殊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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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二章 此去阎台招旧部

    



    非宁渊一族血脉而入者,杀无赦!



    非得凤皇首肯而入者,杀无赦!



    叛宁渊一族而入者,杀无赦!



    宁渊子弟不敬先辈而入者,杀无赦!



    寂非子弟无为于天地者,杀无赦!



    入葬神之所而打斗者,杀无赦!



    窃宁渊血脉而入者,杀无赦!



    ……石碑上篆刻的三个猩红色的似画符一样的东西分外显眼,而那三个斗大的画符之下,七条禁令篆刻在石碑上,透出凛然杀意。



    “无为于天地,入者,杀无赦……”孽云看见那一条,突然轻笑了一声,意味不明。



    无为于天地?



    如何才算得有为?



    孽云唇角带起一丝嘲讽,可是很快就落了下来。



    她跟在兰亭身后,提步,入了青铜门,在她入后,青铜门在她身后关闭,然后,天地间响起一声空远而威严的声音。



    “非宁渊一族血脉而入者,杀无赦!”



    “窃宁渊血脉而入者,杀无赦!”



    再然后,天穹之上,凝起雷云,有狰狞的墨色的劫雷在其中翻滚,偶尔,有一两条劫雷似毒蛇一般窜出,它们所对的方向,是孽云的头顶。



    “杀无赦?”孽云笑了一下,唇角的嘲讽再掩藏不住了,“吾历经几番生死,可是,即便是天道,也从未灭吾分毫,你算什么东西。”孽云抬头,望向苍穹之上,眉眼间尽是讥诮,“你算什么东西!”她说。



    孽云说这话时,她身上血红色的冕服抖开飒飒风声,而她的冕服之下,两只金红色的凤凰刺青盘踞而上,最终从冕服黑色浮罗衮边的衣领中伸出,如墨的漆黑衬得两只金红色的凤凰更加的妖异,而更为妖异的是,两只凤凰竟然都闭着眼睛。



    孽云微微抬头,像是在仰望苍穹,可是,当苍穹印在她的眼中时,她的一双眼睛,比苍穹更加悠远。



    两只几乎一抹一样的、紧紧的闭着眼睛的凤凰刺青覆盖了长安的整个身体,一只凤首窝在她的脖颈,凤喙落在大动脉上,仿佛随时都会将青色血管折断。而她的左侧脸上,几乎被另一只金红色的凤首覆盖了,翎羽正好落在她的左眼眼角,映得她的左眼瞳孔泛出奇异的、金红色的光芒,而她的另一只眼睛,却在左眼的映衬下,显得尤其的漆黑森冷,不带任何情绪。



    两只眼睛,都不带情绪。



    在孽云抬头时,那两只凤凰也一下子睁开了眼睛――一只的瞳孔金红,另一只的,是如墨色的漆黑。



    神与魔,在孽云的身体之中,同时苏醒了。



    劫雷终于劈了下来,而孽云身后,法相突然张开,整碎了落在她头顶的似魔蛟般狰狞的雷霆。



    或者说,苍穹之上的“那人”看到孽云身后的法相,终是收了后续的雷霆。



    ――在一片金红色与如墨的漆黑中,法相光芒渐盛,直至刺眼,有女子的虚影一身白衣,左脚踏着猩红色的业火红莲,右脚下踏着漆黑的灭世黑莲,她……就从中走出,她的身形虚幻而巨大,似孽云投射在背后的影子。



    法相之上,那女子有着与孽云如出一辙的容貌,甚至比孽云还要妖孽几分,她的眉心,没有任何神印,可是从她出现时,与这里隔了好几个极天的苦海之底,那些存了千万年的魔物伏地,战战兢兢,似是怕极,而魔界与十八都,妖界,还有冥界,众神皆朝此处跪拜。



    虽然,她十八都与妖界的冕尊神格都被剥离,她即使与素拟融合,也没有得到冥界冕尊之位,甚至,原本该落在她身上的魔界的冕尊之位也被宁渊孽夺取,可是,当她法相出现的那刻,与这里隔了好几个极天的苦海之底,那些存了千万年的魔物伏地,战战兢兢,似是怕极,而魔界与十八都,妖界,还有冥界,众神皆朝此处跪拜。



    ――法图出现在孽云身后,那白衣女子一手提着狩月,一手握着计都刀,站在孽云身后,而她的身后,是虚虚的投出巨大的凤凰影,遮天蔽日,威武华美,透出来自蛮荒的气息,不怒自让人压抑。



    地藏信奉佛陀,而阿难以地藏为佛,可是,孽云信奉的,只有自己,也只是自己。



    她……是自己的信仰。



    于是,她的法相之上,踏着莲台而出的,是她自己。



    兰亭看到孽云身后法相出现那刻,他突然就听见从脚下传来一阵低沉的颤音,仿佛整个天地都在颤动。然后,伴随着清越凤鸣,一阵巨大响声从天穹之上的无尽虚空中传来,穿透苍穹,穿透结界,落在人耳中,雄浑而厚重,悠远而古老,只是一瞬,这声音就笼罩了整片天地,闻之,不由得让人肃穆。



