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六十二回
那是一个受到诅咒的名字。
璐璐安。古辛。克罗塞尔——前宰相迪恩的独生女儿,曾经的特殊部队领导者,因为迪恩宰相遭到先皇拉希尔德二世的杀害,其独生女先是被解除兵权,琥珀随之被撤销番号,被关押在艾斯提亚首都的中央监狱,后来被邻国的特殊部队挟持而走,在利西亚特务机构的追击下,双方交战,最后,那个可怜的璐璐安在混战中跌下悬崖而死。
一年以后,迪恩宰相的冤屈平反昭雪,女儿璐璐安的冤屈自然也被洗刷掉了,为了弥补先皇所犯下的过错,迪恩宰相被追谥为“贤相”,其女璐璐安则被追封为“光之女”。
这是利西亚王国官方文件第15200406131号公案的记载。
然而,后来重新彻查此公案,在希丝卡的二度调查之下,查出璐璐安跌落悬崖以后,被人救起,随后被卖入基兰镇的一家娼寮,成为了娼妓“露露”。后来西蒙娜率领剿除这家娼寮的禁药据点,找到了璐璐安,但嫉妒璐璐安的西蒙娜为了剪除后患,将毒瘾发作的璐璐安丢入荒郊野岭,于是……二度调查到此结束,璐璐安最终被定义为“已经死亡”。
二度调查没有公诸于众,因为它的内容十分骇人听闻,曾经的贵族娇女沦落为娼妓并不是十分罕有的事情,如果弗鲁西斯并不喜欢璐璐安、也不打算替宰相迪恩鸣冤的话,身为罪臣之女的璐璐安恐怕也难逃被送入娼寮的命运
。但是,这之中牵扯到了后来的王后希丝卡,与奴萨伊伯爵之女西蒙娜两人间的一些纠葛。
加之弗鲁西斯一直未曾忘怀璐璐安,所以……这凄惨的结局被人刻意隐瞒,弗鲁西斯国王宁愿璐璐安死在悬崖之下,也不希望看到璐璐安沦落为娼妓的消息。
所以,当“璐璐安”这个名字从身为神使的盖娅王妃口中说出来的时候,希丝卡的第一反应是头晕目眩……
璐璐安到底死了没有?希丝卡认为是死定了——从来没有人能够坚持过红零零五的毒性,再者她一个手无缚鸡之力的弱女子,被抛在荒野,必然会被野兽啃噬得尸骨无存。
然而——她的确没亲眼目睹璐璐安的尸体!
正是因为没有亲眼见到,所以……延伸出来了无限的可能。
接着,她勉强站立,并迅速的看向盖娅——这个少女,她到底是不是真的神使?为什么至高无上的神使,会去关心一个早就应该死掉的人?而且,为什么神使的相貌和璐璐安十分相似呢?这之中究竟有什么关系?她想不透。
“他……弗鲁西斯陛下他,知道吗?”好半天,脸色已经变得苍白的希丝卡才低声喃喃的问向盖娅。
“不知道。”盖娅冷淡的回答道:“他没问。”
希丝卡垂下头来,心中烦闷不已:不管是什么原因,既然神使都要求她派人去迎接了,那么,璐璐安此人没有死看来是真的。那么,如果陛下知道了此事,会怎么想?他会开心吗?他会因为自己草率断定璐璐安已死而感到愤恨吗?
这些都是未知的不定因素,希丝卡感到一种深深的恐惧和无力感……这么多年了,一直以来她都把局势牢牢的操控在自己手中,与她为敌的人几乎都没有什么好下场。她已经习惯了胜利,与她博弈的人,都只会输。
然而,这一次,她却丢失了自信,变得迷茫了起来……璐璐安还活着,那个本应该死了两次的女人,竟然还活着?她的命为何如此硬?弗鲁西斯陛下还深爱着她吗?为什么会这样呢?连红零零五这样的一等禁药,拥有剧毒的毒品都没有让她死?
希丝卡的脸色越来越难看,她浑身无力的发抖,因为恐惧和讶异,她感觉身体像是被抽空了一般,随后大脑一片空白……她竟然在盖娅面前晕倒了
。
“王后殿下!”
大厅中顿时乱成了一团。
盖娅侧着头看向晕倒在地的希丝卡王后,她的眼神依旧平和淡漠,似乎希丝卡即便死在她的面前,也毫无所谓。
看着周围的贵妇和一拥而入的宫女们七手八脚的将希丝卡扶起,并大声叫喊着御医,盖娅只是转身迈着轻快的步伐离开,她想,希丝卡虽然晕倒在地,但不会忘记自己提出来的要求。所以,现在她要去找弗鲁西斯,让弗鲁西斯也派出人手去接璐璐安。
此时的弗鲁西斯还在批阅奏文,作为一个差点亡国的君主,他只有不断的用繁重的奏文压住自己,才能令自己心安。
“陛下,王后殿下刚才在与各贵族夫人的宴会中晕倒了。”一个传令的侍卫恭敬的缩着身子,用低沉但又清脆的声音汇报着。
“哦,让御医去看吧。”弗鲁西斯头也不抬的说道,他与希丝卡二人虽然是正式的夫妻,却并不深爱彼此。他迎娶希丝卡为后,不过是为了稳定各贵族世家,巩固国内政局,而希丝卡选择他作为自己的丈夫,也只是贪慕权力而已。他从一开始就明白,所以两人之间的关系和睦又冷漠,即使刚刚听说希丝卡晕倒,他也并没有当一回事放在心上。只是在批阅完一片奏文以后,才呐呐的说道:“她那样的体质居然会晕倒,是最近太累了吗?”
