班超出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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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章趁夜疾行黄龙岭借粮再见仲升望秋甚欢喜

    几人各自散去,赵森将写完的信交给了班超,这些信并没有信封,班超随手一看,不禁笑了,原来这些信有的是字,有的是画,有的是文字中插着图画。

    班超换了套便衣,他许久没有穿便衣,记得上次穿便衣,还是去黄龙岭的时候。他心中五味杂陈,一方面,又能见到望秋了,另一方面,雁门被袭,自己将有求于鹧鸪山。

    望秋,他日夜想念又不敢挂在嘴边的女人。他时常回想她的一颦一笑,只可惜越想越是记不清楚她的模样,也不知道她现在怎么样了。班超有时想,鹧鸪山是不是将望秋圈禁了,还是望秋在山中随意找个男人嫁了,要不为何好几个月都不来寻自己。

    如果不是匈奴人的偷袭,他还没有机会去黄龙岭。他本以为这是一次立功的机会,不想敌人势大,没有功成,贾武还断送了性命。郑众本已同意设立新安营,安置吕梁山人,只半日之间,决定就被取消了。虽然将军没有明说取消他的军侯之职,但是没有了新安营,哪里还需要军侯。是否升职尚无甚所谓,但几次起落,让他感到颜面有些无光。

    这大概就是命!反正本就一无所有,何必太在意得失。

    班超是一个天性乐观之人,如此想着,心情好了许多。

    “仲升,何时走!”薛五突然冲进帐来。

    班超看到是薛五,道:“明日送走了军侯贾武再走。”

    薛五道:“出殡是下午的事,若是出殡后再去,到了黄龙岭,只怕要天黑了。到时候,人家不管饭,咱们无处可去,只能在山脚忍饥挨饿。”

    班超一笑:“心急什么,至少天亮再出发吧!”

    薛五道:“天亮出发,要将近晌午才能到,到时候人家不让咱们进去,咱们没有时间解释,还是一样在外面挨饿。”

    班超道:“你觉得什么时候出发合适?”

    薛五道:“自然是现在出发比较合适。现在出发,黎明时到,一路上可以商量如何对策,若是大当家同意借粮,咱们当日推回来,明天晚上即可有粮吃!若是不同意借粮,咱们也好有个对策!”

    班超道:“咦,你今日怎这般聪明!”

    薛五大声道:“都是饶锦文教我的!哈哈!”

    班超拉开军帐的帘子,见饶锦文早已候在帐外,他穿着入黄龙岭时的那件灰白长衫,坐在马背上,眼睛看着南方,一言不发。班超知道,饶锦文是想见到流丹,自杀了秃鹰,他变的话少了,这件事在他心里打了一个解不开的结。

    “薛五,上马!”

    “哎,走着!”薛五欢快的上了马。

    三人

    出了南门,一路往黄龙岭方向去。饶锦文走在前面,他疾驰一阵,等班超二人一阵,班超和薛五紧跟着饶锦文,却怎么都追不上。

    薛五道:“仲升,你瞧锦文,这么着急作甚,到的早了,人家又不开门。”

    班超笑着说:“你就不想早点见到蓝云?”

    薛五道:“我没有他那么着急,蓝云不在意我,我去早了也没用。”

    班超甚为好奇,道:“你既然知道蓝云不在意你,何以还这般用心!”

    薛五道:“便是蓝云不在意我,只要是能远远的看上她一眼,我也就知足了。你和望秋相约的时候,她必是去的,我只要跟着你,就能见到她。她虽不喜欢我,但我心里甚爱慕她。”薛五说到后面,声音很小,想是说到喜欢二字,害羞起来。

    班超皱眉,问:“那蓝云生的胖胖的,哪里好了?”

    薛五道:“生的胖了就是好,自小我娘就跟我说,长大了,要娶个胖媳妇,蓝云生的胖,脸又俊,我喜爱极了!”

    一行三人寅时到黄龙岭,其时正处深秋,天亮的晚,山门黑暗,大门紧闭。

    三人看到山前的地上有一片亮光,甚为好奇,不由得从马上跳了下来。

    薛五将要上前,班超拉住了薛五,低声道:“不要走了,前面是水!”

    薛五道:“黄龙岭山前不是平地吗,哪里来的水!”

