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 对于历史天空的一角
同样一个夜晚，鼠区废弃的城堡里上千年来第一次迎来它的客人，一个年老的牧师，一个年轻的学徒，如果当初拒不投降而全家被吊死的大领主，知道自己千年后自己忠诚的那个家族的最后血脉居然会以这样的场景来到自己家，不知道他会是什么表情。
他的亡灵会不会单膝跪下，然后亲吻着艾德的手背，激动地说‘我终于等来您了，我忠诚的主人’
然而现在等着艾德的只有一群老鼠在火光照不到的地方阴谋想要夺取食物，和数不清的蚊虫绕着他们想要吃晚饭
。
艾德和法瑞尔也舒服地坐在火堆旁的石墩子上，火光将老牧师脸上的皱纹映照的似乎更深了，那些沧桑的印记也许见证了这个一生大部分时间都很潦倒的牧师每一个辛酸的过往，然而从他脸上却看不到一丝负面的情绪，只有对信仰的忠诚。
面对着火光，老牧师的表情有些模糊，然而艾德的眼睛却被晃得透亮仿佛黑色的眸子里面也孕育着一团火一样。透过破败城堡上面漏了一个大洞的屋顶，星光如女神的泪痕，渐渐在君临上空蔓延。
火堆上架着一口破铁锅，正在咕嘟嘟的往上冒泡，里面煮着白天从达尤沙夺来的面粉，他们既没有吃烤饼，也没有吃烙饼，而是就着白天老牧师为一个老婆子治眼病得来的两枚白沙鸡蛋，和在路边随手采的‘猪爱啃草’煮了一锅白面疙瘩汤。
因为这样能喝个饱，连水都省了。
艾德给老牧师盛了一碗汤，自己也美美地喝上一碗，舔舔嘴唇从腰包里面掏出一个小本子，又开始了每天的保留曲目。
“老头儿，昨天你说到燃烧地狱的魔族大军在君临城被我的祖先沧痕。血曼陀罗打败后，逃到了北方的寒流堡，然后呢？寒流堡被屠戮了？”
老牧师斜了他一眼，笑骂道。
“你小子就知道听故事，等哪天我肚子里这点儿东西被你掏光了，我看你听什么。”
“那容易，我再找一个师父呗，我看在酒馆角落里抱着竖琴，咿咿呀呀唱词儿的吟游诗人就不错，不但能听到许多故事，还能免费泡酒馆女郎，说不定什么时候那个路过的富婆看我英气逼人，玉树临风，招我做上门女婿，你也能跟着享享福。”
法瑞尔听这小混蛋胡诌也不由失笑。打趣说道。
“酒馆里的女人你也敢碰，万一你一时把持不住，欺负了哪家的良家女子，我可没那么大的能量去请讼师给你打官司，君临的讼师贵呀，我听说君临第一大讼师‘兰唐镜’，号称三寸不烂之舌，能把死的说活了，把活的说飞了，要不你去拜他为师吧，”
艾德撇撇嘴，“他那种人除了拿别人的钱，给人卖命，就像狗一样，谁给食就冲谁摇尾巴，也不管是非曲是，良心是非，我好歹也是皇族后裔，这要是一千年前，给我当老师，除了‘提瑞斯法圣地’的大魔导师外，我还不鸟呢
！”
法瑞尔哈哈一笑，拍拍他的肩膀。
那笑容中有安慰，有鼓励，还有一丝挪揄，好像在说，要是一千年前，没准你也跟着暴君杰宙被烧死在摘星塔里呢。
他缕缕花白的胡子说道。
“想听故事可以，”他笑眯眯的说道。
“不过在过几个月就要开始‘霍格沃茨学院’的入学考试了，你的魔法知识和元素力量应用史都记好了吗？霍格沃茨的门槛可高呀，这次要是考不上，就算求爷爷告奶奶也得等四年以后啦。”
老头儿唠叨了半天，一边颤颤巍巍地端着缺口大碗吸溜吸溜地和汤，一边讲述着自己年轻时如何天纵奇才，就差五分就考入霍格沃茨草药学的大门，结果考试那天因为吃自制的‘记忆增强剂’，用药没用好，跑肚拉稀地考完了试，考现场魔法亲和力的时候连个光点都没召唤出。
艾德暗想就这样还想进草药学的门槛儿，霍格沃茨学院的草药学里面的都是有名的魔法药剂大师，没有几十年的炼金术造诣谁干去那里任教，拿鼻子一闻，就能知道你老爸老妈在生你那晚有没有喝酒。
不过，艾德不怀好意地看着法瑞尔，想象着他捧着肚子，全身都纠结在一起，然后向着茅房跑时的姿势，不由想笑。
