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六幕 很好就好

未来，如果有未来。在这片黑暗的海洋里陈纹又一次感觉死亡在蔓延，从他的脚底板慢慢地、慢慢地向他的大腿上爬去。然后又如恶魔抚摸你的颈项一样慢慢地朝你的上身游去。陈纹已经感觉到窒息，所以他不由自主的想到了未来，那是在求生，他渴望自己能有未来，能有一个美好的未来。

陈纹有活下去的理由，而且这个理由是那么充分，所以他的求生**一如点燃黑暗的星星之火，在这片无边无际的海洋里是那么的耀眼。

“嗷”也不知道过了多久，火星都快要熄灭了的时候，黑暗深处传来一声响彻宇宙的龙鸣，它是久旱之后的甘霖，洒落在沉沦的陈纹身上，让陈纹突觉晨钟暮豉加身，番然醒悟，所有的迷茫转瞬间都消失不见了。

“孩子，我的孩子。”苍龙的声音再次响起，却不是愤怒的咆哮，那是一种母亲见着自己遗失多年的儿子的惊喜，还带着愧疚的心疼的泪水。

“孩子，我的孩子。”苍龙的声音一遍一遍在黑暗里回响，陈纹听在耳里，心中不由生出感同身受的悲痛。他曾经也是一个孩子的父亲，如今却再也不能照顾他了，小云还不到十岁，只有爷爷和外婆，不知道他此时过得好不好，读书的时候见着别的孩子都有爸爸妈妈接送，而他却只能孤零零一个漫步在街头，会是怎样的滋味。

陈纹不是母龙的孩子，它们一家龙都被他的祖父击杀，母龙的惊喜注定是一场泡影，陈纹感觉心痛而愧疚，他突然觉得陈家似乎歉了苍龙母子太多。

陈纹没有说话，他不知道该说什么，该怎样回答苍龙的呼唤，他只能任由那么惊喜的声音在自己的大脑里回荡，在这片原本暗无天日的世界里徘徊。他只能沿着那声音的方向光速一般的催动自己的探识前进，前进。

母龙的声音一直在回荡，陈纹大脑里的每一个地方都充斥着这个可怜残魂的意念。但渐渐的，也不知道是多久以后，这声音开始不安起来，然后是躁动。期间陈纹一直没有发出一丁点声音，只是默默的前行，他说不出口，他真的不想欺骗那头可怜的母龙，虽然他知道这样是不利于他接下来的行动。

时间在同一个大脑里是没有意义的，陈纹的探识在自己的大脑里飞行了不知道几万年，但房间里的时间却只过去了两柱香。这时他终于借着苍龙残魂的声音开辟出来的道路飞到了自己的灵魂边缘，迎面而来的是一株庞大的植物，它是那样的庞大，即便是几个太阳的空间也不能把它装下。陈纹认得这株植物，他太熟悉了，那是一株丁香，晚秋最喜欢的花朵。

没想到自己的灵魂形态竟是一株丁香，陈纹百味杂肠的看着自己的灵魂，一时呆了。随即又理所应当的觉得就应该是样的，除了丁香还有什么会是自己的灵魂呢。陈纹一头扎进一朵城市般大小的丁香花，眼中的场景陡然变化了，随即他感觉自己的视野也变化了，不再是人类一样的身前一百八十度的视角，而是上下左右三百六十度的立体视角，他感觉自己就像一个圆，圆表面所对应的所有点他都能清晰的感觉到。可奇怪的是他没有因此而感到不适应，很自然的感觉就是这样，仿佛他一生下来就是这样的。

全方位的视野让陈纹看到更多的信息，他眼前的世界不再是黑暗作为主色调，柔和的金色光芒充斥在眼睛里的每一个角落，作为这个新世界的背景。而在背景之上是一片软软的细沙铺在下方作为这个世界的大地，细沙地并不大，只有一公里的范围，再外面就是柔和的金光。细沙地的中央有一个稍高一点的沙丘，沙丘上有一颗银白色的蛋，蛋很大，足有一张八仙桌的体积。苍龙的声音不断从这个蛋里面发出来。

‘苍龙蛋，这就是苍龙的残魂吧’因为种种原因，陈纹对这头变异的苍龙残魂没有分毫的敌意，他看着体积庞大的苍龙蛋反而生出亲近的感觉，下意识的飞到近前想去摸它。但意识里发出伸手的命令后他才发现自己现在并不是人的形态，也不是苍龙的形态，而是一株小号的丁香。他伸手的命令并没有产生效用，因为丁香的枝叶没法作出动物肢体一样的动作。

