剑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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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十三章

沈家庄,清晨。

铺天盖地般的火箭落入庄内,人人都趋避不及,或举盾牌遮挡,或用刀矛格打,还是有十几人头发、身上起火,在地上疾滚不已。

金风送爽,空气也干燥起来,正是纵火的大好时节。不过设计建造沈家庄的人防火意识很强,所有建筑都是不易点燃的砖石结构,所以虽然处处火光闪现,只有几堆柴草起了火,旋即便被扑灭,但还是在庄内引起一场骚乱。

总管沈禄策马在庄内四处巡视,指挥、安抚那些惶恐的家人仆妇,已感焦头烂额。

正忙乱着,抬头却看到一群侍卫簇拥着庄主和许飞扬从楼内走了出来,他蓦然间仿佛见到了救星,飞马赶了过去。

“庄主,您可出来了,我们遭到魔教四处围攻,庄前、庄后还有左右两边都被他们围的水泄不通。”沈禄跪在沈家秀面前,回禀道。

“我知道了,只是没想到他们会来的这样快。”沈家秀平静的说,仿佛并未着在意里。

沈禄又把黑豹和雁荡七侠受重伤留在庄内的事汇报了。

“好的,派人保护好他们。只要庄内还有一个会武功的人活着,就不要让他们受到伤害。”

沈禄应喏站起,却发现侍卫统领高炳勋在人群中向他挤眉弄眼,他立时明白了,又躬身道:“庄主,小的还有事回禀。”

“你说就是。”

沈禄突伸一指,点住沈家秀胸前“玉堂穴”,说道:“主子,小的得罪了

。”

众侍卫虽近在咫尺,却被这猝然奇变惊呆了,俱都手足无措。

“想造反吗?”沈家秀身旁的许飞扬右手一探,已扣住沈禄咽喉,左手轻拂,已解开沈家秀被封的穴道。

“阿禄,你想干什么?”沈家秀厉声喝道。

沈家秀几名贴身侍卫拔剑在手,都看着沈家秀的脸。

沈禄被许飞扬扣得快窒息过去了。眼突口张,说不出话来。高炳勋忙趋前几步,跪倒喊道“庄主息怒,总管不是造反,是好心救主。”

随后他把两人的密谋结结巴巴说了一遍,然后叩头道:“庄主恕罪。”

“胡闹。”沈家秀感到又气又可笑,他本来也决不相信沈禄会背叛自己。

许飞扬见他脸上有了笑容,便松开了沈禄,道声:“沈总管,得罪了。”

沈禄手抚咽喉,半天仍说不出话,他简直不敢相信,自己会被这种不入流的“锁喉术”一招制住,尽管出手者是当今剑仙传人。

“不过,沈总管做法虽有失妥当。”许飞扬对沈家秀说道,“用意却是好的,这计划也可行,依在下之见,沈庄主还是要转移到安全的地方。”

沈禄刹那间对许飞扬既敬畏又感激,喘息道:“主子,您万金之体不能留在这凶险之地,只要主子没事,毁一个庄子又算什么。”

“你们都不懂,”沈家秀摆了摆手,“我不是舍不得这片祖业,更不是要钱不要命的守财奴。只是冤有头,债有主,无论我逃到哪里,这冤、这债都会随我到哪里。如果我死了,倒可能冤消债除。”

“主子,您这都是什么话啊?小的听不懂。您总得让小的明白啊。”

“你明白不了,也无需明白。”沈家秀长袖一拂,率先向庄墙走去。许飞扬、沈禄、高炳勋和一群侍卫在后跟随。

来到庄墙下,沈家秀忽然停住,对沈禄说道:“阿禄,你说集我们侍卫、警卫两队之力,冲得出去吗?”

“冲得出去,一定能冲得出去

。”沈禄认为沈家秀回心转意,大喜过望。

“在下也可助一臂之力。”许飞扬自告奋勇。

“不过白天突围损伤太大,还是到夜里再说吧。”沈家秀沉吟着说,“你再找一套侍卫的衣服来给许门主换上。”又对许飞扬说:“这是掩人耳目,最好不要让他们察觉你还在庄内。”

许飞扬对此并无异议,他换上了侍卫服装后,又戴上一顶头盔,活脱脱便是一名沈庄侍卫。“对不起,千万别介意。”沈家秀歉意的说。

许飞扬一笑置之,他心中对门派等级观念淡薄,并不觉得这身制服会辱没自己剑仙传人的身份。

一行人登上庄墙,却见庄外魔教的武士们忙乱不已,显然是在准备第二次的进攻。

“他们在下面挖壕沟作甚?”许飞扬不解的问道。

“大概是防止我们突围逃逸吧。”沈禄答道。

“不是,这么宽的壕沟根本挡不住会武功的人,除非他们想对付的沈庄主这样没有武功的人。”许飞扬摇头否决这种说法。

“他们不是防止人从地面上逃,”沈家秀说,“而是防人从地下暗道逃走。他们挖壕沟就是要掘断所有可能的地下暗道。”

“够歹毒的。”许飞扬吐了吐舌头,“沈庄主,您怎么会对魔教这么了解?”