见他依然有些老年痴呆地又说起自己来。
“艾德呀，你还年轻，一定要努力呀，就说这《元素力量应用史》这本书吧，虽然是讲历史的，在实战中没什么用，但读书不一定要有用，读书可以明智，读中自有金币和美女，这些都是背的东西，不常复习就会忘了。”
艾德无力地叹了口气，垂下头。
不耐烦地摆手说道。
“背好了，背好了，真的背好了，就连远古精灵第一次因为晚上起夜看不到路而发明了‘圣光加持’时说的话我都记下了
。”
哦？法瑞尔老眼一眯。
“你这么自信我就考考你。”他扯着胡子，摇头晃脑地想了一下，然后一拍屁股下的石墩子，说道。
“人类是有哪几种元素构成的，每种元素都有多少比例？”
艾德自信一笑，“具精灵传说，人类是在第二纪元，也就是蛮荒兽的纪元里，由永恒的三古神之一，‘冥海瑶幽’在腹中孕育三千年，在一个‘雷电之晨’的早晨生出来的，父神钟爱他的女儿瑶幽，于是赐名她最优秀的造物以‘人类’之命。”
法瑞尔眉毛一挑，脸色有些难看。
哼了一声，“那些骄傲的精灵就知道曲解历史，仗着自己活得久一点就诽谤人类的诞生。要是考到了你这么写的话，这辈子也别想当魔法师了。”
艾德知道老牧师为何这么生气不满，在这些牧师眼中，人类是受女神眷顾的，任何人说他们的历史起源于第二季元都是对人类的侮辱。
于是话锋一转。
“当然，我个人也是不同意这样的谬论的，具古代大魔导师‘科瑞尔。韩棒’考证，人类的历史其实远远要超过号称父神之长女的远古精灵，甚至有可能连精灵族的文化都是源自人类，而且远古精灵女王都有人类血统。
他在《人类，白头山上圣族》一书中说过。
‘在一个春光灿烂，朝霞绯红的早晨，父神见这世界寂寥死寂，于是便按照自己的样子，创造了人类，并赐予他们使用元素力量的权利和智慧。’
所以人类其实也是父神的亲手造物。
故而我们是由百分之四十七的水，百分之二十二的土，百分之三的火，百分之五的风，百分之六的光和暗，还有百分之十一的灵组成。”
这种说法在人类的学者和法师中很是受欢迎，也深得各国君主的赞许，因为现在人类的力量要强于曾经不可一世的精灵，然而在古迹发掘和历史研究上，至今也没有一个早时间和文明度上超过精灵，所以这成了人类一个短腿
。
但那些虔诚并有着深重‘种族主义’的牧师们却坚持地认为人类是比精灵高贵，比精灵强大，比精灵古老的第一种族，父神亲手的造物。
法瑞尔赞许地点点头，笑眯眯的样子就像一个老不修摸到了处女的肚脐眼儿。欣慰地说道。
“好呀，如果法师学院的考官们看到你这么优秀且明智，说不定不用考了，直接特招也大有可能呀。”
艾德翻了个白眼。
他对人类这个种族没有那么大的归属感和荣誉感，就算人类是世界上最古老高贵强大的族群，那又能怎么样，穷的依旧穷，看不起病的依然看不起，他也依然要住在这个古老的破城堡里。
何况实事求是的话，精灵的确是这世间已知的最古老种族，据说比‘永恒的三古神’都要古老，能和他们相提并论的，也就只有传说中出现，从没有过遗迹的那个‘神圣的神之长子’，洛瓦伊游穆族。
老牧师说起精灵来起了兴趣。
说道，“精灵们的确是不可信的，要不然他们也不会在第三纪元时候被燃烧地狱的那些‘欧葛尔’魔族击垮，最后还靠着我们人类驱逐恶魔，这当中也有你的祖先，血曼陀罗家族的战士们的功劳，”
艾德心中嘀咕，你怎么不说精灵为了抵抗魔族出了多少力呢，要不是人类有着无比强横的生育能力，真的能打赢那场持续二十几年的战争？两代人都加入了战斗，那是何等惨烈。
“远古精灵的第一代后裔是什么？”
老牧师拿起艾德的书籍，找了一个问题提问道。
“是第一纪元和第二纪元过度时期的‘五方精灵’，分别是‘东方精灵’，‘西方精灵’‘南方精灵’，‘北方精灵’，和‘中央精灵’。”
法瑞尔点点头。
“精灵有哪几种元素组成，比例分别是多少？”
