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明九千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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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卷 天降祥瑞_一九零 隘路之战2

    从张垣到鹞儿岭,直线距离是八十里,当然,鞑靼骑兵不可能走直线,不然的话就一头撞上宣化的城墙了————宣化守军再怎么放水也不可能坐视他们一头撞上自己的城墙而不管的。他们得绕路,尤其是想要越过宣化段的长城,更是得绕一个大圈,这很麻烦,要走的路可远远不止百里了。一夜之间奔袭百余里,即便是对于每个人都拥有多匹战马的鞑靼骑兵而言,都是个不小的挑战。

    好在宣大镇的防御体系跟明初相比已经大大不如,多段长城的城墙堑壕被风沙填得差不多了,他们要越过去很轻松,不然的话挑战会更大的。提起这个长城,不得不说,终大明一朝都在猛修长城,除了穷得揭不开锅的天启、崇祯二朝外,其他时期年年都要拨付巨款修。神奇的是,即便是年年都金山银海的砸下去,九边的长城仍然不时被鞑靼骑兵突破,尤其是宣大镇,压根就没有挡住鞑靼骑兵的时候,原因?不是这段被风沙填平了就是那段被风沙填平了,总之朝廷还是继续拨款吧。修缮维持万里长城的防御体系对大明王朝而言是个巨大的负担,这笔巨额开支最终与九边军费、治河费、漕运费一起,彻底拖垮了大明王朝的财政。

    相对于宣大镇那纸糊一般的防御体系,戚继光就把蓟镇的防御体系经营得太好了,他在任上的那些年鞑靼人基本上都不敢去触蓟镇的霉头,因为蓟镇精锐根本用不着出动,那重重坚固的壁垒、堡寨就能让他们撞得头破血流。这也是戚继光不讨人喜欢的重要原因之一,你这么实诚,朝廷拨多少钱给你你就拿多少钱做实事,不懂得做蛋糕请上上下下的人一起吃,你确实是保了边境十几年太平,让边境百姓受惠,但我们这些当官的捞到了什么?我们这些边镇将领捞到了什么?不仅啥都没捞到,还让你把蓟镇其他部队的粮饷都给大大克扣,拿去养那两万真正能打仗的浙军了,这绝逼不能忍!所以张居正一下台戚继光就给撸了,完全没有翻身的机会。对于这种不懂得做蛋糕的家伙,大明官场都是零容忍态度,有一个整死一个。

    拜他们这种糊弄的态度所赐,鞑靼大军轻松越过了大明王朝重金打造的长城,就在长城脚下下马休息,随便吃一点肉干喝点水,然后拿出马料喂马。等到战马恢复体力了,便再度上马出发。他们的速度真的很快,别说宣化军根本就无心堵截,就算有,恐怕也堵不住,越过了长城就是他们的天下了。

    龙岩峰和他的部队同样在披星戴月的赶路。他们当然用不着一夜飞驰百余里,但由于走的全是山路,那滋味也不好受。遇到那种连只山羊都挤不过去的鬼地方,他们就只能钻林子,用刀砍掉荆棘丛,在密林

    里开出一条道路来,而遇到到那种比额头还峭的山坡,也只能硬着头皮往上爬。这很辛苦,要知道他们可是穿着二十多斤重的盔甲,又带着不少于二十斤的负重的,这一路翻山越岭,谁他妈扛得住?反正龙岩峰是快要累死了。

    但那些浙军的长矛手和来自榆林的胸甲骑兵的表现却出乎他的意料。他们的负重比他只多不少,一路翻山越岭也是累得气喘吁吁,但脚步始终不曾慢下来,真是一群牲口!

    好不容易又翻过了一座山,一条河挡在了前面。河水在山谷间静静地流淌,月光洒在河面,泛起粼粼波光,仿佛一条银带子。龙岩峰深深地吸了一口气,欣赏着这美丽的景色,由衷的赞叹:

    “操!!!”