    而孽云耳边,却是无声的寂静。



    仿佛整个世界的声音至她耳边时自动消去,而天空大地,山川海洋,鱼虫鸟兽……这世上所有的一切,好像在她的威压下无声地撼动、下沉,仿佛,天地……她都可以俯视。



    俯视……    



    兰亭看到这样的孽云,再瞥了一眼劫云尽消的苍穹,唇角勾起满意的笑。



    或许……他一直想要做的,孽云或许真的可以做到。



    孽云抬眼望向苍穹,目光无悲无喜,可是,苍穹之上,“那人”心中却生出寒意。



    “跪下来。”她说。



    葬神之所皆有守墓人,而苍穹之上,守着七杀碑上戒律的,也的确是宁渊一族的守墓人。



    此刻,曾借着孕育了宁渊孽得那枚死卵而出世,的确犯了七杀碑戒律之上最后一条――“窃宁渊血脉”的孽云,站在那里,对他们说,“跪下来。”



    她没有说“滚下来”,而是说,“跪下来。”



    何其倨傲!何其……不敬!



    守墓人想到七杀碑戒律之上的第四条,可是到底在没有胆子再对孽云说一句“杀无赦”。



    孽云站在那里,目光中依旧没有什么情绪,而她一句“跪下来”之后,天地间,很久没有声息,孽云勾了勾唇,似是在笑,可声音却带了寒意,“跪下来。”她又说了一遍。



    这一遍之后,她面前,终于稀稀落落的出现空间裂缝,而额上刻着奴印的上古妖神就从中走出,很快的,在她面前站了一地。



    寂非一族守护葬神之所无妄海的,是历代的退位了的,或者仙去只剩神魂的历代龙皇和嫡系的龙神,可是宁渊一族的守墓人,皆是历代凤凰在蛮荒中收服的那些祸乱六界的被历代凤皇在它们神魂之上刻了奴印的上古妖神,孽云看着他们,也无所谓尊敬。



    更何况,这些东西在这里待久了,竟然仗着可以掌控葬神之所的那些法阵而对他的女孩儿不敬,真是欠收拾。



    兰亭没理由的护短,然后给孽云揍这些守墓人找到了理由。



    孽云眼前,数十位守墓人稀稀落落的站着,可是,他们虽然出现,也没有敬拜两位凤皇,甚至,他们偶尔望着孽云,眼中闪过的光,不怎么叫人舒服,甚至让人有些额心。



    兰亭的目光也冷了下来,额上神印幽光微闪,眼中有着戾气。



    孽云倒是依旧以那种无悲无喜的目光望着他们,然后,红唇未启,吐出三个字,声音甚至有些漫不经心。



    “跪下来。”她说。



    语调平淡,叫人愤怒,可是,在愤怒侵蚀理智之前,他们看到她身上妖异的凤凰刺青,以及她身后的神魔法相,寒意侵入心底,拉回了他们的理智。



    她……真的会杀了他们。



    孽云又向前走了一步,他们只感觉那种压抑的像山一般的威压一下子扑面而来。



    孽云站在那里,神情淡漠,眼神也很是淡漠。



    这是……古神的傲骨,是……宁渊一族现任凤皇、最后一任凤皇的傲骨。



    ……吾非藐视天下人,实乃天下人皆不入吾眼中。



    她就用这种淡漠的眼神望着他们,唇角的笑依稀平常,然后,一众妖神在她这种目光下,不由自主的跪了下来。



    “……”都是一帮贱骨头。



    兰亭看他们终于没有了最初的那种蔑视他家女孩儿的态度,嗤笑了一声,然后越过他们朝葬神之所的更往里而去。



    孽云敛了法相,可是凤凰刺青并没有被收了去。她跟在自家君父身后,朝葬神之所中心而去。



    宁渊一族葬神之所中,一簇簇浮罗摇曳,中间偶尔夹杂着几株正开的分外妖异的凤凰花,一路上,倒也不单调。



    葬神之所中心,一座座巨大的石碑伫立,石碑之上,记录着他们的生平,石碑有新有旧,石碑之上记载的姓名,有的,她很熟悉,有的,她却从未听闻,兰亭燃了香,领着孽云祭拜过后,径直向那片伫立着数百万的新碑地方而去。



    孽云也跟在了他的身后。



    ――这数百万石碑,尽是由兰亭亲手所立。



    他们中,有的,是随了他被女娲大神炼化血肉补了苍穹的族人,有的,是曾随当年的素拟征战的战鬼。



    兰亭也焚香拜过,起身后,手里抚摸着离他最近的那座石碑,低声呢喃,“你们睡了那么久,都该回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