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寸山河
字体: 16 + -

146章 抢先一步

    河边参谋长隔空对着丰店城头的中国军军旗发狠的时候,大冢康介已经抵达了君陵城,并下达了向丰店的进军令。

    大冢康介在归途中通过电台联络,得知了自己的副联队长带着残兵败将退守到了君陵。星夜兼程赶到君陵的大冢,一见到麻生中佐,就朝着他怒吼起来。

    作为副手,麻生当然不敢分辨,况且丰店县城丢得实在是太快了,他几乎没有组织起什么像样的反抗,就懵头转向地被支那军撵了出来。而且,大队长福田冈至今没有突围的音讯,只怕凶多吉少,不排除被困在城内玉碎了。

    若非大冢康介本人曾经与支那军391团亲自交过手、明白对方不是随便相与之辈,气头上的联队长险些下令让麻生中佐剖腹谢罪。饶是如此,他仍惩罚性地命令副联队长:即刻率部出发,反攻丰店!

    麻生中佐从丰店带出来的逃兵,有福田大队一个建制残缺的中队一百十几人,以及一个不到一百骑的同样建制残缺的蒙疆军骑兵营。大冢康介将押运慰安妇军列时带走的福田大队的另一个中队,也交给了副联队长。这样,麻生中佐就率领着不足五百人的步骑,没有配属重武器,急匆匆地开赴了丰店。直到他们出发过了半天,大冢康介才亲率着奈良大队的三个满编步兵中队,携带着各种炮以及重机枪,乘坐卡车跟进了上来。

    与此同时,在南同蒲路上,萩原晃旅团长则乘坐着慰安妇军列一路南下,转支线直接进入了小榆树山的宋家沟。

    直到亲眼看见宋家沟火车站站台后面的慰安妇营地完好无损,萩原晃才真正地长出了一口气。平井寺一中佐立刻指挥着宪兵队下车,重新将火车站以及空荡荡的营地警戒得水泄不通。

    很快,文城的小岛特务机关长也奉命赶来了,还带来了旅团长少将的汽车,他们又一起乘车前出到小榆树山的东山口。这一刻,这个不起眼的东山口,聚集了包括萩原旅团的旅团长、参谋长在内的重要人物。萩原晃亲自向自己的参谋长核对了反攻丰店的部署。

    留在东山口的大冢联队福田大队的一个中队,中队长此前曾经在支那军袭占丰店的时候,奉命驰援南门,结果意外地遭到来自背后的攻击,这个中队长结合几名部下当时在战场上的观察,向上报告称:背后发动攻击的,是支那军的八路军。

    萩原晃、河边以及小岛正雄,对这支突然现身的八路军,一致判断为就是驻扎在关门山脚下的那支。

    “共产党军的手,伸得太长了,”旅团长少将冷冷地说了一句,继而把头转向小岛正雄:“你对那里的侦察,有了什么进展?”

    小岛正雄的手下近来一直在陆陆续续地窥探关门山西麓,基本厘清了那一带的八路军虚实。得知这股八路的总数接近千人,并且在发展骑兵和炮兵,萩原晃更是惊怒交加,他绝对不能坐视距离宋家沟密营只有几十里的地方,存在如此之大的一股支那军力量,更何况,这股支那军已经屡屡冒犯了他的部队和领地。

    从濑名师团长那边支援过来的一个步兵大队,眼下齐装满员地堆积在东山口附近,萩原晃很清楚,这个大队不会在这里耽搁太久,一俟收复丰店县城、解除了慰安妇密营的肘腋之患,他就得赶紧将其放行、返回南同蒲路前线,那边的战事同样吃紧。如此看来,他必须将眼前还抓在手里的这支生力军利用到极致,借一句支那人的俗语说:过了这个村,就没有了这个店。

    “给大冢发报,他们对丰店北城的攻击,越快展开越好,并随时向我报告进展情况!”萩原晃吩咐自己的参谋长:“只要那边一打响攻城战,你即刻带三个中队,携重炮攻击南城!”

    送走了八路军的副营长,秦忠孝稍微喘了一口气。他与吴子健初次谋面,但对这个外貌平常的八路军战将非常信任,加之自己的参谋长曾经亲眼目睹了吴子健部下的骁勇善战。看来,只要他们的那个主力连加入进来,这场攻击小榆树山的作战,胜算颇大。

    那个军统中尉也去向他的女上司汇报了,但愿王穗花少校别再节外生枝;说起来,这场进攻本来就是为军统打的,若非那个美貌的女谍一再要求和催促(当然她的背后不止站着军统总部,还有二战区卫长官的司令部),中央军上校绝对不会在兵力捉襟见肘的情况下再做主动攻击。

    “和山里的人联络了吗?”秦忠孝问参谋长张宏。他指的是留在大榆树山的391团三营,三营多半由新近参军的当地人组成,带队的老兵不多,武器也是最差的。这一次秦忠孝亲率两个主力营以及特务连,携带全部的重装备反攻丰店,留守深山的力量落得极为薄弱,为此他有些放心不下。

