拔剑之血染边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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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8章 兵者,凶也!

    《孙子兵法·始计篇》云:兵者,国之大事,死生之地,存亡之道,不可不察也!

    自古有云:礼乐征伐自天子出。

    兵者,凶也,杀伐之道,生死之要,不可不慎。

    夜色深沉,风雪交加。

    阿图鲁坐在虎皮椅上,旁边的炉子炭火汹汹,热意蒸腾,将大帐之外的寒意驱逐。他有些困倦,虽然做的事情不多,但内心里的思绪交杂,让神魂疲惫不堪。外面有兵士巡守的脚步声,寒风从帐篷飞过的声音,若有若无断断续续宛若梦魇。

    面前的桌子上,一张牛皮地图铺展开来,地图上是各国位置,上面圈圈点点,标注着多处重要位置。地图旁边是酒盏,酒盏里的酒水只剩了一半。炉子上的铜壶咕嘟咕嘟响着,飘着奶味的香气。

    就在这时,不远处传来轰响,阿图鲁猛然直起身,倦怠的双目一下子清锐起来,他双手抚案,大声喊道,“来人!”一个兵士急忙跑进来。阿图鲁阴锐的目光盯着兵士,严厉的道,“外面出了什么事?”兵士回道,“不知何处飞来一箭,射断大纛,引发骚乱。”

    “箭在何处?”

    “已经送来。”

    瞬息间,一列兵士到了大帐之外,一人肃身而进,双方捧着一支箭矢。箭长不过两尺,箭镞修长锋利,闪着寒光,箭羽笔挺结实,箭镞上穿着一张纸条。阿图鲁抬手接过,将纸条取下。箭矢毫无特殊之处,但那张纸条却让阿图鲁面色一凝,腾身而起,大步走出大帐。

    风雪之中,一颗头颅不知何时悬挂在城门之上,鲜血淋淋,面貌模糊。一股怒火瞬息间从内心里窜起,阿图鲁咬牙切齿双目喷着仇恨之火,道,“欺吾太甚!欺吾太甚!来人,擂鼓,升帐!”

    鼓声隆隆,响彻犬戎军队,震破深沉的夜幕,一支支军令发出,一列列兵士分开。一万多人的军队,眨眼间已成四个队形。犀角呜呜作响,站在高台之上的阿图鲁拔出弯刀,弯刀映衬着他那张狰狞而杀气腾腾的脸。

    “杀!”

    “杀!”潮水般的怒吼,一列列军士挥舞战刀纵马狂奔。云梯吭吭落在城墙上,无数的人沿着云梯疯狂的往上爬。城墙之上,士卒仿佛刚从梦中惊醒,揉着双眼面色刹那变得苍白。

    “犬戎攻城啦!”

    而就在这个时候,城门轰然洞开。站在冲锋士兵身后的阿图鲁一扬手,单膝跪在面前的千余名士兵张弓搭箭,嗖的疾响,箭矢破啸而出,飞向城头。

    “我要让黑风城满城汉人,为塔克多王子殿下殉葬!我要让鲜血倒灌城池,让业火焚烧大地,让天地为我伟大的犬戎国塔克多王子哭泣!杀,杀,杀!”

    远在十里之外的大陈军队,鸦雀无声,一列列士兵面无表情,手中兵刃和身上铠甲,在雪地里映射着幽森的光泽。而在中军大帐,黑羽将军严阚一手撑着桌子,一手拿着兵书,身前不远处,跪着的是游骑营校尉张芳,而左右两侧是幕僚、文士、裨将以及各校尉。

    “将军,城内有十万百姓,又有公主在内,请将军宜早定夺,解黑风城之围。”张芳单膝跪地抱拳而言。而大帐之内气氛颇为诡异,一些文士、幕僚等人则眼观鼻鼻观心,仿佛张芳所言之事无关大雅不值得在意,而一些裨将、校尉则面露冷笑。见严阚仿若未闻,张芳又道,“将军,卑下愿领游骑营入城加强防卫,请将军准允!”

    严阚抬起头,冷冷的看着张芳,正要说话,忽然听见远处的擂鼓声,鼓声如雷,如波浪般在天地之间浮荡。一个军士快步而来,叫道,“将军,不好了,犬戎人忽然发兵,急功黑风城,黑风城岌岌可危!”

    大帐一下子骚乱起来,一些裨将校尉面露惊慌之色。张芳浑身一颤,望着严阚道,“将军,事不宜迟,请发兵解救黑风城。”

    “放肆!”严阚怒喝道,“小小校尉,竟敢左右军务,你视本将军如无物乎!”

    “卑下岂敢!”