艾德想也不想回答道
。“百分之三十的水，百分之二十二的土，百分之三的火，百分之五的风，百分之十的光，百分之十的暗，和百分之二十的灵。”说道这儿艾德忽然奇怪起来，便问老牧师。
“老师，为什么精灵有着更高比例的‘灵’元素，可在元素力量亲和力方面甚至却赶不上人类呢？我听说包括精灵大族森林精灵都是无法修习魔法的，这是为什么？”
法瑞尔打了个哈欠，跟着松弛的眼皮就耷拉下来，含糊一声说道。
“可能是他们得罪了创世神，便降下惩罚了呗。”
“不过呢，精灵也不是全部不能使用魔法的，像居住在‘奎尔萨拉斯群岛’的高等精灵，和已经濒临绝迹的‘蓝精灵’都是可以修习元素力量的，尤其是高等精灵，他们自称是远古精灵最嫡系后裔，几乎每一个族人都是魔法师。”
“这么厉害！”艾德不由微微吃惊。全族都是魔法师这意味着什么？
在塔玛瑞尔，只要成为元素师就能进入皇帝的宫廷，就职宫廷法师，拿帝国薪俸补贴了。
魔法师的等级原本是混乱的，精灵们最早使用元素力量，可以上溯到第一纪元的‘黎明时代’，那时远古精灵作为‘神之长女’，受父神眷顾，每一个精灵一出手就要着奇高无比的元素亲和力，一个小精灵孩子都能指挥着漫天的魔法元素在空中跳舞，所以精灵们并没有为魔法师分级别，魔法师的级别是人类区分的。
似乎人类特别喜欢将事物包括生命分级，用以区分高贵卑贱，上等下等，自从第四纪元初期，人类中的第一个伟大的魔法师‘麦迪文’将用精灵语吟唱的魔咒改编为人类中的‘特斯拉语’后，麦迪文顺便将人类法师分成几个等级。
魔法学徒，元素师，魔导士，魔导师，和最神秘莫测，抬手间就是毁天灭地的元素精灵使。元素精灵使一如其名，作为元素的使者，具典籍记载这类法师可以从圣域神界里，父神沧青的背后的七个元素界中召唤元素力量。
而最常见的就是魔法学徒了。
因为人类的身体里平均都有百分之十一的灵元素，天赋好的能超过这个比例，差点儿的不到这个比例，但每个人都有可以修习魔法的机会
。
并不是天赋不好就一点儿魔法力量也感触不到。
只不过有一个分界点，一个人适合不适合修习元素力量的分界点就是元素师和魔法学徒的区别，这其中有着一道隔绝了无数才俊的鸿沟。
普通人只要经过一点冥想训练，就能召唤出空气里的元素，比如召唤出来一点儿水雾，召唤出点儿火星儿用来点燃烟卷。但想要向元素师一样召唤强大的魔法力量用来攻击，那是几乎不可能的。
艾德现在也只能召唤出一些基本的元素，比如在手心淡然一个明晃晃的火苗，或者一束光束，但他不会一个攻击性的魔法咒语，主要是没人教。
所以他对自己的魔法天赋信心十足，想着凭着自己血曼陀罗家族的高贵血统，还能连个魔法师都做不成吗？
然而事实他也有些嘀咕，毕竟血曼陀罗家族的血脉是被称为‘战士的血脉’，历史上的那些英雄们也是战士居多，只有一个人在魔法上达到一定的高度，就是血曼陀罗家族惟一的一位女皇。
苍雪。血曼陀罗。
然而苍雪女皇年老时将皇位传给了她的侄子，她一生未嫁，所以艾德有没有遗传到她的魔法天赋自己也未可知。
火光渐渐的暗了。
艾德从沉思中醒来，忽然想起自己是要听法瑞尔讲述魔族入侵历史的，怎么跑题跑到这里来了。
哎，人年纪一大了，跑题的本事成倍增长，就连艾德这样的才俊都被法瑞尔不知不觉间带跑了话题。
老牧师坐在石墩子上不断点头打瞌睡。
艾德将他扶起，放到城堡穹顶没有漏洞的地方那张皮子上躺下，看着他满脸的皱纹和花白胡子，他抿着嘴唇，心想怎么的也得先解决住宿问题，总不能在魔法考试前这两个月让老师一直住在这种阴天漏雨，刮风漏风的地方吧。
他叹了口气，往火堆里加了几块柴，躺在皮子上，双手枕在脑袋下看着星空，不知过了多久睡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