣。人之命天注定,她注定是为了血色沙城而生。对战场那份与生俱来的敏锐让她很快就从惶恐当中平静下来,她是个战士,战死沙场是她的无尚荣耀,她把铁剑紧紧握在手中,鹰一般的眼睛死死盯着步步逼近的官兵。

    二通鼓响起,官兵推进至两百不开外,李墨白一抬手,把守隘口的军侯府下属弯弓撘箭。只见对面令旗一指,官兵阵中一个都尉举刀大喝一声,顿时洪水倾泻而下,官兵排山倒海朝隘口扑来。李墨白转头看了李木英一眼,李木英心领神会,她把铁剑交给阿秀,从阿梅手中接过一张弓拉满弓弦射出一箭,丈量出一箭的距离。官兵如秋风扫落叶,人人争相立功,待到离隘口一箭之隔时,李墨白振臂一呼下令万箭齐发。

    战鼓四起杀生遍地,一支支利箭划破天际射向官兵。狂风呼啸勇者无敌,此刻要么前进杀敌立功拿赏钱,要么退缩畏惧等死。前面的官兵中箭倒地,后面的官兵立刻补齐,尽管死伤众多,官兵整条阵线依旧保持整齐。任凭隘口上方如雨滴般落下的箭,官兵个个凶神恶煞,其悍勇宛如神兵天降。

    一鼓作气,再而衰,三而竭。李墨白熟读兵书,深知用兵之道,一箭之隔决的既是胜负,也是生死。人人都是血肉之躯,有谁不怕死的?大丈夫死也要死得其所,死也要死得轰轰烈烈。身后是妻儿父母,官兵一旦攻入无涯谷,后果不堪设想。江湖中人讲求忠孝仁义,军侯府中人自称英雄,要是连家人都保护不了,岂不是枉称豪杰。

    官兵人多势众,如若攻上隘口,势必成决堤之势难以阻挡。必须在官兵攻上隘口之前大量杀伤官兵,如能将官兵逼退最好,就算不能击退官兵,也要利用一箭之隔震慑官兵,以搓其锐气。隘口上的箭队一刻不停放箭,弓箭虽厉害,官兵的攻势却丝毫不减,矛与盾的对决就在方寸之间,终究官兵还是冲到隘口下方,短兵相接已经不可避免。

    官兵在隘口下方站稳脚跟,在弓箭掩护之下搭起云梯全力攻城。双方在城头反复争夺,兵戈之声、厮杀之声响彻天地。然而,军侯府的防守再严密,还是百密一疏,稍有松懈,七八个官兵跳上了隘口一阵拼杀,在城头上占据了一席之地。整条防线被撕开了一个缺口,数十个官兵顺着缺口一拥而入,后面的官兵还在源源不断赶来,此消彼长,边临溃败似乎就在一线之间。

    祸是自己引来的,紧要关头岂能畏首畏尾。李木英大喝一声身先士卒提剑冲在前头一连刺倒数人,阿秀等人紧跟其后奋力反扑,攻上隘口的官兵一时显得有些手忙脚乱。可官兵好不容易在隘口上站稳脚跟,岂会甘心就这么被赶回去。四个持长枪的官兵高呼着扑向李木英,四把长枪一同朝李木英刺去。李木英闪展腾挪一连躲过官兵数次猛攻,她提剑左右一拨,挑开官兵手中长枪,而后一跃而起,一脚将两个官兵踢飞,同时使出一招天外飞仙,另外两个官兵惨叫一声倒在地上一动不动。

    危机关头方显英雄本色,李木英无人能挡,大挫官兵锐气。军侯府的下属个个武艺高强,论单打独斗,官兵根本不是对手。正当官兵犹豫之时,李木英举剑“杀”一声高呼,阿秀等人扑上去,七八个官兵还没来得及反应,就被砍倒在地一命呜呼。此时,石玉柱和叶隐娘带人从另一边赶来支援,两面夹击,官兵腹背受敌,均被聚歼在城头。

    太阳越来越高,烈日对鏖战的双方而言都是种考验。官兵数次攻上隘口,都被拒之门外,隘口宛如一道天堑,官兵始终无法逾越。整整两个时辰,官兵冒着箭雨顶着烈日依旧在隘口下方徘徊,除了平添性命毫无建树。原以为无涯谷唾手可得,没想到却是一根难啃的硬骨头。正午时,太阳越发毒辣,官兵的士气低落,攻势逐渐减弱,最终不得不鸣金收兵退出十年安营扎寨。

    一场血战虽然击退了官兵,数十人伤亡,军侯府付出的代价也不小。可喜的是此战李木英冲锋在前有勇有谋为人称道。一帮老家伙见军侯府后继有人,心中自然高兴。此战官兵没有占到一点便宜,可大家心里都清楚,官兵败退只是暂时的,重整旗鼓卷土重来是早晚的事。此刻,无涯谷已被官兵围困,长此以往,即使官兵打不进来,迟早也会被困死在谷中。何去何从,大家需早做打算为好。

    其实没什么好说的,大家都知道早晚有这么一天,大不了拼个鱼死网破,也不枉白活一世。众头领又回到聚义厅,李墨白道:“官兵已经在谷口扎下大营,何去何从,大家尽管畅所欲言。”

    李墨白话音刚落,一个汉子一掌拍在案上站起来喝道:“兵来将挡水来土掩,有什么好说的。”

    那汉子的豪气令人钦佩,只是行军打仗绝非儿戏,真如那汉子说的那样反倒简单了。李墨白微微一笑拱手道:“陈兄弟先坐下再说。”经李墨白一劝,那汉子坐了下来。李墨白打量众人一眼道:“军侯府跟朝廷作对,我们大家早已把生死置之度,大丈夫修身齐家,既无国又无家,那我等有何面目在江湖上立足?何况下面的兄弟跟着我等出生入死多年,若不能保全大伙的家眷,日后,还有谁愿意为军侯府效力。”

    众人一听纷纷点头,李木英站起来拱手道:“爹,各位叔叔,祸是木英引来的,木英再次给各位叔叔赔罪。”

    叶隐娘笑道:“昨天大家已经说过,此事不能怪你,日后你也不必再提。”话虽如此,李木英依旧难掩愧疚之心。

    少年人什么心事都挂在脸上,大伙瞧得出她心思。李木英毕竟年少,多些历练对她、对军侯府而言都不是什么坏事。众人笑着相互看一眼,石玉柱拱手道:“首领,这次官兵吃了大亏,此战过后,我想官兵绝不敢轻易再从正面进攻,必定会想其他的办法,依我看,咋们的部署也该做些调整,不如让木英去守后山的小道,好让她将功赎罪。”后山小道对无涯谷的重要不言而喻,石玉柱推荐李木英去守后山小道,是把大家的身家性命都托付给李木英,可见石玉柱对李木英寄予厚望。

    石玉柱的苦心李墨白何尝不知,只是李木英毕竟年少,事关重大岂可意气用事。此事需征得大伙的同意才行,李墨白想了想问道:“各位兄弟以为如何?”

