病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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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七十五章 神探赵枢(最终章)

    的确如王捕头所想,这钱恩本是钱老爷老家一个远房侄子,钱老爷发迹后才来投奔,钱老爷看他肯吃苦为人够机灵便收其为义子,慢慢混到了掌柜的位子上。

    王捕头谢过向他提供消息的街坊大姐,并没有贸然抓人,而是先去找赵枢汇报,请示下一步行动。

    赵枢此时在明月楼听曲儿,对于没什么不良爱好的他来说这几乎是在平阴县城中能找到唯一的娱乐活动。

    他十分满意这种娱乐活动,比前世看过的脱衣舞好多了,这种犹抱琵琶半遮面的美才是极品。

    一个贵公子沉浸在纸醉金迷中,仿佛已经完全忘了自己关心的案子。

    这就是王捕头回城后的观感。

    不过王捕头好歹已过不惑之年,也是见过世面的人,纨绔公子见的多啦,这位郑公子能坚持半天已是难能可贵,如果他真一本正经地查案反倒会让他惊讶。

    在他心里赵枢这样的京中高官子弟逛青楼才是主业,不过这位郑公子还是有些东西的,对这次查案确实有不小的帮助。

    进门后拱手行礼,

    “郑公子。”

    赵枢又跟着青楼花魁的曼妙舞姿晃了两下,才转头打招呼,

    “王捕头,辛苦,有眉目了?”

    “是,按郑公子吩咐,卑职哀挨家走访了城内各处医馆和药铺,最终在北门外一处道观内找到了线索。距道长所说大前提晚上一个身高五尺的贵公子脸上和眼睛被抓伤,道长不知道他的身份,但随那贵公子去道观的是钱家一个叫钱恩的掌柜。”

    “你看你看,绕了一圈还是回到钱家了,人抓了?”

    “没有,卑职打探到消息立刻来向您汇报。”

    “不必汇报,直接拿人吧。”

    “不需要什么计策吗?”

    这回轮到赵枢听不懂了,

    “什么计策?”

    “顺藤摸瓜,守株待兔什么的?书里都是这么说的。”

    ……

    “王捕头,你会下棋吗?”

    “卑职是个粗人,不会下棋。”

    “你看,书里都是无论遇见多大的事,只要下一盘棋就万事大吉一切尽在掌握了。”

    “哈哈,郑公子说笑了。”

    “我没说笑,是你听书太入迷了,你要知道写书的那些书生都是普通人,他们故弄玄虚是因为肚子里没货,哪能干什么事都讲乱七八糟的狗屁计策,拿人就是了,知县那边我去打招呼。”

    “诺,卑职去了。”

    王捕头走后,一直在角落里装死的冯榆雁摇头叹气,

    “哎……这王捕头是个老实人啊,主公,卑职都有些过意不去了。”

    “这是锻炼他,你看看,还不到五十,身材就走样了,让他多跑跑没坏处。”

    王捕头没听到二人的对话,还在为自己越来越接近真相而欣喜。

    直到他到达钱恩所在的店铺。

    或者说钱恩应该在的店铺。

    “走了?他去哪了?”

    “王捕头,钱恩掌柜一大早就回乡下老家了。”

    “他老家哪的?”

    “东阿县。”

    畏罪潜逃,王捕头现在可以肯定那个大晚上去找冯道长的贵公子就是凶手,而钱恩十有八九就是帮凶。

    “他怎么去的?”

    “马车。”

    东阿县与平阴县相邻,钱恩老家在东阿县偏南,离平阴县城直线距离超过五十里,按马车速度来算从早上到现在还不够走出一半路程,王捕头当机立断申请快马追捕。

    求之不得,赵枢跟知县一拍即合,让王捕头带了五个手下骑马去追人。

    如果王捕头够细心,就会发现赵枢现在的雷厉风行跟昨天下午的不急不缓甚至有意拖慢他的办案进程截然相反。并不是他迟钝,不过这在他眼中只是一个纨绔子弟的善变罢了。

    王捕头出发时是下午三点左右,下午五点,知县应赵枢之邀前来赴宴。

    虽然不是一方大员,但好歹是一县首脑,知县出行还有有些派头的,一般都由一队衙役护送,在酒楼门口、大厅中、楼梯口、包间门口各有两人守卫,以确保安全。

    但这次人数比以往更多些,为了保护赵枢安全,早在他来县城时就派了二十人组成的衙役捕快混合编队便衣驻扎在酒楼中保护,人手略显不足,知县最近已经尽量减少外出,这次县衙第一大将王捕头又外出公干,为了维持县城治安,知县已经几乎把县衙掏空了。

