窥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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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6章 有情无情

    温柔的晚风带着春天的气息,吹在人的脸上,痒痒的。

    月光皎洁,星河灿烂。

    夜色,从未有过如此撩人。

    陈卿缓缓靠近那马车,发现它的车厢比王老汉那辆要小很多,却也很精致,车厢外用粉色的纱幔包裹,就连门帘也是粉色的珠帘,从厢顶一泻而下,显得很是别致。

    透过车厢内点着的烛光,一个窈窕的身影正静坐其中。

    再看那马车沿上,刚才那个小子不知何时已变成了马车夫。

    陈卿猜的没错,当他犹豫半天掀开帘子进去的时候,里面不大的空间内已坐着一个女子正盯着窗沿上的烛台看,这女子正是申沁芳。

    她头梳双螺髻,额前戴着珊瑚制成的精巧箍儿,依旧穿着他们第一次约会时那件淡粉色的襦裙,淡雅的装束更突出了她绝美的姿容,烛光映照下的娇嫩皮肤粉光致致,浑身散发着灼热的青春气息。

    “沁芳,你好。”没等她开口,陈卿主动说道。

    她这才缓缓转过脸来,一双明亮的眸子看着她。好一阵子一句话也不说,慢慢的,巧俏的鼻子一皱,眼角的泪水已经流到了鼻尖。

    陈卿不敢看她的如花玉容,只是低头说了句:“沁芳,你瘦了。”

    沁芳俏脸微红,眼中闪现一丝幽怨的神色,看着他道:“陈卿,你怎能如此无情。”

    陈卿不敢看她的眼睛,也不知该说什么好,半晌长叹了一口气,低语一声:“还君明珠双泪垂,恨不相逢未嫁时。我到现在才理解了这句古诗,也理解了在爱情面前,男子有时候和女子一样的无奈。”

    沁芳直直的看着他,双目射出锐利冷漠的采芒:“好,你无奈,你有你的选择,我申沁芳也不是嫁不出去。

    她说着擦拭下眼泪:“我这次找你,不是为了跟你重续前缘的,何况我们也没什么前缘可续。陈卿,我今天找你不过是想给自己这场初恋画一个句号。毕竟,毕竟你是第一个让我动心的男儿……”

    陈卿听着她这有情无情的话,一时不知该说什么好,慢慢的终于抬起头来,一字字问道:“怎,怎么句号?”

    沁芳忽然霞生玉颊,神态娇美无伦,横他一眼后忽的轻移娇躯,坐入陈卿怀内。

    陈卿来不及反应,已是软玉温香抱满怀。

    她娇喘吁吁,显得很紧张的样子,在他耳边小声道:“很简单。今日分别后,沁芳将成为袁夫人,从此你我各安天涯,我不求别的,只求与你轻轻一吻,给上次的约会留下一段完美的回忆。”

    说罢也不待陈卿反应,她的香唇在他唇上轻轻一吻,随即离开他的怀抱,把头别到窗边,冷冷的道:“好了,你可以下车了。”

    “沁芳,你……”陈卿知道接下来再说什么都是多

    余,除非他能跪在她面前求她原谅自己,也许他们还能有在一起的可能,但这显然不可能。

    他默默的离开车厢,看着那马车离他越来越远,渐渐的消失在他的视线里。

    那一夜,是陈卿长这么大以来,第一次失眠。

    ……

    次日一早,他早早去王府值卫,经过承运门时看到李重带着两个人大摇大摆的从他跟前走过,不由得想起李卓之死,顿时气的牙痒痒,狠狠地瞪了他一眼道:“李重,老子记住你了,你给我等着,早晚别犯在我手里,终有一天我要让你偿李卓一条命。”

    那李重做出一副吊儿郎当的样子,轻蔑的瞅他一眼道:“就凭你,谁犯谁手里还不一定,你个……”他刚准备骂什么,远远看到赵承奉过来,这才住了嘴,继续大摇大摆的从他跟前走过去。

    “赵伯父……张安还没回来吗?”陈卿问道。

    “没有,我听说他在壶关县查到了李杰那帮人的一个窝点,正在和当地官府一起捉拿,好些日子了也没个音信。”

    陈卿点点头,拱手谢过赵怀恩,心想着张安如果来了就好了,眼下很多事情没有他在,还真没办法。

    到了长锦宫,护卫郝义见他过来,偷偷给他使个眼色,陈卿会意,同他一起到道旁的角亭内。

    “首领,那匹马的事情我这里又有了点新消息。”郝义悄声道。

    “怎么说?”陈卿赶忙问道。

    郝义道:“我前几日听府里的一个护卫说,他和几个护卫在一起喝酒,有个叫东子的护卫喝多了,曾说自己在城东车马行附近见过一匹马,这马奇就奇在左身下居然有个云字小印。”

    陈卿一听眼神一亮道:“对,对,我听李老伯说,朝廷为防止他们民间所养之马作弊,有一云字小印确实印在左边的。”说着激动起来,“郝义,你继续说,这马在什么地方见过,我现在就去看看,我对那马多少有点印象。”

    郝义一字字道:“说是在,城东车马行。”

    “城东车马行。”陈卿默念着,这名字好像才听谁说起过,蓦地想起来,昨晚那赶马车的王老汉,他那个儿子叫王仲兴的好像不是说自己就在这个车马行做工吗?