    “岂敢?”严阚站了起来,俯视张芳。“你擅自离营出击,视军法如儿戏,这笔账本将军还未给你算呢!此刻竟敢妄谈军务,挑拨两国关系,你该当何罪!”

    “将军!”张芳一身冷汗,急道。“此刻犬戎攻城,情势危急,请将军速速发兵解救。卑下犯下军法,愿意领兵出征,以死赎罪!”

    砰的一声,严阚一脚踹飞面前案几,怒吼道,“是否出兵,这是本将军的事情,你小小校尉指手画脚乱我军心,其罪当诛,来人,押下去!”

    “将军,”张芳焦急而不顾礼法,仰起头道,“黑风城十万百姓,生死存于一线,望将军深思啊!”

    “拖出去,杖毙!”严阚怒吼道。两个膀大腰圆的军士大步而来,一把摁住张芳便要拖出去。这个时候,数名军士匆匆而来。

    “启禀将军,黑风城北门已经陷落,犬戎杀入城中。”

    “将军,黑风城乃大陈的黑风城,城中居民百姓乃我大陈百姓,若不发兵解救,无辜百姓将无生之机会,将军!”

    严阚面色阴晴不定,目光冷冷的在大帐之内的人身上扫过。他忽然狞笑一声道,“犬戎乃我大陈兄弟,互不侵犯协议早已达成,更有我大陈公主下嫁犬戎以盟誓约,今日,我大陈不法之徒坑杀犬戎兵士,劫掠犬戎王子,若黑风城破百姓身死,此乃不法之徒所为,罪在不法之徒,犬戎名正言顺,何罪之有!尔等我军中将士,乃我严阚部下,若是敢议军中之事敢妄提谏议者,杀!”

    一些裨将校尉纷纷变色,惊愕的望着严阚,而一些人则神色淡漠仿佛早已知道严阚态度。而被人摁着的张芳忽然怒吼一声,一把挣脱,跳跃而起,指着严阚怒道,“严阚老贼,你竟敢背叛大陈!”

    “拖出去,杖毙!”严阚冷声喝道。

    一直站在一旁的一名校尉忽然窜了出来一脚踹在了张芳的腿上,咔的一声,张芳痛叫一声,倒在了地上。那名校尉面色一沉,盯着膀大腰圆的兵士,“如此小事竟然做不好,要尔等何用!还不速速将这不敬上官的犬獠拖出去!”那两名军士吓了一跳,急忙扑到张芳身上,狠狠的将他拖了出去。

    “严阚老贼,卖主求荣,尔死之不远矣!”

    大帐之内一片沉闷,严阚转过身,挥了挥手,大帐的幕帘被放了下去。严阚淡淡的道,“识时务者为俊杰,犬戎势大,国力强盛,明主在位,又有贤士辅政,此乃霸主之国,我大陈国弱主庸,战备废弛,非主宰天下之国。你们都是我一手带出来的人,今日,我欲与尔等共谋大业,尔等以为如何?”

    一名裨将跳了出来,严肃的道,“将军,我们都是汉人,岂可与犬戎夷狄沆瀣一气!”

    瞬息间,十几名裨将校尉跳了出来,纷纷道,“将军此举卖国求荣,天下不齿,我等誓死不从!”

    严阚回过头,狞笑一声,道,“好,本将军成全你们!”话音一落,站在两侧的裨将和校尉忽然拔刀,瞬息间,血影纷飞,一颗颗头颅飞旋而起。幕僚、文士面色苍白,惊恐不安。严阚冷哼一声道,“还有谁要求忠义名节的,站出来,本将军成全他!”

    血腥气味在大帐之中弥漫,活生生的生命顷刻间化为无头尸体。炉火还在燃烧,铜壶汩汩作响。一名花甲文士这个时候站了出来,拱手道,“老朽愿助将军一臂之力!”严阚眉目一展,大步走了过去,握着老者的双手笑道,“启年先生大义,严阚感激不尽!”老者淡淡一笑,道,“有道是,得道多助失道寡助,大陈气数将尽,犬戎气运蓬发,一统之局非犬戎不可,老朽也是顺应天道而为。”

    “好一个顺应天道,”严阚大笑道,“有先生在,严某知足矣!”说话间,他转身喝道,“来人,擂鼓,升帐。”

    赵英只是个小兵,今年刚刚入伍,他才十五岁。守夜是个很艰苦的活儿,不仅困倦,而且还是在这个冷的能将人冻成冰的节令。戌时交接,一直到现在。犬戎虽然围城,却久久没有动静,眼看着只是雷声大雨点小,大战看来是发生不起来了。因此,他和许多人一样并未看重。