    后山小道是无涯谷的机密,外人根本不知道,让李木英去守,大家能有什么不放心的。杜十都哈哈大笑一声道:“我就不信官兵能找到后山去,木英有勇有谋大伙是亲眼看到的,让她去守后山的小道,我看是大材小用咯。”

    怕就怕大家都像杜十都一样大意,李墨白焦急不矣,拳拳之心道:“此事绝非儿戏,任何一点疏忽都有可能招致灭顶之灾,大家千万大意不得。”听了李墨白的话,杜十都满脸羞愧笑而不答,余人脸上皆露出谨慎之色。见众人浮躁的性子逐渐平复下来,李墨白转头嘱咐道:“木英,后山小道是咋们的命脉,大伙把身家性命都交到你手上,切莫辜负了大伙对你的信任。”

    责任重大,李木英虽心有余悸,但任站起来拱手道:“爹尽管放心,木英明白。”

    李墨白扫视众人,有道是每逢佳节倍思亲,官兵围攻无涯谷固然情势危急,难道军侯府因此就会变成惊弓之鸟不成?他道:“今日一战,我们死伤不少人,厚葬战死的兄弟,送些银两去给他们的家人,至于受伤的兄弟,传令下去要尽力医治,另外,把酒肉都给大伙分下去,让大家好好过个年。”

    大家被官兵围困于此,哪有心思过年?石玉柱问道:“首领,大敌当前,今年的长街宴是不是不摆为好?”

    李墨白斩钉截铁道:“不,长街宴一定要摆,众兄弟辛辛苦苦一年,不能寒了他们的心。”

    众人更是大惑,杜十都问道:“首领,要是官兵趁机来袭该怎么办?”

    李墨白神态自若道:“官兵围官兵的,我们摆我们的。”他一抱手对众人道:“只能委屈各位兄弟多费点心,大家多出一份力,众兄弟的家眷才能安安心心过个好年。”这一说,众人方知道李墨白的一片苦心,纷纷点头称好。见众人无异议,李墨白道:“今日大家都累了,各位兄弟先请回把,烦劳各位兄弟回去后紧守本分,我李墨白感激不尽。”

    李墨白仁义无双,众人心悦诚服,齐刷刷站起来拱手齐声道:“谨遵首领之命。”说完,纷纷退出聚义厅。

    众人刚走出聚义厅大门,就听李墨白在身后道:“石兄弟、叶姑娘,二位请留步。”

    石叶二人听后停住脚步,待众人离开后,石玉柱拱手问道:“不知首领还有何吩咐?”

    李墨白恭恭敬敬对二人一拱手道:“石兄弟和叶姑娘对木英的一片苦心李墨白感激不尽,请受李某一拜。”

    李墨白此举让石叶二人深感不安,石玉柱急忙道:“首领如此说岂不是在打我们夫妇的脸吗?首领义薄云天,我们夫妇二人心甘情愿听候差遣,首领有何吩咐尽管直言,不必如此。”

    叶隐娘接上话道:“木英聪明好学胆识过人是大家有目共睹的,虽然她做事有时候难免考虑不周,可谁还没有年轻的时候?少年人血气方刚,要我说,那点锐气还是要有的,让她多去历练历练不是什么坏事。”

    话虽如此,李墨白却愁眉不展道:“二位的心意我明白,只是木英毕竟年少,我担心她不能担当大任,反而坏了大事。”

    叶隐娘看了石玉柱一眼“嗨”一声笑道:“首领多虑了,木英胸怀大志,天生就是个女中豪杰,此时不让她担当大任更待何时?况且她要是犯了什么错,不是还有我们吗?她今日犯了错,我们还有帮她的余地,要是等将来大伙都老了,到时候她犯了错,谁能帮得了她?”

    这话说的是,叶隐娘的一番开导让李墨白顾虑全消,他拱手道:“石兄弟、叶姑娘,木英的事请二位多劳心。”

    就算李墨白不说,李木英的事石叶二人也不会袖手旁观。石玉柱感叹道:“可伶天下父母心,做父母的哪个不是望子成龙,其实我们二人对木英的期望又怎能和首领对她的爱相提并论,我们夫妇之所以这么做,也是为军侯府的将来做打算。”石玉柱停下来想了想抱手道:“首领,在下有些话不知当讲不当讲。”

    李墨白道:“石兄弟但说无妨。”

    石玉柱道:“千里之堤溃于蚁穴,堡垒往往容易从内部被攻破,无涯谷地势险要易守难攻,谷中粮草充足,此次官兵围攻无涯谷,不见得能占到什么便宜,我担心的反而是我们自己人。”

    石玉柱顾全大局,他平日里帮李墨白出谋划策无往不利,他和杜十都是李墨白的左膀右臂,是危难关头最能倚仗之人。李墨白一听就明白他的意思,只是在此紧要关头,这种话要是传出去,难免会引起不必要的恐慌。李墨白急道:“石兄弟,此言断不可再说,以免扰乱人心。”

    正因眼下形势所迫,所以有些话石玉柱才不得不说。多留一个心眼也许就会少死几个人,石玉柱劝道:“首领,在下的话绝非危言耸听,有道是人为财死鸟为食亡,眼看天下太平指日可待,没有人愿意在江湖上过朝不保夕的日子,江湖中人讲的是侠义之道,可侠义之道毕竟不能荣华富贵,朝廷一心想把军侯府剿灭殆尽,为此官府许以高官厚福金银珠宝,难道就没有人动心?”石玉柱忍住看着李墨白再道:“人不为己天诛地灭,如果有人想趁机投靠官府享受荣华富贵,在下一点也不会觉得奇怪。”石玉柱的话深深刺痛了李墨白的心,以李墨白的聪明,这些话不用石玉柱来说他心知肚明,只是身为军侯府的首领,有不得已的苦衷,有些话他只能藏在心里。石玉柱一席话令李墨白陷入深思,石玉柱见缝插针又道:“有件事在下一直没有想明白,在此之前,木英从来没有在江湖上走动过,宁国山庄的人是怎么知道她就是首领的女儿?再者,木英的为人谨慎,她怎么可能轻易就被宁国山庄的人盯上,难道首领你没有想过?”

