晋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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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零八章 叶之墨执

    林潇云顺着马蹄声望去,此刻赶来的正是驻守于甫丘的叶凌叶常二人,想必应是同自己一样,因为不放心,才急着赶至此地,但终究还是来晚了一阵。

    叶凌在马上,拉住缰绳,剑刃一般的眼神却直直刺向了此刻仍被围在五营军将士中央的那名黑袍军士,视线最后也死死锁定在了那把长长的墨执剑上。

    叶常亦是一脸难以相信的神色,望了望那名鲜卑军士,又看向祖顾和林潇云两人。

    祖顾见那名黑袍军士已走远,便挥挥手,示意围着的祖字营将士散去,撤回了营地内。

    叶凌一直没有说话,只是瞪着眼,闪烁着丝丝杀气,却又一脸震惊的望着那名黑袍军士和他腰间的墨执剑,不停地拉扯着手中的缰绳,想将还在慢步向前踩踏的战马停下。

    而对方显然也察觉到了叶凌神态的异常,停下了步伐,眼睛紧盯着马背上的叶凌和叶常,渐渐警觉起来,缓缓躬下身,右手已经慢慢握住了腰间的剑柄,脚跟也开始随着叶凌战马的移动而旋转。

    祖顾和林潇云都被这突如其来的变化惊了一下,顿时感觉到了气氛的异常,刚刚放下的心即刻悬了起来,伫立在原地,有些惑然,但一时不敢贸然而动,只得选择静观其变,神经却是再次紧紧绷起了,手也重新搭在了剑柄之上。

    然而,在此等时候,那铁面之将,却突然将长枪嵌入土中,迈开步伐,健步挡在了黑袍军士的身前,然后对着马上的叶凌和叶常毕恭毕敬的俯身作揖,行了一礼。

    所有人,包括叶凌自己,都为这铁面之将的突然之举怔了一下,而原本紧张到极致的气氛,也因这一礼而顿时平复了许多。

    在旁看着这一切的林潇云,虽说提着的心稍稍放下了,但心中的疑惑却是更加深了,从墨执到叶凌,再从叶凌到铁面之将,还有那俯身作揖的一记华夏之礼,这些,都不禁使得他陷入沉思当中。

    而至此,那名鲜卑军士也完全冷静了下来,再随着俯身行了一礼后,便跟着那铁面将军转身而去。

    接着,两人跨上战马,勒过马,而那铁面之将又再度回头看向了叶凌叶常二人,片刻后,方才转过头,策马而去,向着洛阳方向而回。

    叶凌眼中仍然透着些许杀气和怒意,立于马上,注视着黄沙中那两名黑袍将士远去的背影,渐渐攥紧了手里的缰绳。

    但在恍惚间,却又好似突然被什么,触碰到了记忆深处的那根弦一般,眼底也即刻泛起一阵波澜,双眸顿时黯然下来,竟一时慌乱了心绪。

    叶常也看着远去的两人,复而又转头看向了神色骤然颓丧下来的叶凌,不禁紧皱起眉头,眼露火光,恶狠狠的道:“堂堂墨执之‘仕’,竟投奔了鲜卑!实乃我叶家耻辱!”

    叶凌没有说什么,回过神,平复心绪后,低头沉思片刻,方才下了战马,向覃南确认了情况,便随同祖顾和林潇云进了祖字营主将营帐。

    祖顾先是将手里的“和书”递给众将一一传阅后,然后唤来了一名卫兵,命其将“和书”送至了南阳城,请越王做定夺。

    “诸位觉得越王会同意和谈吗?”祖顾站着示意众将入座后,把别在腰间的赤炼剑取下,两手撑着身前,环视了营帐中的众人一圈,如此问道。

    覃南听罢,摇摇头,道:“断然不会!”

    “没错!”叶凌也点点头,接着覃南的话道:“如今,我五营军北伐,一路势如破竹、摧枯拉朽,战意正酣、士气正足,实乃收复故土之良机,越王和左右使绝对不会同意的!”

    “若是肃甄鲜卑部退出中原,我想还是可以考虑的!”覃南说着,不禁笑了笑,因为他自己都觉得这简直是天方夜谭。

    “难说!”一直没有说话的林潇云开口了,而众将耳闻也都有些好奇的看了过来,却听他接着道:“我军现在对敌方的了解太少了,或许这是一次机会,但至于达成什么协定,那几乎是不可能的!”