“在下虽不肖,却是魔教问题的研究专家。”

一行人都笑了,庄内的人见到庄主站在庄墙上,都像吃了定心丸一样,对魔教的围攻也不甚畏惧了。

魔教武士们显然也发现了这一行人,纷纷指指点点,窃议不已。

荣智和车子胤一先一后,策马而出,来到庄墙下。

“上面可是沈庄主吗?”荣智高声喊道

“我正是沈家秀,尊驾可是魔教圣使荣智荣先生?”

“正是,荣智这厢有礼了。”荣智终于见到沈家秀,心中狂喜,在马上抱拳行礼。

“本庄僻处关外,与贵教声息不通,恩怨皆无,荣先生忽兴讨伐之军,是何道理?”

“本使奉教主之命,来向沈庄主讨回一件本教旧物。此物对沈庄主无用亦无益,于本教却关联甚巨。只要沈庄主肯璧还此物,本使即刻率人撤走,并对贵庄的损失加倍赔偿。”

“我倒是不知道家中还有贵教的宝物,只要荣先生说出名目来,纵使再贵重,在下也不敢吝惜自秘。”

“沈庄主,名人不说暗话,此物本教势在必得,庄主肯赐还,本教上下俱感大德,不单即刻走人,日后庄主有用得着本教的地方,本教必全力以赴,可称双得。如果不肯赐还,本使只好率这些弟兄自己进庄区搜了。”

“有本事就进来好了。”沈禄大声喊道。

“荣先生,”沈家秀说道,“你这是强人所难。你不说出此物的名目,我怎知你索要的是什么物事?又怎能还给你?”

荣智倒还真不知道教主派他索要何物,不过他来时教主给了他一个锦囊,叮嘱他事先不可打开,待破庄之后才可以拆看,就知道所要取的物事了。

他略一犹豫,便从怀中取出锦囊,与车子胤对视一眼。车子胤点头表示是时候拆看了。荣智便扯断锦囊的金线,从中取出一张纸,看后面色竣变,脱口大呼道:“魔印!是魔印!”

霎时间风云突变,天地失色,一块块浓烟似的乌云在天空中翻滚,遮天蔽日,而沈庄的四周平地忽起狂风,风涛怒卷。

同时所有魔教的武士们都狂喊着一个声音:“魔印!魔印!”然后不待下令,一个个嘴里“嗬呼”着,如疯虎般向沈庄展开攻击。

“你说沈小姐会被谁劫走了呢?真的不是你们天师府的人做的?”苗玉把白生生的双足放入溪水中,来回荡着,忽然又想到了这个问题。

“沈小姐?就是麻七姑所说的被人劫走的人质吗?”

“是啊

。”

“不是我们做的。沈小姐是谁?好像对那女魔头很重要,看她死缠着我们的样子,真是急疯了。”

“你有脑子没有?这里是沈家庄,沈小姐当然就是沈庄主的女儿。”

“沈家秀我当然知道,可沈小姐多了,未必都是他的女儿。可是这也不对啊,麻七姑是魔教四大护法之一,再无耻也不至于堕落到绑票勒索的地步?”

提到绑架,苗玉又不禁想起黑豹来,呆呆的出神。心里说不出是什么滋味。

“怎么了,我说错话了吗?”张小明眼睛蒙着布条,看不见苗玉的表情。

“没有,我只是替沈小姐担心。你说会是谁把她劫走了?”苗玉幽幽的说。

“除了劫走她的人之外,只有天知道了。沈小姐对你很重要吗?”

“比我的命还重要!”

“不至于吧?”张小明惊呼起来,“不过也有可能,要不然你不会拼死与那女魔头放对,你是第一个要抢回她的人。我原来还认为麻七姑捉住了黑豹,你才舍命救夫。”

“如果黑豹落在她手里,我也会舍命去救他。”苗玉想到自己已经舍命救过一次黑豹了,虽然没搭上性命,失去的却是比性命更重要的贞洁和名声。

“你也别担心,”张小明忽然想到苗玉也曾要舍命救自己,说不定她真有这个爱好,忙岔开话头,“你想,麻七姑绑架沈小姐必是歹意,那么劫走沈小姐的人不管是谁,也一定是好意了,说不定就是沈家秀的人把他们的千金小姐抢回去了。”

“如果这样最好,”苗玉叹了口气,“其实我说沈小姐比我的命重要,并不恰当。我的命早已是一文不值了,也早就不该还活在这个世上。你知道吗?我仍活着只是不让那些因得不到我而恨我骂我的人得到快意,就为了这个我要活得比他们都长。”

张小明听着她如泣如诉,自轻自贱的话,嘴角一阵抽搐,却什么话也没说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