    叶隐娘接着石玉柱的话道:“这件事我也觉得奇怪,木英和阿秀刚回到无涯谷,官兵随后就到,一切就好像事先安排好的那样,如果官兵是木英和阿秀引来的,那这伙官兵未免也来得太快了点。”

    兵者死生之地存亡之道不可不察,行军打仗粮草调动牵扯到各个方面,绝不是一蹴而就的事。官兵来的如此神速,只能说明他们事先早有准备。可他们是怎么知道军侯府藏身在无涯谷的呢?既然石叶二人提起,李墨白索性对二人开诚布公,他道:“军侯府的下属都是多年跟随我等出生入死的兄弟,我不相信有人会出卖大家。”李墨白此言不过是一厢情愿罢了,这种话连他自己都说服不了,怎么说服别人?

    石玉柱和叶隐娘能从他的话中听出几分哀怨之气,石玉柱叹道:“世事难料,有些事不能不防,首领向来以德服人,可你是军侯府的首领,大家的性命都系于你一人身上,你对下面的兄弟既要施恩又要立威,施恩是态度,立威则是手段,只有恩威并重,大家才能同心协力。”

    手足情生死义,李墨白与手下人患难一共,一起经历了多少风风雨雨,要说军侯府出了内奸,他断然不敢相信。但最近几天一连串发生的事似乎都在证明石玉柱所言非虚,李墨白思虑片刻道:“石兄弟、叶姑娘,今日我们三人说的话出了这道门不能让第四个人知道,至于刚才所说之事,拜托石兄弟暗中查访,无论是谁出卖了军侯府,一经查实,我李墨白决不轻饶。”既如此,石叶二人就放心了,二人听后拱手而去。

    官兵在隘口吃了大亏,一连几天都没有任何动静。此次官兵有备而来,李墨白深知他们不达目的绝不可能轻易善罢甘休。明枪易躲暗箭难防,危险往往隐藏在看不见的地方,眼下的平静只是暂时的,背后说不定隐藏着更大的阴谋。奈何官兵迟迟未动叫人捉摸不透,除夕将至,要是一直这样相安无事的耗下去,那倒未尝不是好事。当然,官兵来势汹汹,如果真就这么不了了之了,未免也太天真。无涯谷易守难攻,当下最好的办法就是以静制动静观其变,只要大家不犯错,官兵就不可能有可乘之机。

    自从军侯府到无涯谷落脚以来,长街宴就是每年除夕必举行的盛宴。除夕前的三天,无涯谷中烹羊宰牛已经开始为长街宴做准备。祈祷神灵庇佑,告慰上苍先祖,长街宴是军侯府历年的大事,既然是大事,自然离不开众人的参与。

    官兵围攻无涯谷似乎没有影响到谷中军侯府众人过年的兴致,反而让军侯府上下异常团结。男人们坚守岗位毫不松懈,女人们在厨房里忙碌热火朝天。过节最开心的莫过孩子,有糖果和新衣服,爆竹声声之中,辞旧迎新,除夕已悄然而至。

    除夕当天,一大早,挨家挨户就开始忙着打扫院落。过年讲究的是早睡早起,孩子们嬉戏打闹的声音一直从村头传至巷尾,她们走街串巷好像永远不知疲倦。孩子是节日里最活跃的那部分,都是自己的孩子,没有人会在节日里埋怨她们顽皮,奖励她们几颗糖果,谷中的欢笑就会持续一整天。

    正午时,无涯谷焕然一新。贴上春联,挂起灯笼,村里每个角落都打扫得干干净净,一派新年新气象。午饭后,长街宴正式开始筹备,在李墨白的操持下,设宴的桌子从聚义厅一直摆到村头,这出人间大团圆不知不觉年味越来越浓。

    阿秀总爱热闹,孩子们的游戏对于十八岁少女而言已经没有多大兴趣,她并来到厨房跟在叶隐娘身后唠唠叨叨。叶隐娘忙得不可开交,哪有闲心理她,她一直唠叨个不停,叶隐娘一时心烦,转身并道:“哎呦我的小姑奶奶,你能不能消停会?你没看我正忙着吗?”

    少女有些童心未泯,阿秀撒娇道:“叶姐姐,我都无聊死咯,你陪我聊会嘛。”

    叶隐娘瞅了她一眼,边忙活边道:“谁像你一样无所事事,去去去,别像只苍蝇一样老在我面前转悠。”听了叶隐娘的话,阿秀唉声叹气,忽然皱起眉头。叶隐娘瞟了她一眼道:“怎么?过年你还不高兴?我看你就是太清闲,闲出病来了。”叶隐娘挖苦道。

    阿秀愁上心头自言自语道:“不知道为什么,长大以后,觉得过年也没意思咯。”她忍住长叹一声再道:“小的时候每天都盼着快点长大,长大了以后才知道还是小时候好,无忧无虑,没有什么烦恼,每天开开心心的......”说到这,阿秀痴痴的发起呆来。

    叶隐娘在心中暗暗发笑道:“看来我们阿秀小姐长大了,有自己的心事咯。”阿秀一听,脸一红回过神来。少女情怀,叶隐娘是过来人,她知道阿秀的心事,就道:“等以后你有了家,有了孩子,你就再也不会觉得无聊。”

    阿秀更是羞得满脸通红道:“叶姐姐,你别乱说。”

    叶隐娘道:“我可没有乱说?女孩子家将来都是要嫁人的。”她看了阿秀一眼取笑道:“老实告诉姐姐,是不是有心上人了?”

