窥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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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0章 罪有应得

    陈卿看着沈王投来的慈祥的目光,这才松了一口气,努力恢复平静,双膝跪地,接连三拜,然后起身缓缓说道:“李老汉的闺女名洁茹,年方十六岁,在他哥哥去世后不久,突然有一天自己也上吊自杀。

    我在她家中吊唁时,发现她的脖子上有掐痕,心中怀疑,这才经他父亲允许,找来仵作验尸,果然证实死者生前曾遭受强暴,显然是不堪受辱选择自尽。但女子生死事小,名节事大,李老汉不愿让他女儿死后不得清白,所以并未报官,我才自告奋勇暗中查探。”

    “可是查到什么线索?”沈王问道。

    陈卿点点头,道:“通过她脖子上浅浅的掐痕,仵作判断凶手施暴时曾将受害人先掐晕,以为这样就可以掩人耳目,却不料这女子在这过程中突然醒来,并进行激烈反抗,在挣扎中,用指甲从他身上掐下了一个细小的罪证,正是这个罪证让凶手无处可逃!”

    “什么罪证?”沈王追问道。

    陈卿把手伸进袖口,慢慢抽出一条麻线拿在手上,郑重道:“就是这么一条细小的麻线!”

    这下,周围包括世子和朱勋潪在内,很多人都睁大了眼睛。

    陈卿解释道:“很多人可能会问,一条麻线能说明什么,凭什么指出凶手。我起初也觉得怀疑,只是仔细看去,觉得这麻线无论色泽韧性都不像是普通人家能做出来的,后来多方查访打听才知道,果然这麻线在市面上根本找不到,因为它是一种质地极好的上等潞麻,而这种潞麻,只有王府的庄田里才能制出来!”

    “我于是又多方了解,才知道这种上等潞麻,王府里制出来后一般除了上贡朝廷,都是留作了己用,因为它产量极少,府内拿它都是用来做吊穗儿,而所做的吊穗儿大多都用于悬挂在各式牙牌上,这时李老汉回想起刚发现女儿上吊时,曾在她手上看到过半截这种吊穗儿,正好印证我心中所想,因此我才敢肯定,施暴者必然是王府中人!”

    他说着将目光移往李重身上,见他虽极力保持镇静,表情已是很不自然。

    他继续道:“王府中人!一个农家女子,整日养在闺中,她所见到的人何其有限。王府中人,有几个人曾见过她,见过她的人当中又有多少人正好有牙牌!”

    他说着再次将目光狠狠的盯着李重。

    李重一看陈卿瞪着他,慌忙生气道:“陈卿,你说事就说事,老看着我干嘛,莫非你怀疑是老子干的?我知道你从我抓了李杰一家开始就对我怀恨在心,可也不能搬弄是非,给老子头上安什么罪名!”

    “哈哈哈!”陈卿干笑两声,大喝道:“李重,我有说是你吗?你紧张什么?怎么,狐狸尾巴自己藏不住了?”

    “陈卿,你

    个狗东西,你这明明就是暗示是老子,这王府中人有牙牌的光是护卫首领就有八个,何况有些打杂的为了便于出入也有牙牌,参加朝会的人都有,文武官员都有,你凭什么就认定是老子?”

    陈卿将手中麻线高高举起,大声道:“我早已打探清楚,虽然府中牙牌很多,但不是每个牙牌都有吊穗儿,更不是每个吊穗儿的材料都用的是这种上等潞麻,这种麻线只有王府护卫官牙牌的吊穗儿才是。”

    他说着将麻线双手盛给旁边的赵公公手上,恭敬道:“公公且看。”

    赵怀恩将麻线捧在手心,在阳光下看了一阵,用力一搓,点点头道:“没错,此物却是我王府所产上等潞麻,护卫官和王府官身上的牙牌吊穗儿都用的是这个。”说着将麻线双手盛给老王爷查看。

    李重大喝道:“好几个陈卿,你血口喷人,护卫官的牙牌都是这种吊穗儿,那见过那女子的护卫官又不止我一个人,你也见过,我还怀疑你呢!”

    陈卿似乎早就料到他会有此一说,大叫一声道:“李重,你以为只是凭一个牙牌吊穗儿的设想我就能怀疑是你吗?如你所说,很多人都有牙牌吊穗儿,我如果不能直接在你身上找到证据,何以服众?”

    他说着双手拱起,躬身朝向王爷道:“我也是无意间听赵公公说起过,原来我们每个人牙牌上的吊穗儿制作起来都极其讲究,连色泽纹理,甚至吊穗儿的数量都有严格的规定。

    如我们这一种,吊穗儿数量正好是一百四十二跟,一根不多一根不少,我现在请求王爷允许,当场查验李重和其它护卫官的牙牌吊穗儿,看看谁的吊穗儿少了几根,自然可见分晓!”

    李重显然没想到他会来这么一手,刚反应过来,本能的就去摸自己的牌子,正好被陈卿看在眼里,大喝道:“李重,你既然心中没鬼,慌什么?把你的牌子解下来,让大家帮着数数吧!”