    赴宴的只有知县一人而已,到赵枢让知县多带些人,用的借口是公私兼备,他说自己已经破了陈吕氏被杀案。

    知县并没多想,只当赵枢是想炫耀一番,本来嘛,年轻人做出些成绩总是想得到认可的,这次事情虽说略有曲折但总算圆满解决,自己也决定稍稍吹捧他一下。

    把县衙事物交给县丞处理后,五味杂陈前去赴宴。

    知县大人虽说不是富贵人家出身,但也是进京见过大世面的,自然不会夜郎自大般认为这平阴县第一大酒楼真是什么好地方了,但出乎他意料的是面前这位郡王好像真的很相似这酒楼的唱曲儿,他悄悄对随从吩咐了一句,让酒楼老板自己做些表示。

    至于什么表示,知县可是读书人,当然是下三路那些事儿了。

    看到赵枢此时享受的表情,知县有种亲切的感觉,这位郡王很真实,京官一个个自视甚高,自己一个堂堂知县跟京县县丞同为八品,在平阴小县呼风唤雨,可放到京中只能算是最底层官员了。所以抓住这个机会把赵枢舔开心了,让他在京中帮自己美言几句还是有必要的。

    这次酒宴略显尴尬,二人根本没什么共同语言,只能谈些诗词歌赋,连轻易不饮酒的赵枢也喝了一杯缓解气氛,知县更是连干几碗,赵枢看在眼里生怕这位胖知县下一秒就脱口而出自己要去山上打老虎。

    还好知县并不想打老虎,只想拍马屁。

    正当知县酝酿拍马屁的措辞时,赵枢提前一步进入正题。

    他挥手示意花魁离开,然后正色说道:

    “唐知县应该已经知道凶手是谁了吧?”

    说到此时,唐知县是有些犹豫的,

    “哎……下官确实有所猜测,钱家嫡孙钱建茗吧?”

    钱老爷的长孙是自己妾生子的儿子,而钱建茗是他嫡子的正妻所出。

    赵枢的调查进展从来没向知县透露过,知县精准地猜测还是让他小小惊讶了一下的。

    看到赵枢脸上略带惊讶的眼神,知县觉得自己喝多了导致反应迟钝,这个时候应该假装不知让赵枢自由发挥才是。

    赵枢惊讶一来是因为知县在没有调查情况下一猜就中,但随即了然,在马后炮的角度来看,这几乎是明摆着的。

    看事情要抓住重点,知县确实曾经迷茫过一阵,甚至想直接用刑过度让车夫死于狱中结案,但当赵枢从手印中得出车夫和钱老爷都不是凶手时,真相已经透过迷雾而出了。

    什么人值得一家之主蹲大狱来保呢?

    自然是家中最受宠爱最有前途的孩子。

    赵枢正是看到这一点,所以不需要王捕头的走访结果便得出了结论,剩下的只是验证。

    知县又不傻,自然也看到了这一点。

    赵枢惊讶的第二个原因就是知县所意识到的,在一个合格的爽文中,配角应该都是没有思考能力的傻子,等主角一步步装逼直到最后一刻揭露真相时才恍然大悟,这个知县不够傻,不是个合格的配角。

    算了,这又不是小白爽文,原谅唐知县吧。

    唐知县不是傻子,赵枢自然也不是傻子,

    “那唐知县的意思是,让陈吕氏重回自杀?”

    知县拿着精致雕花酒碗的小胖手抖了一下,虽然此时官员俸禄极高,但谁会嫌钱多呢?他平日可没少收县城中大户的孝敬,自然少不了钱老爷。

    所以如果可能的话,他还是想把钱家摘出来的,如果这事儿牵扯到人家家里的继承人,因此生了嫌隙,为了条人命少了个金主也不值当的。

    处于这些考虑,他隐瞒了自己的猜测,心中希望赵枢能找出个跟钱家无关的真凶,或是自以为聪明地找了个错误的凶手。

    却不想自己的小聪明被赵枢一语道破,看来眼前这个年龄只有自己三分之一的年轻人并不是只会耍些小聪明,自己还是低估他了。

    这是一个疏漏,对于一个贪财好色纨绔子弟,完全可以掏银子送女人堵住他的嘴,但短短几天的相处远不足以让知县了解赵枢的为人,最重要的是他虽然乐于享受,但自己并没有从他身上闻出浓重的铜臭味。

    这就让唐知县很被动了,哎……一切都怪自己喝了几杯没控制住说出了实话。

    这个故事告诉我们,配角即便不是傻子,也不要阻碍主角装逼,不然只会让自己陷于被动。

    而且这尴尬没法说,总不能说是自己是在给赵枢制造难度想考验他吧,这不是找骂吗,那还混不混了?