    阿秀抬起头道:“我要是遇到一个像石大哥那么好的男人,我一定嫁给他。”

    叶隐娘哭笑不得道:“臭丫头,就知道贫嘴,说你呢,你怎么反而倒打一耙说起我来了。”

    阿秀嘻嘻一笑道:“叶姐姐,看你以后还敢不敢取笑我。”

    和阿秀贫了几句,叶隐娘倒想起些事情来,就问道:“对了,木英和复儿是不是吵架了?我看她们这几天都闷闷不乐。”

    阿秀“哎”一声答道:“这你得去问小姐,她和沈公子之间的事我哪知道。”

    人生在世最难解的莫过一个情字,感情的事别人管不了,李木英和沈复心心相通,过一段时日她们自然就会和好如初。想到这,叶隐娘回过神来道:“你不在后山陪木英,那还不赶快来帮我的忙,像你现在这个样子,将来怎么嫁得出去?怎么相夫教子?”

    阿秀嘟嘟嘴,不服气地道:“叶姐姐,你这就是偏见。”

    叶隐娘轻轻一笑道:“那我倒想听听,相夫教子怎么就成了偏见?”

    阿秀道:“小姐常说,花木兰替父从军是天下女子的榜样,凭什么女人天生就该是男人的附属品?女人为什么就不能让男人去相夫教子呢?”

    阿秀的话叫叶隐娘大开眼界,叶隐娘道:“近朱者赤近墨者黑,看来这些年你没白跟着木英。”

    阿秀开心的一笑看着叶隐娘道:“官兵在谷口虎视眈眈,这种时候首领还要摆长街宴,叶姐姐,你说咋们是不是太冒险了点。”

    刚才还夸她士别三日当刮目相待,这句话说出来就把什么都还回去了。叶隐娘道:“为难关头方显英雄本色,你还是要和木英多学学。”阿秀笑而不言,每个人活在世上都应该找到自己的位置,李木英天生就是那朵红花,她只是李木英身边的一片绿叶,红花需要绿叶去衬托,她知道,这就是她的宿命。

    天色暗下来,除夕之夜,无涯谷灯火通明,长街宴已备下,除把守个个隘口之人以外,谷中男女老幼均已到齐。聚义厅中人头攒动豪杰云集,李墨白站起来抱手道:“各位兄弟,今夜是除夕守岁,大家能齐聚在此共度佳节实属难得,承蒙各位兄弟抬爱推举在下为军侯府首领,时局不利,我李墨白无能,眼睁睁看着大好江山拱手让与他人却无能为力,我等也不得不在这江湖上过东躲西藏的日子。”往事不堪回首,众人闻之纷纷叹息。李墨白痛惜不已,哀伤道:“此次官兵大举来袭,其目的我想大家都应该心知肚明,军侯府已经到生死存亡之际,一旦官兵攻入谷中,大家都将死无葬身之地,危难关头,望众兄弟齐心协力。”

    聚义厅中众豪杰一起站起来拱手齐声道:“我等愿同首领同生共死。”

    好一句同生共死,李墨白见手下众兄弟士气高涨大喜过望,抓起酒杯道:“各位兄弟,干了这杯酒,大家要生一起生,要死一起死。”众人一阵高呼,纷纷端起酒杯,李墨白又道:“不过,我要把丑话说在前面,今晚是除夕,官兵难免趁大伙不备前来偷袭,各位兄弟千万不可掉以轻心,更不能贪杯误事,喝完这杯酒,各位兄弟并各司其职,如有不听号令者,休怪军法无情。”李墨白扫视众人一眼,在场众人都是多年行走江湖之辈,想必他们应当知道江湖险恶,不会在这种时候节外生枝。李墨白举杯大喝道:“干了。”

    众人高举酒杯大喝道:“干。”

    正当众人举杯将要把酒饮下之时,门外传来一声高呼“且慢。”大伙正在兴头上,突然有人来访未免有些扫兴。众人转头往聚义厅门外望去,两男一女三个人并排正朝聚义厅门口走来。

    那三人衣衫褴褛,看得出都是江湖中人。其中,中间的是个白发苍苍的老者,那人个头不高身材魁梧,双目炯炯有神,一双铁掌布满老茧,瞧得出少说有几十年的功力。左侧是一个三十来岁,身形瘦弱,手中握一把阴阳扇的汉子;此人身高八尺,长相凶恶不像中原汉人的模样,眉目之间倒是有几分北方游牧民族的蛮横之气。右侧的女子生得妩媚动人,她同样身材高挑颇有异域之风,特别那双摄人心魄的眼睛让人不禁想多看几眼,又担心被她勾去了魂魄。

    此三人气度不凡,军侯府在江湖中平素有些地位,只是眼前这三人是何方神圣,却没有一人知晓。那三人来到聚义厅,左侧那汉子抱手道:“素闻好梦先生大名,我等特来拜会,李先生临危不惧,如此气概果然令人钦佩。”

    江湖有江湖的规矩,那三人口口声声前来拜会,出于江湖道义,军侯府不能不给几分面子。只是来人身份不明不知是敌是友,最好可不要是朝廷的鹰犬。李墨白微微一笑拱手道:“这位朋友过奖了,不知三位是哪条道上的好汉,今日到此不知有何贵干。”

    那汉子哈哈大笑一声道:“李先生不必客气,我等碌碌之辈哪敢在军侯府各位英雄面前自称豪杰,不如晚辈来给李先生引荐引荐。”说罢,他一指身边那老叟道:“这位前辈复姓北冥,单名一个欧字,北冥前辈的大名想必各位不会陌生。”

    那汉子这么一说,姓北冥的老头对李墨白等人一抱手,眉目之间有几分趾高气扬之意。北冥有雪,霜飘天下,北冥欧在江湖上可是大有名头的人物,此人心思缜密善使阴某,在江湖中成名已久,一身武功可与天下六豪并称。岁月不饶人,近些年,北冥欧逐渐淡出江湖,江湖传闻他成了北汉皇帝刘继元的座上宾,今日看来传闻不一定全是假的。北冥欧心高气傲目空一切,在江湖上,他没把任何人放在眼里。今夜,他亲自登门可谓给足了军侯府面子。

