睡春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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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0章 诛心

    自墨非和嬴政二人出阁叙旧以后,百家家主们一改之前的沉默寡言,马上变得语笑焉焉,甚至楚国的国君还命自己随行的舞姬出来轻歌曼舞,为众人助兴。

    只有虞夫子等九人,站在空荡荡的座位之后,宛若九尊石雕。

    墨非与嬴政二人进入阁中的瞬间,歌舞为之一滞。众人一下子都没了欣赏歌舞的兴致。

    墨非回到了自己的座位,却没有落座,而是朝着各家家主拱手道:“若是没什么其他事宜,我们墨家就先告退了。”

    众人巴不得这个扫兴的年轻人快点离场,都笑呵呵的回礼:“墨师弟若有要事,切不可耽搁了。只是明日的百家争鸣的‘文辩’切莫缺席。”

    随即墨非领着众人离去,才入阁来又出阁,世事纷扰又向谁去说……

    夜,很快就过去了……

    墨非起的很早,虞夫子一行人也早已在他门外守候。这次百家争鸣“文辩”的规则一如往常。儒、墨、道、法、名、阴阳、纵横、杂、农、小说十家各设一个擂台,由自家弟子守擂,任由在场同辈中人上前挑战,每人只有一次机会,守擂失败或者挑战失败,都将失去争鸣的资格。若有表现出彩之人,则会受到各家的关注,哪家的弟子,若是笑到了最后,自身所在流派自然风光无限,日后在诸国行事更是方便许多,所谓名不正则言不顺,言不顺则事不成,不外如是……

    墨非孤零零站在墨家的擂台之上。很头疼,因为台下的人,实在是太多了。再看看其他几家的擂台,儒家,名家基本上没什么人上前挑战,道、法、阴阳三家的擂台上倒还有几人因为陈年旧怨上前挑战,纵横、杂、农、小说、四家,挑战之人算不上多,可也不是太少,大抵是因为这几家的主张本就容易被人攻讦。

    纵观整个君山之巅,唯有自己这里最为热闹,其他九家没去守擂的弟子几乎都在台下。

    墨非看着台下黑压压的人群,淡淡的开口道:“众位师侄,排好队,一个一个来……”

    第一位上来的是一名儒家弟子。

    “儒家,陈勉,见过师叔。”

    “免礼……”墨非不咸不淡的回了一句。

    “师叔,我所要辩的是你墨家的‘明鬼’,子不语,怪力乱神,天地之间本无鬼。你墨家的明鬼,乃是滑天下之大稽。”

    “子不语?你说的是你们儒家的那位孔圣人吧,你家圣人口中的怪力乱神,大抵便是你的根据,可我家圣人还说了天志明鬼,难道你家圣人说的话是金科玉律,我家圣人说的话就是放屁不成?你说天地之间本无鬼,可我却刚刚才看见一尊,他就坐在你的心间,鬼神本就不存于天地,只存于人心反覆间。当你失了本心之时,鬼神就出现了……”

    那人被墨非的一席话惊的冷汗直流。先是一句被“你家圣人的话就是金科玉律,我家圣人的话难道就是狗屁不成?”夺了气势,又被一句“鬼神本就不存于天地,只在人心反覆间。”给迷了心神。一时间根本就不知道该如何辩驳。

    台下众人都大惊失色,儒家最善读《论语》的陈勉竟然被人一席话给夺了心神。简直骇人听闻……

    墨非没有理会面前这个他连名字都没记住的儒家弟子,至于台下众人复杂的目光更是半点不放在心上,只是淡淡的说了一句:“下一个……”

    随后上台的是一位阴阳家弟子。

    “阴阳家,周默,见过师叔……”

    “快点开始吧……”

    “师叔,我选的辩题是你墨家的节用。寻常人的一生,日出而作,日落而息,若是不能及时行乐,未免也太无趣了些吧,这样的一生是否值得?”

    “既然你说了是寻常人的一生,那你可知道寻常人最大的乐趣便在于安稳二字,若是整日在战火中颠沛流离,又哪里顾得上及时行乐呢?而我墨家的节用一说,乃是希冀百姓除却寻常吃穿用度之外,应将更多的财物储存起来,以备他日不时之需,更是为了留待来日战火波及之时,可以多添一分国力。如此一来国家愈富愈强,百姓才可平安喜乐。听师侄口音是楚国人吧,楚国是大国,向来都是掀起战火的一方,自然不知道楚国之外的百姓有多辛苦,师侄所言,有些浅薄了……”

    周默闻言沉默不语。然后认输,下台……

    原本热闹的墨家擂台,此时突然变的有些沉默,一时间竟每人再敢登台。

    墨非丝毫不觉得自己的言语有些刻薄,反而命人送来了一杯热茗,细细品了起来……谁知茶刚递到嘴边,便又有一名儒家弟子上台挑战。

    “儒家,颜真,见过师叔……”

    “你是故意的?”

    “师叔言重了,文辩要紧,品茶一事不急这一时。”

    墨非闻言不仅没有放下茶盏,反倒慢慢的品起茶来。

    “师叔,我此次要辩的是你墨家的节葬一说。”

    墨非仍是自顾自的品茶,轻轻啜了一口,竟是开口称赞起来:“好茶,好茶……”

    颜真的脸色瞬间阴沉了下去,可墨非依旧熟视无睹。

    “师侄,你刚刚说你的辩题是什么,我没听清,你再说一遍……”

    颜真面色铁青,一字一顿的开口:“师叔,我此次要辩的是你墨家的节葬一说……”

    “你爹养你这么大,难道就是为了看你在坟前哭上三年?大好年华,对上不知报国,对下不知严律,对外不知奋勇杀敌,对内不知修身齐家,就知道跪在一个土馒头前哭哭啼啼,这就是你儒家的体统不成?再说人死如灯灭,带那么多黄白之物又有何用?还不如用来充实国库,若是被哪个摸金校尉盯上,怕是你就得沦为不仁不孝之辈。如此一来,你们儒家的厚葬与家何益?与国何益?而我墨家的节葬,又有何不可?我记得你们儒家守孝期间连夫妻敦伦都被禁止,我看你血气方刚,就问你一句,你忍得住吗?别说什么道貌岸然的话,你若是说忍得住,我怕要以为你是不举了……”

    墨非所言,句句诛心……那人竟是连自己的意见都没来得及说出口,便掩面而逃……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