    真的是操,按照他所习惯的时间来计算,现在已经是凌晨四点,山区的气温降到了十二度左右,冷得要命,而想要翻越鹞儿岭,必须渡过这条小河!

    十二三度的低温,涉着一米深的冰冷河水趟过去……龙岩峰只觉得这一次迂回行动真他娘的太刺激了,刺激过头了!

    渡河地点早就选好了的,河道开阔,河床平坦,是渡河的好位置,但同时也意味着河面相当的宽阔,至少二十米。走了这么久的山路,大家早就筋疲力尽了,还要顶着刺骨的山风涉水过河……虽说迂回穿插这种活玩的就是心跳,但一想到那种刺骨的寒意,龙岩峰就心跳如鹿撞!

    杨爽一脸讨好的说:“公公不用担心,等一下我背你过去!”

    龙岩峰瞪了他一眼:“滚粗!老子用得着你背?”

    杜松敲了敲杨爽的肩甲,说:“你就别瞎操心了,公公可是一条硬汗,上刀山下火海眉头都不带皱,区区一条小河他根本就不放在眼里!”

    龙岩峰:“……”

    姓杜的,你这么明显的捧杀我真的好吗?你把老子捧得这么高,等下老子撑不住了,怎么好意思向别人救助!

    骆尚志下达命令:“大家吃点东西,恢复一下体力,然后赶紧过河,时间不多了!”

    士兵们纷纷纷拿出饭盒,开始吃东西。

    他们吃的是马油拌饭。

    昨天中午龙岩峰就在为这次行动做准备了,他让人将烤马肉时产生的油脂收集起来,用来拌米饭,每人一饭盒,一半油脂一半米饭,看着就腻歪了。不过腻归腻,在没有取暖手段的情况下,多吃一些油脂是御寒的不二法宝,所以别说是马油拌饭,就算是一饭盒的马油,士兵们也得吃,不然就等着过河的时候突然抽筋,然后一头栽倒在冰冷的河水里好了!

    过了这么久,马油拌饭早就冻得硬邦邦了,士兵们用手一块块的抓起来塞进嘴里慢慢嚼,吃得满嘴都是肥油。龙岩峰原本对这种食物是一百二十个厌

    恶的,但现在他爬了大半夜的山,也饿得不行了,顾不上口感如何,一顿狼吞虎咽将一盒马油拌饭吃了个一干二净。

    这种差不多是浸泡在油脂里的食物还是很管用的,吃下去后虽然有点恶心,但体力很快就恢复了,而且身体也暖和了起来。见差不多了,骆尚志第一个牵着马走进河里,士兵们沉默着,排着整齐的队列陆续下河。马上,此起彼伏的吸气声响起,借着月光,龙岩峰分明看到杜松脸部的肌肉在抽搐……看样子这位猛将也并不是冰火不侵的嘛。

    看着寒气逼人的河水,龙监军果断怂了,违反命令骑上马,策马慢慢涉水过河————按照出发前的命令,行军途中如果没有突发敌情,骑兵是不能骑马的,因为战马体力过多地消耗在赶路的途中对他们没有任何好处。所以那么多骑兵都是牵马涉水过河,就龙岩峰一个骑马的。但士兵们对此也只是瞟了一眼,没有发表任何意见,继续走自己的。在他们眼里,监军玩特权才叫正常,像龙岩峰这样披着甲带着沉重的武器装备、给养物资,牵着马跟自己一起爬山涉水是很不正常的,还好,这货总算正常起来了。

    这边不到二十米宽的河把士兵们冷得够呛,好多人过了河之后一个劲的哆嗦,要是此时遭到鞑靼人的攻击,估计他们通通都得跟阎王爷喝茶去。好在鞑靼人对这条小道忽视得很彻底,没有往这里放一兵一卒,他们才没有遭殃。不过这是九九八十一难的最后一难了,越过这条小河,再爬上一面高不过百米的山坡,不远处便是一马平川,远处,鞑靼战马的嘶鸣隐隐约约的传来。这重重险阻终于被他们征服了,他们抵达了最理想的战场!