    那汉子再一指那女子道:“这位姑娘是党项英豪,常年在河西道上行走很少染指中原,她的名字说出来想必各位也不知道。”黑寡妇练素红,这是个令天下所有男人闻之色变的名字,那汉子说到此处就不必再往下说。

    公蜘蛛在与母蜘蛛完成交配后,母蜘蛛就会毫不留情的把公蜘蛛当成食物吃掉。练素红固然是世间尤物,却是世上许多男人的噩梦。江湖上有无数豪杰为了博得她回眸一笑不惜抛家舍业,却让她骗得倾家荡产以后被她一刀取了性命。说来奇怪,即便如此,世上那些有权有势的男人仍然对她趋之若鹜,男人好色不过如此。

    已经淡出江湖多年的北冥欧,再加上一个练素红,看来这三人是来者不善。那汉子接着道:“至于在下......“他一拱手笑道:“晚辈韩平宋,望李先生和军侯府各位英雄多多指教。”

    那汉子刚说出“韩平宋”三个字,聚义厅中顿时一阵躁动,人人怒目圆睁盯着来访的三人。韩平宋乃是辽国贵胄之后,师承辽国第一高手萧天楚,此人天资聪慧武艺超群,深得辽国北院大王耶律喜隐的信任。宋辽不两立,韩平宋志在强辽灭宋,他网罗中原武林中的败类残害忠良无恶不作。贺兰山双怪、阴山六义、丐帮北方分舵舵主余四侠皆死于他之手。近日,边关接连发生几起大案,朝廷三位统兵大将被人刺杀在家中,江湖传闻就是韩平宋下的手。

    怪不得这三人敢有恃无恐闯进无涯谷,原来背后有辽国的支持。军侯府与辽国素来是死对头,韩平宋不请自来,倘若让他毫发无伤的走了,日后军侯府还有何颜面在江湖上混。一个汉子一拍桌子骂道:“我当是何方高人,原来是条辽狗,姓韩的,你杀了中原武林多少豪杰,今日不是你死就是我亡。”

    杜十都那条瘸腿正是拜辽兵所赐,他冷笑一声道:“真是冤家路窄。”他一指韩平宋喝道:“大伙先砍下这条辽狗的狗头,咋们再出去与官兵决一死战。”此言正合大家的心意,聚义厅中众人纷纷亮出刀剑。

    见军侯府上下虎视眈眈,韩平宋三人眼观六路步步为营,场面顿时紧张起来。安静一阵,韩平宋哈哈一声一扫众人一眼道:“李先生,难道这就是军侯府的待客之道?”

    石玉柱走出来答道:“倘若来的是朋友,我等自然摆酒相迎,对付辽国的走狗,刀剑就是军侯府的待客之道。”

    北冥欧一听冷笑一声,沙哑的嗓音道:“这位朋友说的好,大伙都是江湖中人,江湖中人自然是谁的拳头硬谁说了算,只有废物才会这里叽叽歪歪乘口舌之快。”北冥欧此言直指石玉柱,言语之间尽是嘲讽之意,他一拱手接着就对李墨白道:“李先生,你说老夫说的是也不是。”

    李墨白站出来一挥手令手下人收起刀剑,而后走到三人面前拱手笑道:“三位都是江湖上大名鼎鼎的人物,只不过我李墨白与三位素不相识,今夜是我军侯府的家宴,不便留三位,三位请便吧。”

    练素红翘起眉微微一笑,夜莺般的嗓音道:“素闻李先生学识渊博机智过人,今日一见果然名不虚传,连绕着弯子说话也说得那么客气。”这个女人从骨子里就透着一股妖媚之气,寥寥数语,言语间极尽挑逗,既有流水的温柔,又有焦阳的热辣,让人见了心里不禁砰砰直跳。

    难怪天下的男人都禁不住她的诱惑,练素红的美或许不如苏十一娘那超凡脱俗,但她却是世上最懂男人的女人。人人都有七情六欲,此乃本性使然。世间不食人间烟火之人少之又少,不过像练素红这般自轻自贱,公然在众人面前引诱男人的女人可谓天下少有。从练素红的做派再到练素红的为人,李木英心里只有厌恶,她更不喜欢练素红和李墨白说话时的口气。在李木英看来,身为女子应当知道自尊自重,像练素红这种自甘堕落不知轻重的女人,站在她面前只能让人觉得恶心。

    李木英不会察言观色,心里想什么都挂在脸上。练素红见她一脸怒气,上下打量她一眼反而笑道:“哟,这位姑娘,你这么看着我干嘛?难道我拐跑了你男人不成?”练素红说完挑了她一眼。

    练素红是老江湖了,李木英哪是她的对手,如此轻贱之言从练素红嘴里说出来,练素红丝毫不觉得害臊,反而把李木英羞得无话可说。李木英与沈复自那夜起一直心有隔阂,见李木英被人欺负,沈复来到她身边看了练素红一眼,轻声在她耳边道:“师妹,你别理她。”

    沈复的安慰多少让她增添几分暖意,却听练素红道:“哟,这位小哥是你的情郎吧?”练素红又看了李木英一眼转而妩媚的对沈复笑道:“小哥哥,在这无涯谷中能寻到什么乐子?不如陪我到关外走走如何?”练素红的话叫人浑身起鸡皮疙瘩,沈复哪里见过这种场面,惊讶之余目不转睛地看着练素红似乎被她勾去了魂。瞧见沈复的举动,李木英心中刚消的气又升起来,一咬牙暗骂沈复好色无耻。

    练素红举指轻薄出言不逊,莫说旁人,连阿秀也看不过意,一气之下拔剑指着练素红骂道:“你这女人真不要脸,看我不替小姐好好教训教训你。”阿梅、阿兰念姐妹之谊一起拔剑逼上去。

    正要动手之际,李墨白抬手道:“退下。”李墨白军令如山,即使阿秀三人心中一万个不愉快,也不得撤剑应声退回原地。待三个少女退回去,李墨白拱手对韩平宋三人道:“军侯府与辽国势不两立,正所谓道不同不相为谋,三位还是请回吧。”李墨白一转身道:“送客。”