    祖顾听完,皱着眉头,微微思索了片刻,点点头道:“言之有理!通过这次机会,的确可以多少了解一些洛阳甚至是邺城的消息!但是,如此行事也有不妥,至少,对不知情的下层将士,就该有个合理的交代!”

    轻轻舒口气,祖顾接着道:“具体事宜,我们还是等越王和左右使的消息吧!”

    几人又你一言我一语说了几句,终究还是将话题转移到了半个月前的洛阳之战上。

    林潇云早就有疑惑,便直言问道:“敢问叶公是否同墨执剑有关?”

    祖顾和覃南听完都是微微愣了一下,但叶凌却只是眼神恍然一下,抬头看向了林潇云,似乎他早就料到了林潇云会如此问。

    长长叹一口气,叶凌并没有急着回答,先是低头轻抚着置于身前木案上的长剑,良久后,方才再度抬起头,环视了营帐中的三人一眼,缓缓开口道:“没错,我叶家正是墨执之‘仕’!”

    叶常听着,脸上并没有愕然神情,只不过脸色甚是难看,眼神中也透着一丝尴尬和愤懑。

    但叶凌的这样一句话着实是使得林潇云、祖顾和覃南三人目瞪口呆,竟半晌都没人说出第二句话来。

    “两位都知道,凡为六剑家族,就需挑选出族中武艺最为高强之人来继承六剑,成为‘仕’!”叶凌看着眼前的祖顾和林潇云,犹疑片刻,这才决定将所有关于墨执剑的事情和盘托出:

    “叶家为河西大族,也是墨执之‘仕’,然而,由于家父少时在族里的比试中败阵,故而没能取得‘仕’的资格。而届时,正值前朝魏主南伐蜀汉之时,家父便毅然投军,效力于征西将军邓艾麾下。因武艺高强,作战勇猛而深得文帝赏识,在平定蜀汉后,进爵封侯,安居洛阳,便再没回河西之地,我和无易也是在洛阳出生,因此只是时常从家父口中得知一些关于墨执剑的事情!”

    叶凌说着,顿了片刻,方才接着道:“虽然我们对墨执剑有所了解,但毕竟和宗主那边断了联系,实不相瞒,今日也是我们俩平生第一次亲见墨执剑!”

    说完,叶凌看着一脸愕然的祖顾和林潇云,继续道:“‘墨以为攻,执之为守’!墨执乃守护之剑,现今,墨执之‘仕’事于鲜卑,想必日后定成劲敌!”

    祖顾和覃南听罢,良久之后才反应过来,若有所思的点点头,在他们心里,也自然理清楚了一些事情,但于林潇云而言,心中仍然有件事困惑着他。

    铁面之将善使长枪,这在和自己交过手的鲜卑人当中是仅有的,而听祖顾之言,对方枪法了得,再加上刚才的那一记华夏礼,难免不让他心中有所遐思。

    但林潇云终究没有追问下去,因为他自己都觉得自己的猜想着实可笑。

    故而,在听叶凌说完后,惊讶之余,只是以右手托住下巴,沉思片刻,点点头后,便没再多说什么。

    因为当日城下一战后,众军疲惫,亟待修整,战令指挥亦待协调,因此战后各营主偏将也都力主调息备战,自然不曾有得时间坐在一起,来陈述那些战场上的细枝末节。

    而叶凌叶常也是通过覃南林潇云之口,方才知道墨执剑的实力,两人细细思索,心中却是无限郁闷与忌惮。

    但相对于墨执剑,真正让所有人为之一颤的,还是祖顾对于那铁面之将的佐评:“若非名将,必为英豪!”

    而关于那具铁面之下,众人也都开始了无边的猜想和推测,至于佩戴假面的缘由,也开始提起兴趣来,但几句言语,也不过都是口说无凭,最终不了了之。

    众将散去后,都回到了各自的营地,虽然那鲜卑军士已道明来意——为和,不为战!

    但在如此境况下,没有人敢相信这样的话,是故,这几日各营的巡防也更加的严密,戒备之心亦更加高悬,而一直到第三天傍晚,却也都是祥和的度过了。

    然而,这第三个傍晚,真正让前线的各营将领为之一惊、措手不及的变故,却并不是来自洛阳,而是南阳。

    越王传意各营将领:三日后,南阳城内,与敌相会和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