    还好知县也在官场中浸淫多年,不怕应对尴尬,这种场面的应对方式就是多磕头,少说话。

    当然磕头不是真的磕头,只是打哈哈而已,说几个笑话转移话题,以无招胜有招。

    钱家虽然对自己的经济支持不少,但弃了也就弃了,他可不想因为一个小商人惹恼了一位宗室让他去京城说自己坏话。

    知县采取无招胜有招,赵枢用的是先发制人。

    他猜到了知县的心思,又在知县出招前开口,

    “唐知县,不知若是保下钱家,能孝敬你多少?”

    知县的小胖手再次抖了一下,想不到啊想不到,你堂堂建安郡王浓眉大眼的竟然也如此爱财,这可真是……妙啊。

    他也不再装什么正人君子相,反正大家一丘之貉,露出本相交流好了。

    “郡王,那钱建茗可是钱厚文的心头肉,钱家其他孙辈加起来也不如他受宠,依下官看,这次能让钱家吐出一小半家产,少说也有七八万贯。”

    “才这么点?”

    钱家在平阴也是数一数二,怎么身家还不如自己?

    “郡王有所不知,他们做珠宝生意的小件利润低,跟普通货物别无二致,而大件虽然利润高,但讲的是三年不开张开张吃三年,值钱的也不会往铺子里摆,都在家里藏着。钱家的家财大都是家里的各种珠宝,现钱恐怕到不了二十万贯。”

    “珠宝就珠宝嘛,你收贿赂还挑剔?”

    知县还不习惯赵枢如此直白的说话方式,也不习惯跟赵枢这种官场小白聊如何受贿,

    “额……郡王,这不是挑剔的事,珠宝这东西又不当吃不当喝,得换成银子才有用,值钱的珠宝不好出手,动静太大,给朝中大人们行贿还用得上,可我们这种芝麻小官……您能理解吧?”

    “你给哪个朝中大人行贿过?”

    “没有,下官这点家产怕是连赤县县丞的法眼都入不了,来任上后只给知州大人送过一串北珠。”

    “你说珠宝只有给朝中大人才好使?”

    “是啊……”

    “我不就是朝中大人吗?”

    “是啊……郡王您瞧,下官都喝糊涂了,下官要珠宝无用,您可以要啊,咱们……”

    “平分?”

    “不敢不敢,下官岂敢有如此大的胃口,一九开便是,郡王吃肉,下官也就跟着喝口汤。”

    “那六四开。”

    “二八?”

    “三七。”

    “成交,谢郡王。”

    “此事就麻烦唐知县明日去找钱厚文说清吧,也不必勒索太过,杀鸡取卵不可取,让他们家吐出十万现钱十万珠宝,一手交钱一手放人。”

    “什么?”

    唐知县席间第三次手抖,赵枢看在眼里怀疑这位胖知县是不是得了帕金森综合征?

    “郡王已经把钱建茗抓了?什么时候?王捕头不是去抓钱恩了吗?”

    “钱恩昨天鬼鬼祟祟往钱建茗院子里跑,被我的人盯上了,今早出城时就被抓了,开始他还嘴硬,但我把对案情的猜测说出来,他就什么都招了,丝毫不差。就在宴请你之前,我又派人拿了钱建茗,现在就关在后院,现在钱老爷应该已经知道了,晾他一晚上,明天再去吓他好了。至于王捕头,我只是看他混了这么多年还这么穷,怕是不喜欢这种勾当,既如此也不拉他入伙了,让他眼不见为净,所以打法他走了。”

    唐知县愣在椅子上消化赵枢的信息,这次他表现地像一个合格的配角。

    他不解,这两日明明只见这位爷听曲儿,何时把事情全做完了?

    正在他努力思考时,县衙方向亮起火光。

    红色的光芒映在赵枢眼中,开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