睡春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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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8章 少女情怀总是诗,少年情怀应如是

    蜿蜒绵亘的丹水上,繁星点点,到了晚上谁也没办法再欣赏到水面泛红的景致。此时一只黝黑的“鸟”轻轻挥动着翅膀,发出轻微的“咯吱咯吱”声,朝着远方飞去……

    仔细看去这分明是小一号的朱雀,只不过被刷上了一层黑漆,夜色成了它最好的遮掩……

    这只“小朱雀”飞过了丹水,飞过了大山,落到了桃花源上。

    在这之前墨非早已向郑先生要来了七国地图,仔细研究了路线,对于注入元气的多寡也早有计算,据他估计,这只朱雀应该会落在山上的那座桃林中。至于会不会被别人看到,他就懒得操心了,反正也没写什么见不得人的东西。放飞了朱雀,他便准备回去大梦一场,最近已经很少梦到那些鬼画符一般的东西了,而是变成了许多往圣箴言,实在让他觉得怪异不已……

    桃花源上的人儿,今天晚上突然失眠了。辗转反侧了好一阵子,终于下决心起身要去那片桃花林中走走。自从那位师兄走后,她再也没有进去过了,他知道这样不好,自己是赵国公主,自小被送进这桃花源中。山下那座城中不知有多少双殷切的目光在注视着她。她要好好修行,她要成为五境之上的修行者才能勉强扛起肩上的责任。所以他决定,今天晚上再去桃林中走一遭,然后忘掉那个身影……

    夜已深,风渐起,月光下的桃林,少了几分生气,也平添了一丝静谧。她躺在树下,就是之前的那个地方,目光看向另一株桃树,那天他就是站在那里,告诉自己要“多晾一会儿”,自己当时竟鬼使神差的没有反驳,如今想来真是不可思议。她闭上了眼,睫毛在月光下闪烁出点点光芒,像是星星。他暗自下决心,等醒来以后,就把那个人忘掉……

    可突然一声木头坠地的声音把她惊醒,她睁开眼朝着发出声响的地方看去,只见一块黝黑的木头,木头的样子很奇怪,像是一只鸟。她把那只鸟捡了起来,拿到眼前仔细端详着。鸟背上有一只竹筒,是七国间传递信息常用的制式。他轻轻一拧,竹筒变成了两截,掉出一张被卷成细棍的纸片。

    “丹丹师妹亲启:

    桃花源一别,已有一旬,前段时日被先生们搞得焦头烂额,整日里琐碎缠身,不得自在,欲托书师妹,奈何山高水远,若谴人寄去,又不知会到何年何月。所幸几日前机关术小有所得,喜不自胜,却不知说与何人听。再三思量,愿与师妹分享这修行之路上的片刻欢喜……”后面则是小朱雀的元气操控法门,以及一些需要注意的东西。

    小姑娘刚读完信上的内容,便匆匆朝着自己的起居之处跑去,浑然忘记了之前是哪位姑娘,信誓旦旦的要忘记那人……

    灯火如豆,少女的字迹娟秀清奇:

    “墨非师兄:

    师妹最近总是挨师傅骂,说什么才破初境,不过是千里之行,才刚刚迈出一步而已,让我戒骄戒躁,好好研读道藏,可问题是那什么‘道可道,非常道,名可名,非常名’是什么鬼东西啊,把道理写的这么晦涩难懂,我还是个孩子啊……师兄你虽说被琐事缠身,可好歹有所得,这小朱雀便是明证,可我是真的不想去读道藏了。我想去抓蝴蝶,我想去钓泥鳅……

    师兄,修行艰难,我好想你……”

    写完后随即将纸卷了又卷,塞进那个竹筒之中,又把竹筒牢牢的系在小朱雀的背上,再三检查后才按照墨非教的方法,注入元气。

    看着小朱雀的翅膀轻轻挥动,离自己也越来越远,仿佛什么烦恼都伴着那抹黑色,飘向了远方……

    她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写了一大堆乱七八糟的东西,却偏偏在最后又添了一句“我好想你”。可她知道在笔尖离开宣纸的那一瞬间,自己整个人都仿佛轻盈了几分。她安心的睡去了,就连刚刚破境有些不稳的修为,在这一瞬间都不复之前的躁动,安静了下来……

    墨非又做梦了,可这次没有梦到鬼画符,也没有梦到往圣箴言,他梦到了一个少女,他觉得身上有些热,不同于之前接引元气入体引起经脉不适的那种热,这次的热来自于他的心,他觉得心里有一团火在烧,有只猫在挠。他的身体不自主的绷紧起来,他很压抑,他觉得有什么东西要从自己身体里跑出来。他的身体在瞬间绷紧到了极致,然后又在刹那间放松了下来。慢慢的,他的呼吸渐渐平稳下来,眉宇间也多了几分快意,只有被子上一滩水印知道,床上的少年今晚梦到了什么……

    墨非第二天起的很早,太阳还没来得及爬出地平线,他就已经跑到了昨天放飞小朱雀的地方。小朱雀挂在一株很高的铁桦树上,他费了九牛二虎之力才爬了上去。当他读到最后一句的时候,心跳莫名有些急促,这种情绪不同于老头死后的悲伤,不同于面对虞夫子时候的困惑,不同于在徐铁匠面前打铁的疲惫,不同于自己过往十几年来的所有情绪。这是一种全新的感觉,说不清,道不明,难以言表却沁满了心房。他只觉得今日的阳光正好,微风不燥,连平常最恼人的虫叫声都洋溢着几分欢喜……

    他把那张宣纸仔细的折叠起来,放入衣襟,然后一蹦一跳的离开。满心欢喜的等待虞夫子今天上午要布置的课业。

    虞夫子,徐铁匠,郑先生,范堂主都感觉到了今天的墨非有些不一样,整个人都透着一股子生气,不像之前那般死气沉沉。

    终于又到了晚上,墨非拖着疲惫的身体回到了屋子,他铺开了宣纸,缓缓写道:

    修行苦,修行累,修行让人心疲惫。不知他日破几境,不知来年何处行……

    丹丹师妹,修行很苦,但你很甜……

    写完便卷起宣纸,塞入竹筒,胡乱绑在了小朱雀背上。注入一道元气,便趴在桌子上,睡着了……

    漆黑的夜幕下,一只木头鸟,两个修行人,倾吐着白日里的疲惫,诉说着他们自己都不怎么清楚的衷肠,情不知所起,或许是沾染了那日枝头落下的桃花,竟一往而深……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