    寒风裹面,铠甲和兵刃仿佛黏在了身上,他好奇的朝犬戎方阵望去,篝火熊熊,映照在雪地上,折射出炫目的光来。他想起城下的棚屋,想起那热腾腾的粥,烫的滚烫的酒,还有狭小的蜷缩着身子可以眯一会儿的草堆。想念间,他的身体里便翻涌着一股热浪。就在这个时候,城外鼓声雷动,赵英吓了一跳,凝目望去,只见无数的身影忽然熊熊朝着城墙本来,云梯一架架靠在了城墙上,而万千箭矢疾驰落下来。

    “不好,”赵英大吃一惊,面色变得苍白。“不好了,犬戎攻城了!”话音未落,十几枝箭矢已然扎在了他的身上,顷刻间他便如刺猬一般拽倒下去,大脑再无头绪。

    轰!城墙轰响,无数的砖石飞溅而起,而城门不知被谁打开,犬戎的骑兵飞驰而入。

    “杀!”刀光剑影,长枪大纛,瞬息间已是血流满地,横尸四处。

    无数的身影在那里奔跑叫喊,无数的声音扑倒在地再也没有爬起来。有人在那里哭泣,有人在那里尖叫,有人绝望的呐喊,有人跪在地上求饶。军士,百姓,不分身份,在锋利的刀枪之下,变成了死去的尸体。

    一入城,犬戎兵分三路,每一路有都统率领。阿图鲁带着两千余名弓箭手殿后,缓缓入城。望着满地鲜血和尸体,阿图鲁神色越发的冷漠和残酷。抬头望着余烟未散的城楼,阿图鲁挥了挥手,五百名士卒蜂拥而上。

    “自今日起,黑风城是犬戎的疆域。”

    在狭小的巷子里,一个老者带着自己的女儿提着几个包袱踉跄奔走,到处都是人影,到处都是可怕的叫喊声,两人心惊胆战畏畏缩缩。女子不过豆蔻,穿着一身棉布衣裙艰难的在湿漉漉的巷子里跟着父亲。忽然,旁边屋子里传来一声惨叫,一柄长枪从墙壁穿过,几乎触碰到女子,女子啊的一声惊叫坐倒在地。老者浑身颤栗,瞧了一眼那柄长枪,枪尖是殷红的血,老者咬着牙抓住女子的手,道,“走!”几乎是拖着女子前行,而身后轰的一声,墙壁竟然倒塌,一个魁梧的身影抓着一柄长枪跳了出来。

    “卑贱汉人,哪里逃!”

    “救命啊!”老者大声喊道。

    “救命?今日黑风城,便让你们的鲜血来浸染,让你们卑微的生命来殉葬我国王子!”身后犬戎大汉狞笑着大步奔来。而往前一条条巷子,一个个犬戎兵卒出现。老者和女子心沉如水面如死灰,只是机械的往前奔去。

    不到一炷香时间,西城、北城陷落,仓惶奔逃的百姓和夹杂其中的兵士,纷纷朝南城和东城而去。

    这个时候,已没有富贵贫贱之别,没有百姓官吏之分,在锋利屠刀之下,众生皆平等。一个茶楼之上,眼见着远处焰火腾空,耳听着远近哭爹喊娘,这些人,这些锦衣玉食平日里计算着眼前利益的人,胸中生出了怒火,升起了义气。一个富态的中年男人腾身而起,一把将酒杯砸在了地上。

    “夷狄侵略,百姓无辜受害,而我大陈边军却无动于衷,此背叛,是对大陈的背叛,对百姓的背叛。我等虽然不见得高义,但当此之时,岂能麻木不仁束手就擒。你们若是仍然龟缩不出,那许某告辞!”男子说话间已然大步下楼,在楼下喊道,“去青衣卫所。”

    楼上的人面面相觑,几个身影腾身而起,淡淡的道,“许兄有如此见识,我等不才,愿意跟随。”随即腾腾下楼而去。

    片刻间,无数百姓仓惶到了楼下,纷纷砸响街道两旁的房门,有的直接冲破房门窗户,跳跃而入。有的冲进店铺酒肆,乱乱纷纷,众生相显。而紧随而来的犬戎铁骑,在狰狞而可怕的声音中,刀枪挥起,一道道身影宛若被砍倒的草芥杂木,绝望的倒在了血泊之中。领头的犬戎军士扬起头,一眼扫见穿着华丽而面色惊惧的站在楼上的汉人商贾,狞笑一声,挥枪直指,“这些狗东西躲在这里,杀上去,富贵可得!”