    李墨白的逐客令让韩平宋三人觉得很没面子,三人扫视聚义厅众人一眼,别看军侯府人多势众,可真正能让三人放在眼里的人没几个。韩平宋冷冰冰道:“在下是来交朋友的,多个朋友多一条道,李先生一世英名,不会不明白这个道理吧。”

    练素红接上话道:“韩兄说的没错,早就听闻李先生对亡妻一片痴心二十年甘愿孤身一人,世上像李先生这样痴情的男人少之又少,我练素红钦佩李先生的为人,早有结交之意,李先生可别不领情哟。”

    说到此处,北冥欧哈哈一声道:“能让练素红姑娘倾慕的男人,世上恐怕只有好梦先生一个。”姓北冥的老头一抱手道:“李先生,你我都是江湖中人,我等今夜前来,李先生没有理由将我等拒之门外吧。”

    这三人你一言我一语,韩平宋唱红脸,练素红和北冥欧就来唱白脸,竟还使出美人计,一副光明磊落的样子。俗话说伸手不打笑脸人,李墨白客客气气道:“三位的好意在下先领了,至于结交不结交的,在下人微言轻,我看就免了吧。”

    一言不合,韩平宋勃然大怒,一指李墨白大骂道:“李墨白,你自恃聪明,如今官兵已经将无涯谷团团围住,此次军侯府上下插翅难逃,我等敬你是个英雄,所以不远千里前来相助,实话告诉你,我大辽已陈兵雁门关,不日即将攻取中原,你等此时投靠我大辽,日后我大辽国一统天下,你等皆是有功之臣,到时候荣华富贵享之不尽,你如若执迷不悟,别怪我韩平宋不客气。”

    姓韩的终于露出真面目,李墨白不卑不亢道:“辽国占我河山,欺我百姓,我军侯府与辽国势不两立,哪有投降辽国的道理,姓韩的,你尽管回去让你的主子提兵来攻,到时候,军侯府自当恭候大驾,至于我等如何脱困,那就不劳阁下操心了。”李墨白此言令人振奋,聚义厅中一片叫好。

    韩平宋恨得咬牙切齿道:“李墨白,你别敬酒不吃吃罚酒。”

    话不投机半句多,李墨白与韩平宋没什么可说的,他干脆闭口不答。北冥欧见一时谈不拢,似笑非笑道:“李先生不必动怒,依老夫看来,这个天下本来就该能者居之,凭什么他们姓赵的就要独揽天下?当年赵匡胤不过是北周禁军一员大将,他趁周主年幼,一件黄袍加身夺了北周的天下,此等不忠不义的窃国小人,人人得而诛之,先主李重进忠于北周起兵伐乱,可惜事败,赵匡胤带兵攻入扬州,先主自焚而亡,军侯府从此不得不亡命天涯,连李先生的爱妻也死在乱兵之中,这些年,赵匡胤东征西讨,弄得民不聊生,百姓生活在水深火热当中,人人期盼一位英明之主,如今大辽国陈兵关外,我北汉经过多年厉兵秣马已初见成效,如果加上军侯府,占据两湖的荆楚凤秀盟,在两广称雄的狼帮,以及川陕一带的孟氏兄弟,只要大家联手,大宋必亡,李先生就能报先主和亡妻之仇恢复北周河山,到那时,就算李先生想自立为君,我等也无二话,不知李先生意下如何?”

    北冥欧真是只老狐狸,他见韩平宋施压不能逼军侯府就范,就想拿恢复北周旧河山来引诱李墨白上钩。可惜他太小看军侯府,石玉柱笑道:“北冥前辈,你是江湖上德高望重的英雄前辈,怎么说起话来如此不自重?”

    北冥欧一听,脸色沉下来勉强压着火气道:“敌人的敌人就是朋友,还望各位三思。”

    石玉柱不屑一顾答道:“赵匡胤固然是窃国之贼,却是乱世之枭雄,这些年天下逐渐稳定,百姓得以安居乐业,你却说什么民不聊生,百姓生活在水深火热之中,还说什么百姓期盼一位明主,这不是胡说八道吗?前辈真以为我们大家是瞎子不成?”北冥欧面面相觑,怒而不答。石玉柱接着道:“自唐末以来,天下乱了这么多年,百姓好不容易能过上太平日子,你却想让我们起兵造反,一旦战士重开,到那时百姓才会真正民不聊生,再者,北冥前辈当年也是武林中大名鼎鼎的豪杰,辽国侵占幽云十六州,杀我汉人百姓无数,你要我们与辽国联手进犯中原,这不是引狼入室是什么?不知北冥前辈知不知道世上有廉耻二字?军侯府与赵氏兄弟固然仇深似海,终究不过是兄弟阋于墙,倘若辽兵胆敢来犯,我军侯府上下自当义不容辞,在下倒想问问北冥前辈,难道刘继元就不想坐天下共主?军侯府眼下正是危难关头,三位此时来访,说是前来相助,不如说是想趁火打劫,就算军侯府只剩下一个人,也绝不会让你等的奸计得逞。”

    北冥欧恼羞成怒,暗暗握紧拳头忽然挥拳向石玉柱打去,石玉柱早有防备,运足功力硬接一掌。拳掌相对,石玉柱已用尽全力,只感觉千斤之力撞在他掌心上,将他震得连连退后数步。叶隐娘见状急忙上前去扶石玉柱,石玉柱只觉得双臂发麻,一股真气直冲心脉,心口一阵剧痛难忍,并吐出口鲜血受伤不轻。

    石玉柱在军侯府中是数一数二的高手,北冥欧一拳并将他打成重伤,聚义厅中众人一看大吃一惊,可见北冥欧的武功之高绝非虚言。北冥欧大显神威万分得意,哈哈大笑一声大喝道:“李墨白,你我都是江湖中人,江湖规矩,谁的武功高就听谁的,你若赢得了老夫这双铁掌,老夫立刻就走,日后绝不再寻军侯府的晦气,你若输了,日后军侯府并要听老夫的调遣不得有误,不知你意下如何?”

    除夕之夜,李墨白本不想节外生枝,可依眼下的情形来看,不想动手只怕不行了。只是以他的武功绝非北冥欧的对手,所以北冥欧才会如此有恃无恐,看来必须另想对策才行。李墨白环视在场众人突然心生一计,就道:“好,就按北冥前辈说的办,不过怎么个比法,必须在下说了算,要不然就算前辈赢了,我李墨白也不服。”

    北冥欧自以为天下无敌,信心满满道:“那你说,怎么个比法。”

    李墨白道:“你们来了三个人,咋们就比三场,三局两胜,北冥前辈以为如何?”