然而,弗鲁西斯依旧不打算去探望希丝卡,自从对璐璐安死亡的公案进行二度调查的结果到了他手中以后,他就感觉自己似乎心死了。他深爱着璐璐安,这一点好几年前就确定了,然而,这么多年没有了璐璐安,他也习惯了这种孤寂的生活,渐渐的,璐璐安的音容笑貌会淡出他的记忆……然而,那种爱恋一个人,喜欢一个人的感觉,却是再也不会回来了。
“陛下,盖娅王妃请求觐见。”
侍卫依旧恭敬的汇报着,国王处理公务的时候,一般是不接见女子的,就连希丝卡王后都没资格觐见。但是,侍卫在面对那位盖娅王妃的要求时,没有办法说不,似乎听命于她,比听命于国王更加深入骨髓
。
“请她进来。”
弗鲁西斯放下了手中的鹅毛笔,从座椅上站起身来。盖娅王妃,就是神使的化身,即便他可以不见任何人,却唯独不能不见盖娅。
盖娅虽然是在希丝卡昏倒以后就径直前往弗鲁西斯的办公室,但她不熟悉这里的路,加之身材娇小,走路的速度很慢,所以反而还不如传令的侍从们更迅捷。
“弗鲁西斯,我今日前来,是告诉你,那个人即将到达波尔要塞,你须在十日以内派出接应的人手,把她接到我面前来。”
盖娅平静的说着,她的语言虽然是命令,但却没有盛气凌人的傲气。然而,那种威严感和压迫感,却是任何人都没有的,即使是贵为一国之君的弗鲁西斯,在面对如此强悍的气势面前,也只能选择臣服。
“在下明白了……不过,那个人是谁呢?既然要派出人手去接应,那么至少应该知道那个人的姓名特征吧?”弗鲁西斯问道。
“嗯,那个人的姓名叫:璐璐安。古辛。克罗塞尔。”
“……璐璐安!”弗鲁西斯此时全然不顾对方身为高贵无比的神使,竟然往前走了两步,双手紧紧的搭在了盖娅的肩膀上,他激动得有些浑身颤抖:“璐璐安?您说的,真的是璐璐安吗?是迪恩宰相的女儿璐璐安?”
弗鲁西斯失礼的举止并没有令盖娅发怒,其实盖娅虽然作为高高在上的神使,但其实并不是那种因为对方偶尔的失礼之举就会发怒的人……不,她也许根本就不是人类,所以,自然也不会有人类拥有的喜怒哀乐。
她那精致漂亮的脸蛋,永远都只有一个表情。
这就是神之使者,这个次元的秩序维持者,至高无上的存在,与人类完全不同的东西。
“璐璐安她真的还活着吗?”弗鲁西斯感觉自己的两眼有些朦胧,他竟然落泪了……原本他以为,他早就不会落泪的,却因为意外得知璐璐安还未死的消息,而激动得热泪盈眶。
“可以说活着,也可以说死了。”盖娅无视弗鲁西斯的激动情绪,平淡的回答道。
“那,是什么意思?”弗鲁西斯的脸色陡然一变,他这才注意到自己的双手还紧紧的按在盖娅细小的肩膀上,连忙惊慌失措的放开手,虽然很想立刻对神使道歉,但神使脸上至始至终都没有变化的神情似乎在说着:道不道歉都无所谓,她并不在乎这样失礼的举动
。
弗鲁西斯更多的注意力,在盖娅那一句“可以说活着,也可以说死了”上面,他无法参悟这到底是什么意思。
关于璐璐安,弗鲁西斯一直从满了愧疚和痛苦,因为她死了……而且第二次调查,依然是死了,而且死之前还遭受了比在首都中央监狱的时候更凄惨的对待。那可是他最爱的少女啊,他贵为一国之君,却连最终也没能得到自己心爱的女子,何等的失败。
“这件事情与你无关,我不需要告诉你。”盖娅面无表情的说道。
弗鲁西斯无力的往后退了一步,听到璐璐安还活着,他很开心,激动得泪流满脸。可是,现在他又非常害怕,内心充满了忧虑。
——如果,璐璐安还活着,他该如何去面对她?
弗鲁西斯知道,她……在监狱的时候已经被人玷污了身子,再后来沦落到基兰镇成为人尽可夫的娼妓,那样的日子,他根本不敢去多想。因为,他会愤怒到无以复加的地步。面对早已**的璐璐安,他自己真的还能如以前那样深爱她吗?
同样,原本他曾经答应过璐璐安,会迎娶璐璐安为太子妃,让她做王后……可是,现在稳坐在王后宝座上的,是希丝卡。璐璐安既然还活着,应该也知道这些吧?那么,她会以什么样的目光来看待自己?
弗鲁西斯陷入了沉默之中,他的脸上充满了复杂的表情。
盖娅一脸无所谓的看着痛苦的弗鲁西斯,她对为什么希丝卡和弗鲁西斯二人在听到璐璐安这个名字以后,都变得如此痛苦不堪的原因毫无兴趣。
反正该说的已经说了,盖娅转身便要离开,走之前她转过头看了看弗鲁西斯,嗯——起码他没有像希丝卡那样晕倒。
“请记住,十日之内哦。”
盖娅轻声提醒道,随即离开了房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