唐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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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5章、芭蕉叶,薛涛笺

    第一次在李二的大唐上厕所,太丢人,就不说了。

    等到了这家堂而皇之的百里客栈,再去上茅房,可就是真的要说一声不是上茅房,而要文雅地说如厕了。

    因为,在客栈里,无论楼上楼下、店里店外,几乎所有的茅坑,都已经是正儿八经的那种茅厕——独立的四面墙,门帘子。

    而最最重要的,茅厕里最差的,居然也放着芭蕉叶。

    芭蕉叶,在蹲茅坑的手边上,就算是白痴也知道,它是干什么用的。

    而直到这时,孟渔也才有一种后知后觉的恍然大悟:

    从他进店的第一天开始,他就为客栈四周种满了密密麻麻的芭蕉树林子,感到莫名其妙和匪夷所思。

    因为在他看来,这种观赏性的植物,如果多了,看上去就毫无美感和诗意了。

    但是等他蹲了一次茅坑后,他就再也不那么去想了。

    而等到他成为擂主座时,有了单独的个人客房,再蹲茅坑,他才发现,李二大唐的这种茅坑,竟然还有升级版:

    独立的茅坑里,放着的已不再是芭蕉叶,当然那种曾经让他深恶痛绝的土坷垃,就更不消说了,而是正正经经的用来擦屁股的一种削制出的专用工具——厕筹。

    什么是厕筹呢?

    厕筹也叫屏筹,是李二的大唐普遍正在使用的一种“手纸”,通常是用木片或竹片制作而成,大致三五寸长,用刀削好打磨光滑,放在茅坑旁供人备用。

    不仅如此,在厕筹旁,讲究的,还会放着一盆清水,当然用途是让人在擦屁股后洗涤之用的,以便下次接着再用。

    对于这个提起了就有点臭烘烘的东西,说来奇怪,孟渔居然还真的以前在书中看到过,并且据说是随着佛教东渡。而从印度跟着大小乘佛经一起传过来的,还美其名曰:

    “竺人以小木竹片拭粪,一名厕筹,又名厕橛。”

    当然这也还不是重点。

    重点是,在最后一次决胜局时,因为此局太过重要,以至于孟渔竟失眠了一晚上。结果迷迷瞪瞪地爬起来,居然将每天早上必须要蹲一次坑的重要事情给忘了。

    对局中途,内急发作,于是他不得不史无前例地就近借用了一下杨士清的茅厕。

    一进杨士清的茅厕,孟渔才知道,即便是茅厕,也分三六九等。别的不说,最让他震惊的,竟然是从茅坑边上,还让他发现了也不知道是不是擦屁股的纸。

    其实皇家、勋贵或者富豪专用茅厕里有纸,原本也不足为奇。

    但茅厕里有纸,那得看是什么样的纸。

    比如,白纸可以,有字的纸就不行,尤其是有字并且还是那种印着圣人之言、经文之典的纸,就更加不行。

    圣人之言,乃是天下读书人皆是圣人之徒。

    圣人之徒,却拿着印有圣人之言的纸出恭并且擦屁股,像什么话呢?

    经文之典,说的则是自魏晋南北朝佛教东渡以来,已经有很多人开始敬佛、礼佛。到了李二的大唐这里,唐人敬佛之风就越演越烈。

    你一个敬佛、礼佛之人,手中捧着日夜诵读的经文,却拿去在出恭时擦屁股,是不是更加不像话了呢?

    所以,就有了一个名叫道宣的高僧,为了规范和教导人们怎样正确地蹲坑上茅房擦屁股,还专门在他写的一本《教诫新学比丘行护律仪》书里面,以上厕法第十四作为独立章节特别记载了僧人或者其他修行者的日常规范。

    其中,上厕法就是专门要求僧人从如厕开始就要做到“常具厕筹,不得失阙”,同时还严令禁止:“不得用文字故纸”。

    “文字故纸”,说的就是印有经文的纸张。

    不过从这一点推论,原来佛经东渡,在我中土开枝散叶兴旺昌盛以后,有一些富裕的和尚居然还是有用废纸擦屁股的习惯。

    僧人或者修行者手中的废纸,除了经文还能有什么?

    所以,如果天下的和尚都这么干的话,实在是对佛陀的大不敬啊,所以必须严令禁止。

    于是,又有不少高僧站出来,不仅以身作则,而且也都个个喜欢立德立言,著书立说。比如另有一个名曰义净的大法师,就在他的《南海寄归内法传?卷第二》中,也谆谆教导一应僧众们应该如何上厕所。

    因为唐人好多生活习俗,尤其是修身养性方面,都是跟着出家人有模有样学着的,所以就需要高僧在行为上更加注意自己的言谈举止和如厕习惯。

    那么在烟火气十足的寻常人家呢?

    当然,讲究的人家,同样也是不允许有谁抱着圣人之言的纸,在出恭时去用来擦屁股的。

    不过,因为这臭烘烘如厕的纸张之问所引,倒也让孟渔因此想起了一个人来。

    没错,这个人就是李二大唐的著名女诗人薛涛。

    同样的一张纸,在薛涛的手里,就完全脱离了臭烘烘的格调而经她之手,变成了一种人人追捧的名纸——“薛涛笺”。

    薛涛本人就不消说,她自十六岁因父亲的亡故而不得不身入官籍,被迫做了一名乐妓。

    但她虽然为母女两人生计而堕入风尘,却能很快凭借着她“容姿既丽”和“通音律,善辩慧,工诗赋”的种种天生丽质,后天养成,一下子就成为红得发紫的名妓,并得到了当时众多大诗人的追捧和怜爱。

    这其中,不仅有白居易、张籍、王建、刘禹锡、杜牧、张祜等这样赫赫有名的诗坛领袖。也有让她整个人生都发生了天翻地覆改变的韦皋、元稹二人。

    而这两人中,特别又是元稹带给薛涛的欢愉与痛苦并重的人生起伏,尤为剧烈。

    据史载,大唐元和四年(也就是公元809年)三月,当时同样也是因诗歌而如日中天红得发紫的诗人元稹,被朝廷委以监察御史的身份出使地方。

    当时,薛涛因为喜欢收人钱财而被韦皋责罚,恰好也被发配到蜀地。

    元稹一到这里,便听说了他渴慕已久的薛涛居然恰好就在这蜀地之中。于是,急忙派人邀约。

    没想到,喜爱诗文的薛涛,应约与元稹在梓州相见后,才发现眼前这位如日中天年仅31岁的大诗人,不仅有一手令人拍案叫绝的诗才,还有让人过目难忘的俊朗相貌。

    于是乎,郎有心,妾有意,两人由此一见钟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