    如潮水一般的兵士蜂拥而入,一个个身影仓惶尖叫,血光飙射在墙上窗户上,弥漫四方。

    “老爷们饶命啊,我们投降,我们愿意捐出家中资财以供军资!”

    “我们与贵国平时往来密切,贵国的翼王我们都很熟悉,军爷们饶命!”

    “饶命啊,大人们,我们愿意协助你们击破大陈军士。”

    “一群狗娘养的软蛋,平时干什么去了,一**诈商贾,毫无脊梁,平日里欺诈我们多少牛羊,此时反倒求起饶来了!晚了!没有你们,你们的资财家产,我们照取,你们的娘们我们照用!二郎们,宰了这群狗东西!”

    “不要,不要啊,军爷,饶命啊!”

    “啊!”

    “放火烧了,把这群老鼠般的东西烧出来!”

    惨叫和鲜血并存,烈火与冷酷相容。这个夜晚,嘈杂、可怕、凶狠、懦弱。一群杀气腾腾的犬戎骑兵望着在烈火中挣扎扭曲的身影,发出响亮的嘲笑声。

    一些弱小的身影从黑暗中仓皇而出,朝着南城而去。犬戎坐骑嘶鸣士卒叫嚷。快马,蹄急,刀锋,枪狠,一个个身影倒在地上,一个个身影哀戚绝望。

    “狗娘养的杂碎,杀我大陈手无寸铁百姓,给老子死来!”一个身影忽然落在街道上,手执长剑,火光映照着那张粗糙的面孔,一双眸子如烈火燃烧。“往前跑,这里有我青衣卫抵挡!兄弟们,为我大陈百姓谋一条生路,杀啊!”十几个身影从旁边跳出,瞬息间冲入了犬戎骑兵之中。刹那的抵挡,刹那的锋芒,一下子将蛮横得意的犬戎骑兵镇住。赵大海身缠不挑,手中长剑纵横捭阖,大笑着一路砍杀下去。回过神来的犬戎骑兵岂是那般脆弱,一下子将他们围住。

    “兄弟们,青衣不死,青剑不断!杀!”

    “杀!”

    面对数十倍于几的犬戎骑兵,赵大海等人一往直前,将人身的潜能发挥到了极致,直到,直到一柄柄枪刀落在身上,直到鲜血流尽,他们兀自握着残剑,挥舞、杀伐。

    一群衣衫褴褛蓬头垢面的人,看上去弱不禁风,此刻却纷纷从破落之地跳出,他们安抚慌乱的百姓,引领他们朝东城南城而去。面对蜂拥而来的骑兵,他们又挺身而出,将道路拦截。

    一个已经须发皆白骨瘦如柴的老者,手握着葫芦,望着凶恶的犬戎兵士,大口喝着酒,露出乌黑的牙齿,咧嘴大笑,道,“孩儿们,平日里多得百姓眷顾,使得我们花子们能有条活路,而今我们为青衣卫办差,虽职位不配,但是,青衣卫尚且能挺身而出,我们这些不事生产的废物们,岂能甘当其后。孩儿们,杀了这群狗东西,为百姓谋生,为百姓报仇!杀!”葫芦一落,酒水四溅,一根木棍自背后取出,他竟然如旋风一般的冲入对方阵中。

    远在几条大街之外的萧剑,忧虑的望着前方,他身边有五百多人,有的是守城营官兵有的是青衣卫力士有的是知府衙门的隶员,望着蜂拥而至的百姓,他们一边安排一边指挥。萧剑眉头忽然一凝,喝道,“将屋里的所有家什搬出来,堆在路上。”

    此刻的萧剑就像一根主心骨,在这群人之间撑起一片天。闻言,数百人纷纷冲入四周的房屋,将屋子里的不论桌椅、床榻、门窗,一应之物搬了出来,堆在了宽阔的街道上。

    “分段堆放,务必能阻挡犬戎的骑兵。”萧剑喊道。

    这个时候,一群花子从前方跑来。萧剑眉头一凝,心道,来了!果然,在花子的身后是一群犬戎骑兵,这些骑兵挥舞着兵刃,纵马狂奔。萧剑回过头,望着身后一列手持弓箭的人,道,“准备。”手持弓箭的人沉着面孔,张弓搭箭,齐齐对着那些纵马犬戎兵士。萧剑一挥手,箭矢破啸而出。

    乱矢纷纷,一个个身影从战马上落下,已经杀红眼的犬戎兵士迎着箭雨,舍弃花子,而直奔萧剑这方。萧剑冷笑一声,忽然扭身从一人腰间将长剑拔了出来。

    “这是百姓活命的机会,若是我们倒了,百姓便将被这群狗东西杀害。他们是父母,是子女,是丈夫,是妻子,是一个家庭,是我大陈的子民。我们活着,不就是为了给他们带来机会吗?杀!”文弱之身,花甲之年,却毅然冲入战阵,迎着那高大的战马锋利的刀枪,拔剑而起。

    拔剑,是为了止杀,是为了求生,是为了捍卫!

