魔极无双
字体: 16 + -

第十二章:簌雪如絮,各谋皮肉

    “麒麟,你可在里面?”

    随着咚咚拍门声,江擒虎的声音从门外传来,江麒麟艰难地爬了起来,打开门。

    江擒虎一进来,就被弟弟的苍白脸色吓了一跳,一把扶住绵软的江麒麟,关切问道:“二郎,你怎么了,少东家见你久不归去,恐生节外,这才叫我前来寻你,你……”

    江擒虎说到这里,就看到了地上熠熠生辉的铁片,要出口的话,就卡在了喉咙中。

    “大哥,诸多事情,现在一时间与你说不清楚,又害怕隔墙有耳,今晚夜深人静时候,我再和你细讲一五一十。”江麒麟气如抽丝。

    待张君浩见到铁片,欣喜如狂,对江麒麟赞不绝口,也不问来由,但没有人发现,喜笑颜开的眸子里,闪过了一道寒芒。

    张君浩急忙吩咐那两个铸剑师试铸,这一次,铁片已能正常融铸,至于江麒麟的异样,张君浩就仿佛没有看见一般。

    叮叮当当的打铁声,充斥着名远镖局,整整三日,江麒麟在张君浩的吩咐下,跟随镖局里的镖师学拳脚功夫,他早已洗精伐髓,学这些粗浅功夫就像水到渠成,举重若轻。

    到了第三日,天色近晚,原本只是干冷的临安城突然吹起了凛凛寒风,不一会儿,黑云压城城欲摧,还未入冬,临安城却迎来了今岁的第一场雪,始如飞絮,渐若鹅毛,直下到了后半夜,皑皑白雪将偌大的临安城尽素银装。

    瑞雪兆丰年,次日一早,临安城的人们看着瓦上屋前堆满的白雪,沸腾欢呼,祈念来年的安康温暖。

    江麒麟彻夜未眠,这两日,心头的烦绪恼得他无法安睡,时刻在思考着那劳什子老祖宗和那黑袍老者的话,苍穹之上是什么,碧海尽头是不是他们所说的世界,仙人?修者?长生?是弥天大谎还是确有其事,自己经历的种种匪夷所思到底怎么回事,那什么夺舍魔种是真是假,还有张君浩作为少东家却异于常人的大度亲和,这些都让他每夜辗转反侧。

    若他们说的是假,那大哥亲口所说的见到飞天而行的仙人,加之自己莫名其妙就捡到的玉扳指,还有离家时老爹的再三嘱咐,这些到底作何解释,尤其是前日晚上自己把事情告诉大哥之后,大哥对于仙人之事的一脸笃定,江麒麟其实已经开始相信了修者和碧海彼岸,但这无双典,分明是本魔功。

    “成了!成了!少东家,神兵铸成了!”

    江麒麟还在顶着黑眼圈思索,突然,炉铸房那边叮叮当当的声音停了下来,取而代之的是这显得激动万分的喊声。

    两个铸剑师铸造出来的是一柄通体雪亮的宝剑,剑身大概三尺,剑柄铸成龙头模样,整柄剑,修长而精美,江麒麟盯着它看的时候,就觉得剑锋上阵阵寒意扑面而来,那种锋意,竟然有一种赵铁匠所打造出来的柴刀的芒感,但又好像少了许多韧劲,就像赵铁匠曾经说过的过刚易折,过锐易钝。

    “恭喜少东家得此神兵,少东家请看!”

    站在宝剑前的其中一个铸剑师从头上拔下一根头发丝,往剑锋上一吹,只见那根头发丝触锋而短,那铸剑师又拿过一把镖局里常见的刀,往宝剑上砍去,叮咛一声,刀断成两截,宝剑却丝毫未损。

    “果然是吹毛可断,果然是削铁如泥,好剑!”

    张君浩赞不绝口,抓起宝剑,自然是爱不释手,用手指一点一寸抚摸着剑身,双眼放光,表情陶醉,就好像他此刻抚摸的是杏花楼头牌凝脂的肌肤,当然,这宝剑远比窑姐们要高贵得多,所以他不仅痴迷,而且敬畏。

    “临安落雪而剑成,此剑便叫雪临!”

    张君浩说完,睁开双眼,迫不及待地舞起了剑,江麒麟不懂剑法,只觉张君浩此刻耍得漂亮极了,这柄剑,果然和张君浩是天作之合。

    “好,好剑!我儿好剑法!”

    镖局门口传来鼓掌的声音,原来是名远镖局的东家,张千山回来了。

    张千山不高也不矮,中等的身材,鹰钩鼻上搭配炯炯有神的一对鹰眼,显得整个聪明机警而又深有城府,但眼角的几条纹波加上双鬓的些许霜染,已证明他确实上了岁数,乐呵呵的嘴角没有被唇上的胡须盖住,这正好盖住了他钩鼻鹰眼的凶光,整个人竟显得有几分和蔼。

    江麒麟只看了几眼,就记住了这使人温暖如沐阳的笑容,也记住了跟在张千山身后的秦叔那断断续续的咳嗽声,面色蜡黄,五官普通的秦叔,一咳起来,胸口起伏时,就像即将报废的老风箱在吱吱呀呀下的喘息,感觉他要把自己的肺咳出来,这种咳嗽已足够使人印象深刻。

    与张君浩寒暄后,张千山对江麒麟的加入,只是简单的微笑示意,倒是秦叔尤其热切,拉着江麒麟嘘暖问寒,又讲了一大堆有的没的,显得格外高兴。

    一番暄叙之后,兄弟俩就禀告而走,因为今日轮到他们守门执勤。

    而张君浩,捧着宝剑,随父亲来到了大堂后面,镖局的密室。

    张君浩把密室石门紧紧关注,又点亮室内唯一的烛灯,这才笑道:“明日便是百门共镖的日子,听说龙头已经把镖物送到杏花楼,这次是我们名远镖局第一次走红镖,虽然只是作为百门其一,但镖物事关重大,这趟镖非同小可,我料想父亲今日必定归家,果然回来了,却不知,父亲临行时说的那事,现在可有眉目了?”