    那李重不知为何突然脸色大变,摸着牙牌的手一直在颤抖,只听到王爷说一句准奏,身旁立即闪过来两个校尉模样的人上前去解他的牙牌,而他已经整个人都慌张起来。

    陈卿见状,知道这是打心理战的最佳时机,生怕他马上反应过来胡乱找些吊穗儿少了的理由,这样就会纠缠下去,而自己掌握的证据并不充分。

    看到一个个牙牌被收上来,现场已有几个小太监在一一清点,而李重正在胡乱说些什么,他顿时计上心来,诈道:“李重,你现在从实招来还来得及,否则等下有你好看。要知道除了牙牌数量,我还有物证,就是那半截从你牙牌上抠下来的吊穗儿,牙牌吊穗儿数量众多,你可能并无察觉哪里少了半截,如果等下被人验出你的牌子上正好少了

    这半截,你就更是罪无可逃!”

    那李重闻言果然更加惶恐,颤巍巍道:“你,你你,你唬人,我,我才不上你的当,老子身正不怕影子斜,自从王府审讯后,我就再没有见过那个什么女子,更不知道她的任何事情,陈卿你冤枉老子!”

    陈卿用心捕捉着他的每一句话,听他这么说再生一计,拱手朝王爷道:“我还有物证。”

    说着他从怀中掏出那块洁茹送他的枕巾道:“这个是死者临死前放在床头的一个枕巾,她当时显然正在绣什么东西,死者虽最终选择自尽,却清楚的看到了施暴者的样子,并在当初王府庭审时清楚的听我叫过这个人的名字,所以在这幅枕巾上,她用鲜血写下了这个名字!就是李重!”

    那李重见状,更是一惊,眼前种种似乎都在他的意料之外。

    气急之下,他果然脱口而出道:“陈卿你少来诈我,你以为我不知道,那个女子根本就大字不识一个,连她自己的名字都不会写,根本不可能写下我的名字。倒是你,他们村子中很多人传言,这个女子跟一个王府护卫官不清不楚,那个人就是你陈卿!”

    “好你个李重,狐狸尾巴终于露出来了。”

    陈卿闻言大喜,果断截断他道,“你刚才还口口声声说,自从王府审讯后,你就再没有见过洁茹,更不知道她的任何事情,那你是如何知道她大字不识一个?又是如何听到他们村中的流言?还说你自己什么都不知道,你糊弄鬼呢!”

    李重一听先是猛的一怔,随之张大了嘴巴,只感到头顶轰的一声,再也坚持不住,这时抬头正好看到沈王投来的狠狠一眼,再看陈卿仿佛一口吃定他的样子,顿时心慌意乱,浑身止不住颤抖起来,突然以头触地,咚咚连磕几个响头,身子一寸寸瘫软了下来,扑倒在台阶下,哀求道:“王爷恕罪,李重一时糊涂,王爷饶命啊。”

    在陈卿咄咄逼人的连番攻势下,他终于还是自己招了。

    这时,老王爷手上捧着那个枕巾,茫然的看着陈卿道:“这上面也没写什么名字啊?”

    陈卿这才承认,刚才自己只是诈了李重一下,枕巾上并没写什么名字,死者确实大字不识一个,却在枕巾上绣着虫子的地方接连抓了几个深深的血痕,甚至抓破了洞,显然受害者知道施暴者的名字是个虫字,却不知是哪个重,更不会写。

    这时几个太监已经将收上来的牙牌一一清点完毕,赵公公拿着清点结果,高声唱到:“除李重牙牌吊穗儿少一根半外,其他人都是正好一百四十二根。”然后朝陈卿道,“将你手中剩下那半截拿来,看是否能对上。”

    陈卿这才承认:“那半截吊穗儿,早已被李老汉当垃圾扔掉,我根本就

    没见过。”

    再看李重此刻早已整个人都不成样子,不住的扇着自己的嘴巴,神情呆滞,哀求道:“我该死,我糊涂,王爷饶命,王爷饶命……”

    这个时候,所谓的证据显然已经不那么重要了。

    老王爷见状,终于拂袖而起,雷霆大怒道:“畜生,果真是个畜生,这种事情都能干的出来,毁人清白还白白害死一条人命,如此罪行,千刀万剐也不为过!”

    他重重的喘着气,蓦地大喝一声:

    “来人!”

    这时左右离得最近的一排亲兵已经应声出列。

    “把这个畜生,给我,给我拖下去,重打五十军棍,打不死交给官府按律处置!!!”

    那李重一听,这下整个人都瘫倒在了地上,脸如死灰,只是不住的左看右看,嘴里含糊的喊着:“我冤枉,王爷饶命啊,饶命啊。”

    随后,他被几个亲兵如同死猪般拖了下去。

    很长时间,广场还在回想着他的求饶声,不过这次却是:王总管救我,救我啊,王总管……”

    这个王总管自然是世子府的管家王琳,陈卿听得清楚,只是觉得他可能和王琳交好而已,也就没想什么。空旷的广场上传来一阵撕心裂肺的惨叫声。一下,两下,重重的木板声,显然比之前他下令打在李卓身上的还要重很多。

    “王爷,我不敢了,饶命啊,饶命……”

    整个广场的人都屏住了呼吸,大气都不敢喘。

    慢慢地,那声音越来越微弱。

    听着这声音,陈卿仰首望天,不觉长长的舒了一口气,脑海里浮现出洁茹的花容,心想她在九泉之下,终于能够瞑目了。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