    班超取来一根树枝,削去枝叶,插进水中,竟深不见底。仰天再看,见半空多了一道吊桥,吊桥高约三丈,也就是说,眼前的水宽三丈。

    “黄龙岭修筑了工事,挖了一条宽三丈的河。”班超道:“此河距离山门六十步,也就是说,从山下射箭到不了山上,但是从山上往山下射箭,却是风疾箭劲!”

    饶锦文道:“看来只能等天亮,报了名号,守门的人放了吊桥才能进去了!”

    马的嘶鸣声惊醒了守门的人,守门的人本不敢熟睡,听到山下有人说话,便醒了。守门人问山下何人,班超自报名号,守门人识得班超,问班超意欲何为,班超说他想拜访大当家。守门人派人到山中禀告,让班超在山下等待。

    山中的人起得早,鹧鸪山年龄大了,更不喜睡懒觉,早早就醒了。听到守门人禀报,眉头紧皱,对守门人说,让他回去,不想见他。守门人去了,鹧鸪山舒展筋骨,顺便到望秋房中看看。

    自将班超撵回,望秋每日食欲不振,足不出户,令鹧鸪山颇为烦恼。望秋对班超痴情的紧,自知班超为汉军,鹧鸪山不愿望秋与班超再有往来。看到望秋失魂落魄的样子,鹧鸪山有几次心软了,

    但黄龙岭多年来不与朝廷来往,他也不能破了先例。如今芦芽山等人归附黄龙岭,其家人被汉军掳走,若自己和汉军有往来,势必引起众怒,难以服众。

    上次火雷豹围攻黄龙岭,黄龙岭几乎陷落,幸好班超请来汉军,杀了火雷豹。黄龙岭为保全山寨,关闭了山门,将汉军拒之山外。吕梁山其他诸山虽与黄龙岭有所隔阂,但少有私人恩怨,众人见黄龙岭不理睬汉军,以为黄龙岭与汉军不两立,是以投效了黄龙岭。

    说起恩怨,吕梁山人以山为家,有时住这山,有时住那山,并无山头之分,只因附近出了强人,划分了区域,被强征去,才有了这山和那山之分。动荡年月,山民为求保命,时常受山匪驱使,干些打打杀杀的活计,而今进了盛世,山民便不喜为寇,只是上山容易下山难,没有寻得脱身的机会。

    鹧鸪山见望秋熟睡,很是高兴,只要女儿见不到班超,日子就安生了。

    他回到自己的房中,洗漱,用早饭。

    火雷豹死后,鹧鸪山觉得一切都好了很多,他带着山民挖了一条沟渠,架了一座吊桥,换了一副新门。现在山上的人多了,工事新了,做大当家的底气也足了。

    鹧鸪山离开望秋的闺房,正要派出一人,问班超走了没有,却见守门的人回报:“大当家,山下有一人,正在喊蓝云的名字,嗓门都快喊破了,小的止住不住,把蓝云姑娘叫过去了!”鹧鸪山仔细一听,仿佛是有人在喊蓝云的名字,就问这人是谁,守门人说像是斩了火雷豹的那小子。鹧鸪山暗道不好,蓝云知道这个消息,势必告诉望秋。他连忙出门,跑到望秋的闺房,却见望秋起床已经往北门去了,他使劲的喊望秋的名字,望秋头也不回。

    “这个傻丫头!”鹧鸪山十分无奈,只得追了出去。

    鹧鸪山追到山门的时候,望秋已经将吊桥放下,班超等人正走在吊桥上。

    望秋一向起得早,只因这日清晨,望秋梦到班超来寻她,不忍梦醒,是以多躺了一会。蓝云叫望秋的时候,望秋很不高兴,她梦到班超掉进了黄龙岭北门新挖的的水池里,她睁开了眼睛,又把眼睛闭上。她要回到梦里,把班超救回来。

    “望秋,望秋,快醒醒,班超到城门口了!”蓝云冲进了望秋的闺房,摇晃着她的肩膀。

    “我知道,掉进水池里了!”望秋犹在梦中。

    “班超来了!”蓝云大声喊。

    “真的?”望秋的好梦最终被蓝云搅醒,她望着蓝云,不相信这是事实。“班超在哪里?”。

    “在城门口,被大当家的知道了,你就见不到班超

    了!”

    望秋恍然大悟,她披上外衣,就往门外跑,蓝云边追边喊:“鞋子,你还没穿鞋子!”