    “这真是天要助我!”陈卿一时兴奋莫名,感谢郝义几句后立马起身前往车马行。

    车马行在潞州东西大街的东街,陈卿过十字街一路向东走了好几里地才到,到了的时候已是晌午。但见宽阔的大路旁有一个如集市般热闹的所在,人流涌动处有一个大院子,门前不时有车马进出,高大的院门上用墨书书写着“申氏车马行会”几个大字,一看就知道是申家的产业。

    他挨过人群到了园内,先向人打听一个叫王仲兴的,这才在一家货栈门口找

    到他,见他正扛着一袋袋货物送往一辆大马车上,此时天并不热,别人还穿着袍子,他却光着膀子且是汗流浃背。

    见是陈卿,他立马停下了手头的活计,迎了上来。陈卿把他拉到一旁简单说了几句,王仲兴立即去跟一个头头模样的人请了会儿假,洗洗手,套上一件汗衫便要跟他一起去找。

    两人在院子里转了个遍,几乎找遍了所有马匹,却一无所获,没有一匹马身上有这种印记,陈卿再度失望起来。

    “陈恩公莫要灰心,许是这几日那马正好被拉出去了,我常在这里干活,一定帮你留心就是,一有消息马上通知你过来,你看如何。”

    陈卿感激地点点头:“有劳王大哥了,那我先回去等你的消息。”

    王仲兴满口答应,又非要拉着他一起吃饭,陈卿这下客气都没客气便欣然答应,因不知为,何他从一开始就觉得跟他很投缘,王仲兴也是如此感觉,两人一起到附近吃了点面食,陈卿又在他陪同下参观了下这车马行,才知道原来申家的生意从米面粮油到布匹铁货盐店当铺几乎是无不涉足,在潞州城已是自成了一番规模势力,心中暗暗惊叹不已。

    ……

    查访车马行无果后的第三天,陈卿一直没等到王仲兴的消息,本想将这件事告诉下李老汉,通知他车马行一有消息就跟自己一起去辨认是不是自己丢失的马匹,犹豫来犹豫去又不好意思去他家,怕遇到洁茹会很尴尬。

    这日一早他刚起身到了王府,发现一个熟悉的身影正焦急的站在大门边上来回踱步,仔细一看,这人不正是马坊头李老汉家的那位邻居大爷吗?

    见他过来,那大爷快速的跑到他跟前,焦急道:“陈,陈大人,不好了。李老汉让我叫你过去,他家闺女,闺女……”

    陈卿紧张道:“洁茹?洁茹怎么了。”

    那大爷长叹一口气道:“可怜的孩子啊,不知怎么回事,昨晚上,上吊,死了。”

    陈卿一听脑袋轰的一声,跌后几步,不可置信的道:“你,你说什么?你再说一遍!”

    那位大爷道:“陈大人,唉,你快去看看吧。”

    陈卿这才反应过来,强压住心头的悲痛,快步跑到大街上叫了一辆马车就往马坊头赶。

    到了李老汉家的时候发现院子里早已围满了人,他不顾周围人诧异的眼神,快步冲到了屋内。

    不大的屋内,那张他们当初一起吃饭的炕上,躺着一个穿着淡绿色衫裙的女子,她就那么静静的躺着,静静的,就跟睡着了一样。

    “洁茹!”陈卿扑到她面前,不敢相信眼前的一切,声嘶道,“怎么了,这到底是怎么了。洁茹,你说话啊。”

    炕上的女子脸色平静,好像刚离开不久。陈卿抬

    手抚过她清纯稚美的脸蛋,她的脸颊已经凉如冰,身子也已经僵硬,陈卿只觉一阵痛彻心扉,将她紧紧的搂在怀里,眼泪止不住掉下来,撕心裂肺的喊道:“为什么,谁能告诉我这是怎么回事?洁茹,你不是说你要等我的吗?这到底是为什么啊。”

    一旁围观的人群不明所以,交头在议论什么。

    这时李老汉从里屋走了出来,披头散发,面色苍白,一见着陈卿就跌倒在地上,半天说不出一句话来。

    陈卿慢慢的放下洁茹,蹲下身子直直瞪着李老汉道:“老伯,你告诉我,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情?好端端的,洁茹怎么会……”他说着眼泪又止不住掉了下来。

    好半天,李老汉才慢慢道:“陈大人啊,小女,小女,不该啊。”

    “她,她昨天晚上睡前还好好的。我后来出去外面,给马儿找了点草料,回来也没发现有什么异常。今天早上很晚了见她都没起床,我去西厢叫她,开门一看……她,她就已经吊死在了房梁上啊。”说着他禁不住哀嚎起来,“洁茹啊,我可怜的闺女啊。”

    陈卿仍是不敢相信这一切,摇晃着李老汉的肩膀道:“不,不,怎么会这样。老伯你告诉我,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情,洁茹,她跟你说过什么没有,你告诉我。”

    李老汉好容易止住哭腔,看看周围,想了想道:“这孩子,我,我听她这几日老是说,村里一直有人在她背后议论她,对她指指点点,说她不守女德,还没婚配就和一个男人勾勾搭搭,让她很受不了。昨晚上她还跟我说起这个,说……后来我就骂了她两句,可没想到这孩子,居然这么烈性,她怎么就想不开做了傻事了啊。”

    陈卿闻言一下子瘫倒在地,心里产生一种强烈的疼痛,好半天说不出一句话来。

    这时人群中有人说道:“李老伯,还是尽快让姑娘入土为安吧,此女是个烈女,到了阴间那些小鬼们也不敢难缠她的。”

    李老汉含泪点点头,因为是意外死亡,他当即定下停尸一日,明日便盛棺发丧。

    陈卿咽下眼泪,沉声道:“既然如此,我愿为为洁茹守灵一日,望老伯应允。”

    李老汉含泪点点头。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