马贼水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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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 赌命何如

    “先生,您要不进指挥室待着?这日头要起来了。”

    “不急,你先领我在船上逛逛。被绑数日,想多走几步。”说罢,书生站起,伸展了一下手脚。五子看他动这几下,自己也被累到了。

    这先生好像一动哪都疼,风刮下就倒了。自己老大留这种比姑娘还弱的人在船上图个什么?还要供着?五子越想越纳闷。他上下打量这书生。

    别说这先生长得还真是标致啊。

    五子胡思乱想之时,甲板另一侧,几个船员吵嚷了起来。白衣书生听见了动静,好奇地走了过去。五子也跟了上去。

    “你们这么做太不厚道喽。拿死人的东西,犯忌讳,小心神明怪罪。”一中年男子抱怨道。

    “你这老家伙费什么话,人都凉透了,扒他件衣服咋的了?”对面一青年骂骂咧咧。

    “你们跟这些南蛮子事怎么那么多。”

    “你小子懂不懂礼貌,有没有点规矩!”

    领头的吵吵起来了,手下的人都停下了手里的活,围了过来,自发地站成了两边。

    “四哥,钱哥,你们吵吵什么呢?”五子一看事态要大,过去劝架,同时示意两边,别吵吵,有外人在。两人一看,五子身后站着一白衣书生,立马不做声了。

    外人在,不能丢人!外人不在了,关上门该怎么掰扯怎么掰扯,家丑绝不外扬!人情世故,亘古不变。

    “兄弟们,都散了散了。该干啥干啥。”五子打发人散开。等人都走了,五子拉这两人到了一边,离书生远了之后,问起了缘由。

    “五子,老大让兄弟们把尸体处理了,这事你也知道。他们不让。”

    “行行行,四哥,不是兄弟我说你,你跟老大带着这帮兄弟刚来这,人生地不熟的,不靠钱哥这样的老人,咱们靠谁?你就不能态度好点?话好好说。”

    那青年一听有理。他想起来,这些老人真没少照顾他们,也就服软了。

    “钱哥,是我混了,太没礼貌了,不应该这么骂人。我梁四给您赔罪了。”

    中年人一看对方服软了,也就退了一步了。

    “哥哥我不是故意要跟你们对着干,只是这事太不合规矩了。小五啊,咱们跟着温老大的时候,可从来不是这么办事的。再说了,你家张老大这下手也太狠了,这些人都不用死的。”

    “钱哥,我知道这事不合规矩。您这样,晚上,等老大醒了,您给他好好说说这事就行。张老大不是那种不讲理的人。他刚到这江上,行事都是淮水上那套。温老大当年定的规矩,他哪里知道?”

    中年男子一听,也就没了脾气。五子一看他态度有所松动,继续劝道。

    “事已经办了,人也死了。尸体不扔江里怎么办?搁船上臭着?听张老大的吧。钱哥,您也不用替这些人可惜,他们死的不冤。跟谁不好,非要跟姜家那两鬼。该着他们喂鱼。”

    “你说的也是。”中年男子听完,叹了一口气道,“要是温老大还在就好了。”说罢,他就吩咐手下兄弟,照着梁四那波人那样,扒衣抛尸。

    “先生,让您看笑话了。”五子劝完两人,回到白衣书生身边。白衣书生一笑,不再追问刚才的事,他现在饶有兴致地看着船舷那边,眼睛全放在梁四那波人身上。

    不得不说,梁四那波人扒衣抛尸这事干的真是熟练。扒的那叫一个干净,一件不留,扒完之后,两人一组,一人抬手,一人抬脚,喊着“哎哟嘿”,“嘿”声起手,尸体一具一具入江,入了鱼腹。

    “五子,我要是得罪了你们老大,是不是也这个下场?”看了一会儿,白衣书生突然问道。

    “先生,不会的。呵呵呵。”五子尬笑着。他嘴上说着不会,心里想着,真这样,这书生怕是得更惨。五子脸上的表情,书生看得仔细,瞬间就明白了。

    张魁,不能得罪!

    书生在甲板上也待够了,就听从五子的安排,进了指挥室。这指挥室倒还算宽敞,书生环顾四周,对墙上挂着的水路图产生了浓厚的兴趣。

    五子见他看的入迷,搬了把椅子放到他旁边,自己则靠墙坐在了地上。他实在是困了,眼皮打架,那书生半天也没有什么动静,不大一会儿,五子就倚着旁边的木箱子睡着了。

    这一觉他就睡到了晌午,直到梁四进来。

    “五子,五子,吃饭了。”梁四见书生正盘腿坐在椅子上,闭目养神,就先晃醒了熟睡中的五子。

    “这么快啊。”五子睁眼,打了个哈欠。

    “老大跟不跟咱们一起吃饭了?”梁四继续问道。

    “不用了,他睡着呢,留一份给他端这就行。”五子回答。

    书生一听要开饭了,睁开了眼睛,站了起来。梁四看到了之后,走了上前。

    “先生,我姓梁,家中排行老四,您叫我梁四就行。”梁四先报姓名。

    白衣书生微笑回礼。

    “这都中午了。饭都做好了。您在这吃?还是下舱跟我们一起?”