    狭路相逢,亮剑必战。

    慌乱的百姓已经走远,四下里在焰火与沉寂中凝滞。花子们倒下,隶员倒下,军士倒下,青衣卫倒下,一道道身影,在血泊之中兀自厮杀。萧剑不知道自己还能活多久,不知道自己还能坚持多久。他想起在老师襄子那里求学时的情景。隐蔽山林,在清幽和守寂中指点江山谈论大道。那时候,可曾想过这浴血厮杀的情景。苦涩一笑,回头看着早已空空的后方,内心里便空镜起来。固有一死,又能奈何!带着苍凉的笑意,他回头一剑撩起,而对方一枪已然刺向他的胸口。

    荆哥儿,老夫先行一步!

    就在萧剑放弃了的时候,一个声音忽然在耳边响起。

    “你一个有走郎中,混在这里干什么?真当自己的命不值钱吗?”孟尝手一探,抓住刺来的长枪沉身一扭,马上的人啊的一声,一条臂膀硬生生被撕扯下来。孟尝一把抓住萧剑的肩膀,旋身一退,将萧剑扔了出去。“滚一边去,连一些弱鸡都干不过,真丢老子的脸!”他大步而起,双手袍袖一卷,两柄长剑飞入手中。“面对这群毫无人性的狗杂种,就得像老夫一样,以杀止杀,杀到他们怕也不放手。”滑身而入,双剑挥舞,但见剑光呼啸,剑影叠叠,一道道身影宛若败草滚落在地。

    萧剑大口喘着气,身上已然被血液浸透,一道道血口血淋淋触目惊心。他颤抖的以剑驻地,望着还活着的十几个人,开口道,“撤,去东城。”

    “可是那位老先生呢?”

    “别管他,他要走,这些杂碎还留不住他!”萧剑说着,在两个人的搀扶下,朝东城而去。

    灯笼在寒风中摇晃,他一身青衣、腰挂一柄长剑,头上戴着一顶披纱斗笠。女子就在门内,幽幽的望着他。

    “谢谢你的照顾,若荆某还能活着,他日有用得着荆某的地方,荆某定然赴汤蹈火在所不辞。”

    “如果严阚叛变了,你又能有什么办法呢!黑风城是保不住了,黑风城的百姓,又能活下几人!”

    “我是大陈的青衣卫校尉,是大陈的子民,面对犬戎劫掠,我不挺身而出又能指望谁呢!”他淡淡一笑,眼眸里全无迟疑和惧意。“你们离开这里吧,东城应该没有问题,凭你们的关系,想必路上也没有人敢阻拦。”

    女子微微一笑,抬手撩开额前的秀发,道,“你是做大事的人,不要担心我们。”

    他苦涩一笑,道,“以前我只知道苦读书,想着考取功名进入仕途,谁知道会突然弃文就武,而且偏偏还是人憎狗嫌的青衣卫呢!世事无常,命运莫定!你们,早些走吧!”说话间他已转身,寒风从他脸上扑过。

    女子张了张嘴,想说什么却没有说出来。这时,宁定公主忽然走了出来。

    “我跟你一起去!”

    他停住脚步,回过头望着决然的宁定公主。宁定公主道,“我虽然厌倦皇家身份,但是黑风城百姓受苦,边军却按兵不动,我岂能只顾自己而撒手不管呢!你只是小小的青衣卫尚有如此胆魄,我岂能退缩!”她凄凉一笑。“或许我这看似无用的身份,能给你增加一定的机会。”

    他沉吟了片刻,才抬起目光望着黑沉沉的天空,叹息道,“好吧!”

    宁定公主回头望着女子,道,“谢谢你!”便跟着他朝远处走去。

    女子静静地站在那里,眸光幽幽,似乎揉着无限的深情。身边有人开口道,“公主为何不如实相告?”女子回过神,淡淡一笑,道,“他是做大事的人,何必用过去的身份来束缚他呢!他长大了,就像雄鹰一样,要去经历风雨,要去展翅翱翔!”目光落下,显得无限的温柔,低声喃喃道,“傻瓜,要你感谢么?”柔光一闪,她抬起头,变得冰冷严肃,抬手一挥,一层薄薄的膜落入手中,赫然是高小飞的嫂子。

    “通知他们,视时而动!”

    “遵命!”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