    “哼,你小声一点,小心被那江擒虎和他兄弟听到,到时煮熟的鸭子给飞了,你千万别后悔,可知为父为你花了多少心思。”张千山冷哼着,颇有恨铁不成钢的样子,面色已冷若冰霜,与方才在铸房时判若两人。

    “父亲勿怪,那两个乡下土包,给了些蝇头小利便晕头转向,恨不得对我感恩戴德,尤其是那江擒虎,已然把我当作过命的兄弟,上次竟然傻乎乎地为我挡刀,殊不知那些刀手,全是我安排好的一场戏,真是愚昧可笑。”张君浩拿着烛台,烛火在他的瞳孔里闪烁挣扎着。

    “虽然如此,也不能大意,你如今已有了神兵,待明日出发,镖队到了猿泣崖,为父请的那位仙人赶到,为你偷星换月,到时,有了神力,加上神兵在手,你的武功现在也已到了火候,何愁大事不成?以后,这临安城,乃至大唐武林,都得听我们父子的。”张千山笑了起来。

    “那秦放鹤,还有名威镖局请来的那个大侠沈青峰,那可是六大门派的传人......”张君浩的眉头却突然有些担忧之色。

    张千山摆了手,道:“这你不用担心,我对秦放鹤有救命之恩,他对我忠心耿耿,况且他的妻儿性命,都拿捏在我的手中,绝不会节外生枝,至于那什么狗屁大侠沈青锋,六大门派都已经灭门了,就剩他这么个漏网之鱼,能有几分本事?不足为惧,都什么年代了,还行侠仗义,匡世救民,可笑,现在都玩脑子,谁还和你快意恩仇,权和钱,才是王道,出去了,久了恐怕下人有所猜疑。”

    城中,杏花楼,一间厢房内,烛光跳跃着,似乎隔着窗户也已感知外边的雪寒风冷,杏花婆婆跪在地上,梨雨姑娘静立门口,而杏花婆婆所跪的正是那日声音沙哑的黑衣人。

    黑衣人随手一甩,抛出一根漆黑如墨雕琢成龙头形状的短棍,对杏花婆婆淡淡而言:“起来吧,念在你这么多年来,一直尽心尽力为我办事,这龙头棍就交给你了,以后你要怎么用它,我不会干涉,因为我要走,我要找的东西,已经找到,这贫瘠的东土,已经没有值得我停留的东西,至于你的孙女,三日后,我再送她一场机缘,她若有那个命,在我走后,自可摔碎龙头棍,得一场造化,出去吧。”他的声音,依旧沙哑可怖。

    “哼,师兄呀师兄,当年你给我玩了一手狸猫换太子,但你段十三千算万算,怎么也不会想到,我竟然追到了这里,哈哈哈,这一次,看你还怎么逃。”

    待杏花婆婆二人走后,黑衣人突然从怀中掏出一枚玉扳指,喃喃自语,然后又阴惨惨地笑了起来。

    而名威镖局,周子良虽被痛骂一顿,这几日里,却也铸成了比之张君浩的雪临还要稍胜一筹的宝剑,这一天,也已迎来了他们的客人。

    这夜,江麒麟和江擒虎正在房里商量走镖的事,江麒麟有些兴奋,毕竟是自己第一次走镖,第一次要到江湖上走动,去见见不同的山山水水。

    但屋外却突然响起呜呜咽咽的箫声,吹的不知是什么曲子,有点儿像送别折杨柳,又有些像深宫秋月,在这寒风卷雪的夜里,让人不免伤感起来,江麒麟虽然不懂音律,但也听得出其中的悲戚寂寥,本来兴奋澎湃的心情,就被搅得心烦意乱,恨不得破口大骂。

    正要开门出去看一看到底是谁这么煞风景,箫声就停了下来,然后,敲门声响起,打开门一看,却是秦叔,秦叔进门时,又开始咳嗽,一股浓浓的酒气冲到江麒麟鼻中,落了座,他那要人命的咳嗽才停下来,抬起头来深深地看了一眼江擒虎和江麒麟,没来由地说了一句:“你兄弟二人就不要去走这趟镖了。”

    “哈哈哈,秦叔却是喝多了,净说玩笑话,我随大哥来临安,正是想要见识江湖诸多趣事,怎么能不走这趟镖呢。”江麒麟哈笑,只记得好玩,却忘了自己这些时日里,只学了些蹩脚的三脚猫功夫,对付一般人,还尚可,若说靠这些皮毛行走江湖,是会让人笑掉大牙的,也会丢了脖子上的大葫芦。

    “对呀,秦叔应是担心百门共镖会有凶险,是故提醒我们,承了秦叔的美意,侄儿记在心中了,只是东家和少东家赏识我,我怎么能临阵脱逃呢,岂不是会让人看轻我江家兄弟,再说少东家如今得了神兵,有他照拂,我兄弟二人断然不会出事,秦叔您就放心吧。”江擒虎素来沉稳,此刻却也不以为然。

    兄弟二人笑着,你一言我一语,秦放鹤摇头苦叹出一声“唉”,站了起来,道一声“好自为之”,顾自出了门去,把兄弟二人弄得有些莫名其妙,只当秦叔是真的喝多了,再无多话,兄弟二人各自寻塌休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