    望秋跑出门的时候,看到鹧鸪山往这边走来,是以不顾一切的冲向北门。到了北门,望秋急不可耐的放下吊桥,鹧鸪山到山门的时候,班超等人已经到了吊桥上。

    “来人,给我放箭!”鹧鸪山喊道。

    守门的人听到鹧鸪山的话,纷纷将箭上弦。

    “谁敢?”望秋大喊:“爹爹,你若再阻止我,我便从山门上跳下去。”说罢,望秋站到了山门上石头上。如此一来,众人皆不敢动。

    鹧鸪山面露为难,道:“望秋,你这是何苦!”

    望秋道:“女儿过的什么日子,你难道不知道吗,我宁可一死了之!”

    鹧鸪山无奈,挥手示意收弓,道:“打开山门,放他们进来!”

    上弦的弓箭手将箭收了回来,蓝云喊道:“大当家有令,打开山门!”

    山下嗡嗡将门打开,班超三人缓缓进门,望秋从石头上跳下,沿着台阶,往山门跑去。

    班超三人骑着马,一步一步走了进来。望秋站在山门内,双目噙着泪水,梦中的人终于又站到自己眼前。他还是从前的那个样子吗,他是否像我思念他一样思念着我,他会对我像我对她那样亲热吗?

    那张脸果然还是我最初记起的样子,熟悉的面庞,又是陌生的面庞,他就这样走到了我的眼前,为什么我觉得十年没有见到他一样。他也停住脚步,从马背上跳了下来,他在注视着我,眼睛里没有别人。太好了,他没有遗忘我!

    突然,望秋感觉自己被一股巨大的力量包围,班超快步跑来,紧紧的将自己抱住。

    天哪,这不是梦里,我终于再一次见到了她,他没有辜负我的等待。

    真希望就这样一直抱着他。

    “为什么不来找我?”

    “对不起,我真的害怕再也见不到你了!”

    望秋的眼泪湿润了班超的肩膀,班超后悔自己没有多来几次,就算是鹧鸪山不许,黄龙岭大修山门,他也能混进山内。

    “嗨,蓝云!”

    望秋推开班超,她看到薛五正在给蓝云打招呼,可是蓝云并不理会他,山上围观的人笑成一片,薛五也不觉尴尬。

    “饶锦文怎么也来了?”望秋道。

    “他想见见流丹!”班超回答。

    “流丹最近过的很不好,每日形影单只,和我们在一起的时候,也不说话!”

    “你呢?”

    “我过的也不好!”

    “咳咳!”

    班超听到咳嗽声,看到是鹧鸪山站在山门上,便向鹧鸪山打招呼,鹧鸪山嗯了一声,道:“到聚义堂吧!”

    班超想起此行不是为了儿女私情,主要是为了公事,便与望秋、薛五、饶锦文去了聚义堂。

    聚义堂是聚义之堂,班超进堂之后,二当家大黄牛及山上其他头目也都到了。

    鹧鸪山开门见山,道:“班超突然到黄龙岭,应该不是为了和小女相会,是招抚还是下战书,说出来,也好让我们心里有个底!”

    班超道:“在下确有公事,不过既非招抚,也非下战书。”众人疑惑,班超继续道:“前日,匈奴人赶着牛羊,进了雁门郡城,声言要进贡给皇上。太守耿秉信以为真,不想匈奴人趁夜打开城门,将匈奴人引进了城中,大肆烧杀劫掠,汉军惨败,死伤无数。将军想重整旗鼓,但城中已无粮草,将军派我到黄龙岭,向贵山借粮。”

    聚义堂的人听了班超的话,将信将疑,汉军自在雁门修长城,建城池驻军,就未有如此惨败。

    鹧鸪山道:“为何不到上党、太原借粮。”

    班超道:“上党也被匈奴人破了城,而太原太远,恐怕城中的将士支撑不了那么多时日。”

    一人突然说道:“哼,汉军也有今天,数月前,汉军杀了火雷豹,掳走芦芽山及各山好汉数百众,如今生死未卜,真是报应。”

    班超向其施礼,道:“敢问阁下高姓大名?”

    那人道:“在下赵林!”

    “你是赵森的二哥?”

    “正是!”

    班超从怀中取出赵森的书信,道:“这是赵森让我转交给你的书信!”说罢,交给赵林,赵林接过信件,看着信中带着插图的文字,十分震惊,道:“果然是我三弟的书信,他的笔迹我认识!”