    北冥欧心想,在场没有人是他的对手,不用比就已经先赢一局占尽先机,何况韩平宋和练素红都不是等闲之辈,再赢一局应该十拿九稳,并道:“就依李先生的。”说完往后一退。

    北冥欧有北冥欧的心思,李墨白有李墨白的打算。三局两胜可要比一对一决出胜负更有胜算。北冥欧的武功军侯府上下无人能敌,这一阵输了不打紧,只要赢了另外两局,赢家自然还是军侯府。假如把北冥欧、韩平宋、练素红三人分为上中下三等,练素红显然是那匹下等马,厉小刀要赢她,想来有七成把握,这局可以说势在必得。至于韩平宋这匹中等马,虽然他是萧天楚的徒弟,李墨白要赢他未必是什么难事,只要赢下这两局,剩下那局就不用再比了。江湖中人一言九鼎,这出田忌赛马北冥欧已经答应,就再无反悔的余地。

    聚义厅中地方不够宽敞,动起手难免碍手碍脚,李墨白打定主意一摆手道:“北冥前辈,这里地方不够宽敞,咋们到外面比试如何。”

    此言正合北冥欧之意,北冥欧一摆手道:“请。”于是,众人一起走出聚义厅。

    片刻之后,聚义厅门外火光冲天,一边是以李墨白为首的军侯府一众人,一边是以北冥欧为首的韩平宋、练素红三人,双方各站一头分庭抗礼。寒风吹着火光呼啸,练素红扭着腰站出来道:“李先生,不知哪位英雄先来指教几招?”

    李木英提剑道:“爹,这阵让木英先来。”

    以李木英的武功,勉强能与练素红打个平手,却不可能胜得了练素红。今夜一战关系军侯府生死存亡不容有失,李墨白有意借机磨磨李木英的性子,他更不能让李木英打乱了他的计划,一抬手轻声道:“木英,以你的武功胜不了她,这阵让你历叔叔来。”说罢,转头对厉小刀道:“厉兄,这阵你先来。”厉小刀一抱手站出去。

    李木英人虽聪明,却年轻气盛,没有满足愿望,她一时心中郁闷,更看不出李墨白的用意所在。就在这时,一黑一白两条人影凌空落下,鲍之信和苏十一娘二人出现在双方之间,鲍之信分别对双方一抱手笑道:“这里真够热闹的,各位英雄前辈,晚辈不请自来,得罪之处请多多见谅。”

    阿秀不认识鲍之信,苏十一娘她却到死也不会忘记。她一指苏十一娘对李木英道:“小姐,又是苏十一娘。”

    谁不知苏十一娘的宁国山庄的下属,今夜可真是军侯府的运气,该来的不该来的人都来了。关对付北冥欧、韩平宋、练素红三人已经捉襟见肘,要是再加上宁国山庄的人,看来今夜军侯府是在劫难逃。这时候,鲍之信和苏十一娘走到李墨白等人面前。当日有人暗中相助,李木英和阿秀才成功从左铁木手中逃生,虽然只见过一眼,鲍之信的身形却一直留在李木英的脑海中。李木英一直想对他当面道谢,现如今鲍之信和苏十一娘一起出现,许多猜测都得以证实,李木英心中一阵酸涩,江湖险恶,这次她算是领教了。

    李木英一气,咬牙恨恨道:“是你?”

    鲍之信对她微微一笑转头对李墨白抱手道:“晚辈鲍之信见过李先生。”

    鲍之信仪表堂堂人才难得,倒让李墨白多了几分好感,李墨白笑道:“鲍公子年轻有为,你的大名李某早有耳闻,今日一见,果然英雄出少年。”他抱手又道:“上次多亏鲍公子出手相助,小女才不至于落到左铁木手中,在下多谢鲍公子大恩。”

    鲍之信仰头哈哈大笑道:“李先生不必客气,晚辈素来喜欢结交江湖义士,先生义薄云天,晚辈早有结交军侯府各位英雄之意。”他看了眼李木英道:“晚辈之所以放了李姑娘,意欲何为,不用说李先生也应该知道,家父仰慕李先生已久,今日是除夕佳节,他老人家特意让晚辈前来拜会,他日李先生若得空,千万要到宁国山庄坐坐,只要李先生肯听朝廷的话,晚辈可以保证绝不牵连军侯府诸位英雄。”

    鲍之信倒是痛快,一开口并说明来意。李木英越听越气,拔剑一指鲍之信道:“这么说,外面的官兵果然是你引来的。”

    上次没有分出胜负,见李木英拔剑指着鲍之信,苏十一娘逼了上来,她深爱鲍之信,可以为鲍之信去死。鲍之信并无与军侯府无动手之意,他抬手拦住苏十一娘道:“各为其主各行其是,李姑娘,得罪了。”鲍之信敢作敢当,不愧为少年英雄。他转身边走边道:“刚才诸位的话晚辈都听到了,李先生和军侯府各位英雄光明磊落实乃真豪杰,晚辈钦佩万分。”他径直走到受伤的石玉柱面前对石玉柱一拱手道:“这位石大哥说的没错,兄弟阋于墙,外御其侮,大丈夫保家卫国,此乃英雄本色,今夜,晚辈愿助军侯府各位英雄一臂之力,不知各位英雄意下如何。”

    鲍之信是非分明在江湖上早有传言,今夜一见,果然如此。不等李墨白开口,北冥欧抢着道:“鲍公子,老夫与鲍玉龙鲍庄主多年未见,不知鲍庄主近来可好。”

    北冥欧急着和鲍之信搭上话,无非是害怕李墨白与鲍之信联手。鲍之信转身笑道:“多谢北冥前辈关心,家父一向都好,只是不想北冥前辈已经在北汉位居高位,他老人家要是知道这个消息,一定会为前辈心痛,前辈一世英名,到了这把年纪,何苦自损英明,落个晚节不保的下场?”