陈纹停在苍龙蛋前，一时不知道该怎么办，他原本以为自己的灵魂空间是梦里的样子，至少也应该相差不远。由其是母龙的样子，与他的设想相差甚远，他凭一股劲飞到这里原本作的就是船到桥头自然直的想法，现在到岸了，船却依然是弯的。且一点头绪都没有，陈纹根本就没有处理这类问题的知识储备和经验。

所幸陈纹有应对各种绝境的经验，甚至可以说是本能。在短暂的迷茫之后他又冷静了下来。陈纹不知道已经过了多少时间，不知道自己还剩下多少时间可以用来想办法解决问题。不过最坏的结果就是下一秒钟母亲他们就进入自己的灵魂空间然后看到现在的这一切，然后接下来呢，他至少在清醒的面对母亲他们，然后在事情不可调和的时候以死来作为手段让母亲他们今天放弃对苍龙下手。

当然那是最坏的情况，陈纹认为自己不会那么衰，他应该还有一定的时间来想出一个让大家都能勉强接受的办法，他相信自己能做到。

说了这么多，事实上这些想法只是在陈纹的意识里电闪了一瞬间就确定。他现在在想该怎样和苍龙沟通。在这片不大的灵魂空间里陈纹能感应到更多的东西，比如母龙对自己的善意。事实上如果陈纹是实力达到一定程度以大神通进入自己的灵魂空间，他可以感知到这片空间里的一切，包括外来者比如说这头变异苍龙所有的想法。只可惜陈纹太弱了，他能找到自己的灵魂并进入这里都是因为执念和苍龙声音的指引，所以陈纹只能微弱的感应到一些表面能看到的物事之下的灵魂奥密，他甚至现在静下心来思考和感应也没有发现晚秋的灵魂在苍龙蛋里的什么位置。

陈纹的目的是要救出晚秋的灵魂，而母亲和祖父他们的目的是从根本上铲除对他有极大危害的苍龙，两者之间本质上是不矛盾的，所以陈纹只要把晚秋的灵魂和苍龙的残魂分开就可以了，至于接下来母亲他们发现陈纹大脑里还有一个灵魂会怎样做，陈纹已经作好了最坏的打算。

想了好一会儿，陈纹始终不能想出一个完美的方案，事实上陈纹也知道自己根本不可能想出一个完美的方案来，但正是因为如此，他下意识就想着再想想没准能想出一个更好一点的法案来。这一轮回一个多小时就过去了，陈纹二代电脑般的计算速度已经让他的探识疲惫不堪，不能再计算了。

不能怪陈纹在这种关键的时刻婆婆妈妈，他太关心晚秋的安危了，才会反而举棋不定，每一次不到山穷水尽不冒然下决定。

而这一个多小时的担误，母龙的声音又发生了变化，从躁动开始变得绝望起来。从沉思中清醒过来的陈纹在灵魂空间里更是能够清晰感觉到苍龙的情绪，在她绝望的吼声下还夹带着一丝死气，苍龙已经不想再坚持了。

糟糕。陈纹虽然对灵魂知之甚少，但也知道此时如果苍龙残魂自己不想活了，黯然消散他的大脑里，晚秋定然也会随之灰飞烟灭。

陈纹不敢再怠慢，说道，“母亲，我是你的孩子，我来看你了。”

陈纹原本不想欺骗母龙，但在这危机时刻，晚秋灵魂的生命让他把所有其它的想法都抛在了脑后。

“孩子，是你，真的是你吗。”母亲咆哮着吼道。

“是我，母亲，我还活着，我来看你了。”陈纹声音略带激动的说着，他不知道母龙的残魂还剩下多少智慧，但她一开始就把陈纹当作了她的孩子，陈纹想来这时无论自己说什么，母龙也会把他当作亲身孩子的。但陈纹却不可能乱说，他赌不起。

“孩子，是你，真的是你，你还活着，你真的还活着，我就知道你一定不会死的，太好了，太好了。”母龙残魂已经语无伦次，反来复去说着同样的话。

“嗯，我还活着，我现在很好，母亲。”陈纹依着母龙的话接，想尽量让他和母龙之间的心理距离更近一点。

“很好就好，很好就好。”苍龙蛋散出淡绿色的光芒，照射在陈纹丁香外形的灵魂形态上，陈纹突然感觉眼前出现一个白衣胜雪的女子，竟是他的母亲苏音竹，正伸出手要抚摸他的枝叶。

这？突然的变故让陈纹心惊，母亲怎么会出现在他的灵魂空间里，难道已经天亮了，母亲他们已经来诛杀苍龙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