    骆尚志吐出一口闷气,还好,这段累死人不偿命的路,他们闯过来了。他低声下令:“传下去,让大家赶紧将湿衣服换掉,原地休息,不要发出声音,违令者斩!”

    近三千名士兵躲进密林里,脱下湿漉漉的衣物,从背包里拿出干燥的换上。他们一共带了两套衣物,本来在过河之后就应该换上的,但这一路过来露水挂满树梢、草叶,走不了多久干燥的衣物就会被露水湿透,所以一直咬牙坚持,直到现在才换。

    换好衣服后,一道曙光划破黎明前的黑暗东方放白了。疲惫不堪的步兵靠着大树坐在地上,闭目养神,而骑兵则打起精神,拿出马料和烈酒喂马。走了一夜,战马同样很累了,贪婪地咀嚼着喂到嘴边的马料,喝着烈酒,连响鼻都顾不上打。骑兵们边喂边抚摸着战马柔顺的鬃毛,跟战马交流着感情。对他们而言,战马就是自己另一半的生命,战马死了,自己等于死了一半。看着战马的身体被荆棘、树枝刮得伤痕累累,他们也

    很心疼,但现在没有条件处理这些伤势,只能用爱抚给予战马一些安慰。

    龙岩峰换完衣服后一屁股坐在地上直喘大气,低声咕哝着:“累死大爷了,累死大爷了!这种活,以后打死老子也不干了!”

    骆尚志翻了个白眼,鄙视他。现在嫌累了?也不知道是谁拿出这种异想天开的迂回侧击方案的!

    这叫自作自受啊!

    他拿出干粮袋,从里面拿出用油炸过的蝗虫干,一只接一只往嘴里塞,嚼得吱吱响。这玩意儿是龙岩峰送的,说很有营养,适合在体力消耗过大之后吃。此外还有干蚕蛹,这玩意儿营养价值更高,但对于正常人的胃来说太有挑战性了,他吃不下,蝗虫干已经是他所能接受的极限了。他就这样慢慢的吃着,一点点的为接下来的惨烈厮杀储备着体力。

    另一边,戚金在吃早饭的时候接到了骆尚志派回的斥侯的报告:“大军已经沿小道穿越了鹞儿岭,抵达落鹰坡,鞑靼军营中的形势一览无余!”

    戚金面露喜色:“太好了!这次我看脱欢往哪儿跑!传我军令,用罢早饭立即拔营起程,沿官道进入鹞儿岭!”

    按照正常的操作,穿越鹞儿岭的部队应该休整一下,然后果断向鞑靼大营发动进攻,一闷棍将鞑靼人闷倒在地。不过这种奇袭顶多只能消灭一部分敌军,大部分敌军见势不妙就溜,逮不住的。戚金胃口很大,他要的不是击溃,而是彻底灭掉脱欢这股势力,让朝廷知道戚家军的价值!

    所以,明知山有虎,偏向虎山行,鹞儿岭就算有刀山火海,他也闯定了。

    明军沉默地服从命令,以最快速度吃饱,然后整理装备,骑兵在前,步兵居中,火炮在后,浩浩荡荡地直奔鹞儿岭而去。至于那几百敢战士,则留下来看守大营,戚金有预感,接下来的战斗将会非常残酷,那些敢战士是帮不上什么忙的,带上他们只会增加负担。

    事实上仗一直打到现在,敢战士都没怎么上过战场,干的都是些割首级抬伤员埋死尸挖壕沟搭帐蓬之类的杂活,也就是在昨晚那场血战中他们露了一手,抡大棒砸撞入步兵方阵中的鞑靼骑兵战马的腿。所以把他们留下,也是情理之中。

    毕竟谁也不喜欢带着一堆累赘上阵。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