汉末浮生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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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章 家丁宝玉(四)

小清笑道:“我可管不了那么多了。你这人,得寸进尺,还嫌占人家便宜不够吗?”身形忽闪,已轻松地跃上回廊,再一跳,便抓住了横梁,反身隐没在屋脊与夜幕的交汇之处。

    目送了她离去后,倦意便随冷风一起袭来,当下悄然回到房里,脱衣就寝。

    待清醒过来时天已大亮,房里两位仁兄早已不知什么时候离开了。想到账房的杨管家,顿时出了一身冷汗,连忙穿衣整裤,急急忙忙地赶去伺候。

    杨觐早已在房里刻写竹篾了,见我进来,淡淡道:“你吃了饭没,瞧你这衣冠不整的样子,若被老爷看见,还不要了你的命?”

    我脸色一红,道:“多谢杨爷提醒,小的贪睡,误了时辰,请杨爷责罚。”

    杨觐闻听我口气变得恭敬万分,改称“杨爷”了,微笑道:“知错就好了,以后早些起来就是。”

    我赶忙称是,走过去帮他收拾桌子,又倒些水在砚里磨起墨来。趁机道:“杨爷教训得很是。但也算小的运气差,倒了八辈子霉,碰到两个打鼾比猪还响的家伙,足足折腾了半晚上,方得以入眠。”

    杨觐愕然瞪视了我片刻,放下手中的刀,半晌才勉强笑道:“小贾,你的嘴倒挺会说的。但骂人的言语,以后别让我再听到。”忽地站起来,走到门口,左右看看,掩上门,转头低声道:“你难道不知道睡在你身边的那两人是谁吗?”

    我摇了摇头,他仔细地看着我的眼睛,待觉察我没有撒谎之后,直言道:“他们是田四最亲信的贴身护卫孙邯、孙离二人,平日在杨府上下,除了老爷、小姐之外,无人敢管。田四特意要把你和他们两编在一起,我还以为你跟田四有什么特别关系呢。”

    我心下恍然,暗道:原来是田四的主意,我还当姓杨的故意为难呢。故作惊讶地道:“杨爷说什么呢,我跟田四有什么特别关系!他为人刻薄狠毒,我受够了他的气,再也不想回他那儿了。他把姓孙的两小子派来,定是监视我的一举一动了,哼,我……”

    我突地无法再讲下去,心里涌起了一个可怕的念头:田四叫两个贴身保镖来察探我,其中必有用意,难道他已经知道了我的身份,还是他刚有所怀疑呢?杨觐见我面色难看,却更加信了三分,道:“小姐跟我说,她亲自着人带口信给田四,吩咐他把你交到我手上。所以他一直对此耿耿于怀,恐怕他叫孙氏兄弟看住你,用意也在我的头上!”口气严峻,又强自克制着怒气,“我初时还以为田四遣你来的,没想到真是一场误会。好,今晚我就调你到东厢,住在我旁边房里。”

    我心里一动,心道今晚可以和小清颠鸾倒凤一番了,真是拜你所赐。但那一种为人暗算的感觉却是挥之不去,脑中杀机顿现,暗忖:田四啊田四,我不杀你,你就要杀我。既如此,就别怪我太厉害了!抱拳道:“多谢杨爷。”

    见杨觐面色大有改观,心道若不趁热打铁,取得了他的信任,以后再找机会就难了。跪禀道:“小的还有一事想跟杨爷说。”

    杨觐奇道:“请起?有什么话,但说无妨。”

    我为示郑重,特意又到屋外察看了一下,确认无人偷听,才关上门道:“我见杨爷与那田四格格不入,似乎却没有办法除此心腹之患,不知杨爷能否先告诉我,这是为何呢?”

    杨觐眼神在我脸上转了半晌,才叹道:“原来你真不知道我与田四的过节。好吧,此事说来话长:我原是司徒家的远亲,落泊来此投靠,渐渐地升至府内总管的位置。而田四这人,却是司徒三夫人的兄弟,荆州刺史王睿的远亲,他家素来财大势重,又与杨府有姻亲关系,因此没有人敢开罪他。若不是他一副小人得志、飞扬跋扈的样子,惹得老爷、小姐不喜,恐怕此时他早取代了我的职权,坐上杨家府内总管之位了。”

    我点点头,心道原来如此。田四那人,看着就叫人难受,若不是要虚与委蛇,在杨家常治久安,我才懒得理会这种鸟事。哼了一声,“田四目中无人,想方设法制造矛盾,此小人所为也。杨爷要稳住地位,必先收买人心,力现出杨爷为府上赴汤蹈火的精神,不必斤斤计较于暂时得失,这样孰优孰劣,一望便知。再者,杨爷也得用些计策,让田四乖乖地钻进圈套之中,以便拿着把柄,以家法处置他。”

    杨觐连连点头,道:“你说得正合我心。但田四耳目甚多,又有三夫人帮他撑腰,所以很难找出他的破绽。我若非一直使计除去身边田四的亲信,恐怕早遭了孙氏兄弟的毒手。”

    我吃惊道:“难道他们敢公然在府内杀人不成?”

    杨觐摆摆手,愤然作色道:“这两人心狠手辣,为田四收买之后,平日里尽干些伤天害理之事。去岁田猎,我的三名亲信手下不明不白地被杀死在苑场中,老爷发了脾气,着西部都尉调查,至今也没弄出个音信。还有一次,竟是小姐的贴身爱婢被人奸杀,在城外平乐观后,被分成好几块,这几桩事情我知道一定与孙氏兄弟有关系,他们秉承田四意旨,胡作非为,我却……没有得力的助手,可以一举除之。唉,虽小姐具理明察,也不得不含恨饮泪,厚葬了那个丫头了事。我知道田四对小姐颇为忌惮,但也想不到他会这样公开地胁迫她!”

    我头皮发麻,眼前顿时出现神海族公主耶娃惨死的场面,闭上眼,脑中更是一片血海。暗道:田四居然经手了这许多见不得光的事情!我还怕杀错了人,却原来是老天把这等狗贼往老子枪口上撞。怒道:“竟有此事?这天杀的田四,就是千刀万剐,还便宜了他。”忽地灵机一动,冷哼道:“他有矛,我们就有盾。杨爷,我向你力荐一人,可以对付孙氏兄弟。”

    杨觐摇摇头,道:“你初来不久,哪里知道姓孙的厉害。他们俩原是黄巾贼寇,在黄巾青州渠帅手下任副职,杀人无数。后来贼党分崩,两人落草劫货,因误劫官银被捕。田四出钱把他们赎出来,以为己用,实是极为看重这两人的武艺。”

    我想起王越在陈仓之时,御剑击贼之势,笑道:“杨爷放心,我荐的这人,若不能视孙氏兄弟如草芥,我便甘愿受罚。”

    杨觐见我如此信心,欣然道:“此人谓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