    班超道:“赵森和吕梁山诸位兄弟都已经从军了,他们现在是汉军,我这里还有他们的书信!”他从怀中将书信取出,一并交给赵林。班超道:“现在你们的家人都加入了汉军,救汉军,就是救你们的家人。”众人看了信件,嘴上十分愤怒,骂他们怎可背叛吕梁山,心里却十分高兴。

    鹧鸪山犯了难,他知望秋定然会恳求于他,是以未定夺,道:“仲升难得来黄龙岭一趟,望秋对你也甚是想念,你们先去走走,我和二当家稍作商量!”

    班超起身,道:“多谢大当家。”

    班超与薛五、饶锦文离开聚义堂,望秋也从堂中出来,这时,蓝云已经把其她姐妹叫了过来,唯独不见流丹。

    班超和饶锦文都注意到流丹没有来,但是都没有说破。流

    丹不愿意过来,定是没有原谅饶锦文,班超看到饶锦文沉闷不语,暗自叹了一口气。

    望秋道:“仲升,现在堂中人多,过会人散了,我就去求父亲。”班超有些心不在焉,听到望秋说话,笑着说好。

    望秋领着班超等人到山中闲逛,班超知光阴难得,虽是一夜未睡,仍强打着精神。

    “看那座山峰,像不像一个老人在沉思,我们叫他圣人峰!”

    望秋和班超走在前面,望秋的姐妹走在中间,薛五紧随蓝云,饶锦文则走在最后,他四处张望,希望能看到流丹一眼,但是始终没有见到。

    天近午时,望秋看出了三人的困意,望秋将他们引进了客房,命人送来些饭,自己则去找鹧鸪山去了。

    鹧鸪山从聚义堂出来,打听望秋去了哪里,之后一直在自己的房中闲坐。将近午时,鹧鸪山终于等到了望秋。

    “父亲,你和二叔他们商议的怎么样了?”

    “女儿啊,你先坐着!”

    “你快说嘛!”

    “我们都以为不可给粮!有的人甚至提出,趁机剿灭汉军!”

    “无知,汉军杀之不尽,岂是我们一个山寨能剿灭的。再说瘦死的骆驼比马大,雁门郡驻军近万人,砍头也能把黄龙岭的人累死。”

    “哈哈,还是我女儿有见识。那些人不过是嘴上说说,听说自己的弟弟、哥哥当了汉军,不知道心里有多高兴。”

    “那你打算怎么办?”

    “我和你二叔看法差不多,班超的这个消息不一定准,我们还要查验真伪。万一是假消息,潜伏山外的汉军趁机杀进山内,那我们就是开门揖盗,中了汉军的假途灭虢之计啊!”

    见父亲不肯给粮,望秋十分着急,道:“爹爹,班超何时对您说过假话,他胸怀大志,从不用阴谋诡计,单是聚义堂一席话,便知他坦诚。再说班超曾替您解围,他带过来的那个薛五杀了火雷豹,解除了你的心头大患。”

    鹧鸪山道:“看来你铁了心要嫁给他了!”

    望秋道:“是的,女儿喜欢英雄,喜欢侠肝义胆,有正气,胸怀抱负的男儿,不像黄龙岭的男子,一个个游手好闲,不务正业,生来死去,便如同枯枝树叶,无人知晓!”

    鹧鸪山叹道:“我女儿长大了!好吧,先发两千石粮草。”

    望秋嘟着嘴,道:“不行,太少了,那可是几千口人呢!”

    鹧鸪山道:“咱们可是山寨,没有那么多存粮,再说我还要养活这么多的人!”

    望秋道:“有借有还,到时候让班超还你就行了。”

    鹧鸪山

    叹气,道:“真是怕了你了,三千石,不能再多了。”

    望秋拍了下鹧鸪山的手,道:“四千石,就这么说定了!”

    下午,班超收到了四千石粮草,鹧鸪山答应派人送粮,班超点验无误后,推着粮车往雁门去了。望秋本想着一并去的,经班超劝说,方才答应不去。薛五向蓝云告别,蓝云对薛五微微一笑,薛五兴高采烈,口中一直说蓝云对他笑了。

    班超回头,看到望秋在山门下看着他,他向望秋挥手,眼睛一撇,看到黄龙岭西侧的山顶站着一人,那人一动不动,看身形竟像是流丹。班超示意饶锦文,饶锦文也看到了她,那人身子绰约,不是流丹,又是何人!

    饶锦文边走边回头,直到她消失在远处的山峰,再也看不到。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