    “放心吧团座,收复县城后,我已经连续派了两拨人骑马回去传信,要三营长瞪大眼睛,稳守咱们的大本营。”

    张宏的年龄比秦忠孝还长几岁,属于相对持重的军官;而大榆树山内的几个据点,刚刚打开经营局面,参谋长自然相当小心谨慎。

    “还是应该再搞到一部电台啊,”秦忠孝叹息一声:“骑着马跑来跑去地传信,总归不是办法。搞得咱们堂堂中央军跟土八路似的。”

    中央军少校虽然敬佩刚刚结识的八路军林师的副营长,但是骨子里对这支国民政府招安过来的偏师,还是不怎么瞧得起。

    这句话不禁又触动了参谋长的心思,他向来不同意自己的团座与共产党走得太近——明摆着,委员长去年也是出于无奈、才放延安一条生路的,这群流寇,根本不可能像他们对国人宣扬的那样一心抗日,肯定打着抗日的合法旗号抢地盘扩军队。

    “团座,依我之见,这次联合进攻,我们得多留一个心眼,”张宏看了看四周,压低了嗓音对秦忠孝说到:“八路军的这个吴副营长,还没开打呢,就算计着怎么分配战利品,变着法地想多要点鬼子的枪炮。”

    “他们穷嘛,”秦忠孝对此倒是看得开:“不像咱们中央军装备充裕,当然是能多弄点就多弄点了。”

    不料张宏一听此言,顿时叫起苦来:“我的大团座啊,您现在还真把自己当富人呢?咱391团多长时间没从上头关饷、领装备了?就这个刚刚弄起来的机炮连,还多半是从日本人手里缴来的东洋货!您还以为咱们是德械师呐?”

    秦忠孝最不爱听的就是张宏跟他哭穷,他虽然知道参谋长如今在当着391团的家,必须柴米油盐地算计,但阔手阔脚惯了的中央军上校,实在懒得掉进精打细算的灶台里。恰在此时,赵木头兴冲冲地闯了进来,秦忠孝眼睛一亮,立即将讨厌的参谋长丢到了一边。

    “团座,向导找到了,不用进山,咱县城里就有认识路的!”

    听了特务连长的这番话,秦忠孝愈发高兴,拉着瘦高挑的赵木头坐下来,让他细说。

    原来,联合作战会议散会后,赵木头就悄悄向秦忠孝表达了疑义:自己的特务连负责从小榆树山内的一侧小路攻击宋家沟火车站,可是全连上下没有一个见过宋家沟是什么样的,更没有走过那条不知道藏在哪里的小路。而八路军的林师二营虽然答应了派向导,可终究不是自己人,靠得住与否,都是问号。军统的那个漂亮女少校要求她和手下加入特务连的攻击方向,她虽然没明说,但无疑是看重了宋家沟火车站的某个秘密。倘若这一路的进攻有失,军统一旦怪罪下来,他赵木头的脑袋可扛不住。

    秦忠孝同意赵木头的看法,其实在会议上,他也就向导之事打了疑问。此刻经特务连长一提醒,他当即就决定不等八路军派所谓的敌工队员过来,而让赵木头即刻派人进小榆树山寻找向导。不料,赵木头回连里一布置,就有手下告诉他,县城西关的那个牛羊肉铺老掌柜,在小榆树山里的西窑村有亲戚,他的亲戚是猎户,熟悉山里的小道,而且曾经从山里的小道到过已经废弃的宋家沟煤窑。

    “真是刚想要睡觉、就给送来了枕头!”听罢赵木头的汇报,秦忠孝喜不自禁地朝对方的棉军帽拍了一巴掌。

    赵木头则笑嘻嘻地继续报告:“我已经派了一排长带几个人,和老掌柜连夜骑马出城了,进山去找他的亲戚。”

    “老人家高寿?寒风冷夜地骑马,能经得起这么折腾?”秦忠孝不无关切地问。

    “没事,他身子骨硬朗得很!”赵木头说到:“只要是跟打鬼子有关,这老爷子绝对没有二话。”

    这个牛羊肉铺老掌柜,在丰店被日军占领并屠城的时候,儿子被乱枪打死,儿媳妇则被十几个日本兵轮番*后,割喉自尽。家破人亡的他,一心要在鬼子身上复仇,他在西关的牛羊肉铺,光复之前就已经是391团特务连的秘密联络点了。

    “好,向导一旦到位,你带特务连就先行进山,我估计,八路军那边明天就能派人过来,这一仗,宜早不宜迟!”

    秦忠孝和吴子健,其实都在做着尽快进攻的打算。但是,他们却仍然迟了,因为从丰店南北的两个方向,日军的反攻部队,已经抢先一步,逼了上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