    “在这吧,这稳。”

    “行,五子,你那份,还有老大那份,我也端这,你跟老大和先生一起吃吧。”

    “好。”五子点头。

    不一会儿,午饭上桌。主食是米,菜只有一道,鱼。

    “梁四,没有别的吗?”

    “烤的不可口啊。那先生,您等会,我让厨房给您整条清蒸的,或者给您整个……”

    “不用麻烦,我想问的是有没有除鱼以外的。”

    “没有,只有鱼。”

    书生皱了皱眉,不再说话了。

    “这鱼可新鲜了,现捕的。”梁四说道。

    “呵呵。嗯,很好,很好,现捕的自然新鲜。”书生笑着说道。

    这顿饭吃的一言难尽。五子发现这书生筷子都拿不稳,吃鱼不会挑刺,掉的比吃得多,自己看着干着急,这不找个人喂他吃怕是不行了。五子想了半天,把张魁叫醒了。

    张魁睡得迷迷糊糊的,一看饭在桌上,上来就开始扒着米饭吃。吃了几口,他就注意到书生吃饭那个难受的样子了。他啥都没想,直接拿过书生手里的筷子,熟练地挑出鱼刺,开始喂着他吃饭。书生应该早都习惯这样了,也没拒绝。两人配合得那叫一个默契。

    “饱了吗?”大半碗米下去之后,张魁问道。

    “嗯。”书生点头。

    张魁听罢,回头把自己的饭吃完,没好气地留下一句。

    “照顾好这个残废。”说完之后,他就又回去睡了。

    这顿尴尬的饭终于吃完了,五子如释重负。

    “五子,张头领脾气好大啊。”五子收拾筷子的时候,书生抱怨道。

    张魁脾气大?张魁怕是他见过的脾气最好的人了。五子心中想着,连忙解释道。

    “没有的事。他两宿没合眼而已。我们在岸上等这艘船等了三天。”

    “这么说,你们劫这船不是临时起义?”

    “不是,先生,刚才吵架的那两批人,您看见了吧?其中的一批就是冲着这个船来的。这船是温老大的船。”五子停顿了一会儿,自言自语道,“温老大要是还在,兄弟们也不必这么辛苦了。”说罢,继续收拾碗筷。

    五子收拾好碗筷,把它们送到了舱下。他再回来的时候,发现书生还在对着那个水路图看。他走了过去。

    “先生,这图怎么了?”

    “五子,这图画的是附近的水路吗?这比我看到的可详细多了。”

    “那是自然,为了画这图,温老大费了不少功夫。”五子一脸骄傲地说道。

    “五子,我现在要是再把你家头领叫醒,他能不能把我扔江里喂鱼啊?”书生停顿了好久之后,突然冒出来了一句。

    “不会,不会吧。”五子其实十分不确定。

    “好,那我现在就去见他。”

    五子看书生坚持,便不阻拦,他拉开了暗门。书生迫不及待的走上了楼梯,也不管身后五子有没有跟上了。五子十分惊讶,他这腿是不疼了?

    张魁实在是困的不行了,饭一吃完,他躺床上粘枕头就着了,正睡得迷迷糊糊的,就听见有人喊他。心里面一万个不乐意,他翻了个身,睁开了眼睛。

    这tm又是谁?噢,是那书生。这祖宗又怎么了?张魁睡眼惺忪,坐了起来。

    书生看他醒了,伸出双手,一把抓住了张魁的右上臂,不知他哪来的的力气,他直接把张魁的手臂拉到了自己身体那侧。

    张魁一惊,他本能地察觉到这书生跟刚才不一样。他抬头重新打量了这书生。

    书生此刻神采奕奕,眼睛里有了光亮。

    这才是书生本来的样子!张魁心中窃喜。

    切!在爷面前,装什么柔弱纯良。读书人,装来装去,真tm累。

    张魁自信看人从无看漏,这书生他确实没看透,但是违和感,他一开始就有了。看到这个书生现在这个状态,张魁心里踏实了。

    “张头领,我们劫漕运吧。”

    “先生,这次您几成把握?”

    “不到一成。一旦有失,性命不保。”

    “哈?先生,您这是要我赌命啊。”

    “是,就是赌命。”书生拉着张魁的双手在颤抖。

    “张魁,压上性命,豪赌一场,如何?”

    “好!我赌!”张魁毫不犹豫。

    为何不赌?

    赢,我享富贵荣华。天赏饭,该着发财;

    输,葬身江中作鬼,命如此,我张魁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