    鲍之信的话一针见血,北冥欧气得咬牙切齿,强笑道:“人各有志,借公子的话来说,各为其主各行其是,不能勉强,公子若见到鲍庄主,还请替老夫代为问好。”

    鲍之信一笑拱手道:“前辈尽管放心,你的话晚辈一定带到。”

    鲍之信如此一说,北冥欧胸中的气消了不少,他道:“宁国山庄贵为天下第一庄,鲍庄主深得朝廷信任,军侯府素来是宁国山庄的大敌,老夫昔日与鲍庄主交情颇深,今夜,老夫想和鲍公子作桩买卖,不如你我联手灭了军侯府,这笔功劳就记在鲍公子身上,不知鲍公子觉得意下如何?”

    鲍之信哈哈一声道:“这可是笔好买卖,功劳全归晚辈了,那前辈想得到什么?”

    北冥欧道:“这笔买卖要是做成了,鲍公子在江湖上从此威名远播,老夫只想和鲍公子交个朋友。”

    鲍之信刚才还信誓旦旦要助军侯府一臂之力,没想到一转眼就变卦了。军侯府之人暗骂鲍之信是个是非不分、善恶不明的无耻小人。杜十都冷冷道:“鲍公子好手段。”说罢,提起拐杖大骂道:“想乘人之危灭了我军侯府,只怕也没那么容易,鲍之信,你不用在这假仁假义,老子这条命只恨没有在战场上多杀几条辽狗,有本事的,你现在就来拿去。”

    被人如此辱骂,鲍之信不但不生气,反对杜十都心存敬意,他抱手道:“前辈息怒,在下的话还没说完呢。”他慢吞吞走到北冥欧面前道:“北冥前辈送晚辈这么大一份功劳,按理说,前辈的面子晚辈不能不给,可前辈好像忘了一件事,晚辈说到底是个江湖中人,江湖中人以侠义为先,宋辽不两立,晚辈还是个汉人,凡是与契丹人为伍的人就是天下所有汉人的死敌。”

    这话说的痛快,杜十都闻之大喜道:“这才像鲍玉龙的儿子。”

    北冥欧一张热脸贴了冷屁股,顿时杀气四起,阴森森地道:“看来鲍公子是存心和老夫过不去咯?”

    鲍之信义正言辞道:“不是晚辈要和前辈过不去,是前辈要和天下所有汉人过不去,晚辈也借前辈的一句话,敌人的敌人就是朋友,辽国占我河山,我鲍之信再不济,又怎能做那种让亲者痛而仇者快的事。”

    北冥欧行走江湖,天王老子也要给他三分面子。没想到他今夜好话说尽,鲍之信非但不领情,还官拐弯抹角变着法的把他耍了一通。是可忍孰不可忍,北冥欧大喝一声,重拳向鲍之信击去。北冥欧在江湖上号称神拳无敌,石玉柱是领教过的,见北冥欧重拳出击,石玉柱大喝道:“鲍公子小心。”

    只听“啪”的一声巨响,鲍之信向后退了三步稳稳站住。武林之中豪杰辈出,军侯府自李墨白以下早有耳闻,鲍之信的武功在江湖后起之秀当中当属第一,他能硬接北冥欧一计重拳而毫发无伤,如此神技,军侯府中人除了李墨白,恐怕旁人再无他人能及。

    杜十都不禁叹道:“鲍公子的武功果然深不可测。”

    一招不能将鲍之信击倒,北冥欧摆开架势喝道:“今夜就算鲍玉龙在此又能把老夫怎么样?姓鲍的小子,听说易龙神功威力无穷,老夫正想领教领教。”说罢,纵身高高跃起,使出狮子搏兔的伎俩,一连数拳向鲍之信击去。

    北冥欧如此张狂,全仗一双铁拳威力无穷,他一计计重拳摧金断石势必取鲍之信的性命。鲍之信的易龙神功乃是道家绝学,讲求的是以柔克刚四两拨千斤之道,北冥欧虽拳拳到肉砸在鲍之信身上,却犹如打在一团棉花上面难见成效,反观鲍之信气定神闲应对得游刃有余,一时之间恐难分高下。

    天有异象,狂风肆虐忽然也来助阵。相互拆了十余招,双方皆使出毕生所学尽全力相搏。高手过招,决定胜负的是真才实学。北冥欧比鲍之信多学了几十年的武功,内力之深自然不是鲍之信所能比。在北冥欧的重压之下,鲍之信的华丽招式渐渐成了花拳绣腿的摆设,再打下去,鲍之信非死即伤不可。

    再拼十招,鲍之信已经明显落了下风。眼看大势已去,一旁围观之人都替鲍之信捏把汗,可北冥欧却丝毫没有罢手的打算。苏十一娘心急如焚,即使她以的功力不能助鲍之信脱困,但她也不能袖手旁观眼睁睁的看着鲍之信受伤。她一急之下从腰间拿出鞭子,纵身扑向北冥欧。不料,练素红人影一闪挡住她的去路笑道:“相救你的情郎,先过了我这关。”

    眼看鲍之信那边已到生死关头,苏十一娘来不及多想,挥舞长鞭骂道:“贱人,你给我滚开。”双方一时话不投机顷刻间演变成一场恶斗。

    鲍之信是为军侯府出头才身处险地,眼下能救鲍之信的人只有李墨白。虽然军侯府与宁国山庄势成水火,可今夜鲍之信的所作所为着实令人钦佩。危急关头管不了什么江湖规矩,李墨白顺手从身边一个军侯府下属手中拔出铁剑使出一招擒贼擒王刺向北冥欧。顿时剑气纵横银钩如雪,北冥欧正全力追击鲍之信,哪想李墨白突然出手,一时避让不及,衣角皆被剑气划破,险些丢了性命。

    北冥欧仅凭一己之力无力对抗李墨白、鲍之信两位当今天下一流高手。留得青山在不怕没柴烧,今夜丢了面子,他日必会找回来。北冥欧高高跃起消失在夜色之中,练素红一看今夜只能到此,力拼一招将苏十一娘逼退,施展轻功跟在北冥欧身后逃去。

    韩平宋是今夜之事的主谋,眼看事情就要得手,没想到让鲍之信一搅和,不得不草草收场。他一跃而起,凌空传来一声怨怒一言“李墨白、鲍之信,咋们走着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