吾国有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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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二章初见扶苏

    华阳宫,别苑。

    此处篑土为台,叠山理水,苑中粉白色的花争芳斗艳相继盛开,花海中流水榭畔草席一张,石案一座。

    赵胡亥端坐于此,轻嗅着芬芳,馥郁之情油然而生,芈南无大恙,这是最让赵胡亥安心的消息了。

    阖目而坐,脑海中泛起并不久远的回忆,初见芈南之时,赵胡亥年不过总角。

    六国宫阙中,各国亡君携家眷谒见始皇帝,仅有髫年小女郎梳着丱发,着浅黄色窄袖短衫下为绿色曳地长裙,赤足穿着花锦木屐,屐上足如霜,不着鸦头袜。

    小女郎年岁虽幼,却落落大方,端庄典雅,明眸皓齿,不可方物。

    从相识到大婚,再到如今已有八年之久,小女郎也是见证了赵胡亥从童稚孩提到浪荡公子再到君临大秦的皇帝。

    知我心,为汝心。

    所谓主人入室,亲脱妇之缨。

    少年夫妻,莫过如此。

    “陛下。”

    略显娇柔的声音在耳边响起,打破了赵胡亥的回忆之思。

    女婢瑶至皇帝身侧,施礼道:“殿下已然转醒,陛下是否......”

    不待瑶说完,又一声高呼而来。

    “陛下。”

    水榭外,景夫高声奏道:“长公子以至咸阳宫,于殿前候立等待传禀!”

    半个时辰后,赵胡亥乘與驾离开华阳宫赶往咸阳宫,别人可以不见,但赵扶苏不行。

    “景夫。”

    “奴在。”

    “汝很好。”

    “陛下?”

    阳光透过檀木窗垣,芈南脸色苍白,似无血色。

    “殿下。”瑶于榻前轻唤。

    “嗯。”声音细弱,微不可查。

    “殿下为陛下而奋战华阳宫,此事为何严禁奴等与陛下分说?”瑶愤愤不平地道:“陛下知殿下负伤数日不至,今日来了却又被叫走,如此薄情!”

    “瑶。”芈南侧过身道:“此话语不可再说!切记,芈南之于陛下不过妻也,陛下之于芈南确是天也,既寡小君为皇后自当为陛下分忧,怎可只虑自身安危?”

    语气平缓,然眼角却晶莹泪流,夫妻一场,芈南终不负君也!

    “可。”

    “瑶汝切记,韩子有言:‘夫龙之为虫也,柔可狎而骑也;然其喉下有逆鳞径尺,若人有婴之者则必杀人。人主亦有逆鳞,说者能无婴人主之逆鳞,则几矣。’”

    “寡小君为皇后,守其宫室自是本分,又怎敢奢求。”芈南声音低沉,哀伤道:“陛下在意之天下尔,寡小君为后,皆因荆地也,他日若陛下所求别处,自是要华阳易主,故有爱于主,则智当而加亲;有憎于主,则智不当见罪而加疏。”

    “寡小君亡国之人,今为皇后,已是莫大恩宠,陛下如此,不过君之道也。”

    ......

    瞻彼淇奥,绿竹猗猗。有匪君子,如切如磋,如琢如磨。瑟兮僩兮,赫兮咺兮。有匪君子,终不可谖兮。

    赵胡亥居上首,安然若素地接受了赵扶苏的大礼参拜,如此,君臣名分以定,大义可安。

    “阿兄。”赵胡亥和煦一笑,颇为关怀道:“塞上多苦寒,数载边陲卫守,阿兄受罪了。”

    “为国而戍,扶苏不敢言累。”赵扶苏肃穆地说道:“臣三载上郡而筑长城,守边塞,与北胡之人多有接触,已有奏疏万言承于陛前,虽不敢言尽详大漠之势,却也可知北胡生息所养。”

    “哦?”赵胡亥看着一本正经汇报工作的兄长,也有了几分性质,问道:“这北胡何人也?”

    “北胡号匈奴,其祖曰淳维,为夏后氏之苗裔,其居夏后氏之苗裔,逐水草迁徙,毋城郭常处耕田之业,然亦各有分地。毋文书,以言语为约束。”

    “儿能骑羊,引弓射鸟鼠;少长则射狐兔:用为食。士力能毌弓,尽为甲骑。其君号撑犁孤涂单于,意为广大天子......

    臣以为,若北击之........”

    “阿兄,此事不急。”赵胡亥摆摆手,打断了赵扶苏的奏言道:“匈奴于我大秦,不过涓埃之微,癣疥之疾尔。”

    赵扶苏虽知匈奴细碎,但赵胡亥更知匈奴大势走向,东胡尤在,被打怕了的匈奴是没胆子南下的,况且,匈奴虽为马背民族,然嬴氏部族同样为牧马出身,周天子亲封的弼马温。

    “阿兄。”赵胡亥斟酌地开口说道:“先帝以宗周为鉴,除诸侯而郡县之,不知阿兄以为此制如何?”

    “郡县可免同室操戈,礼乐征伐皆自皇帝而出,官吏以期为任,不可父子承袭,扶苏以为,此制大善。”

    “阿兄短视!”赵胡亥毫不留情面地指责道:“阿兄掌塞上三载之久,竟看不出郡县之弊端。”

    赵扶苏被赵胡亥斥责地愣住了,他呆在坪榻上一时间不知道该如何开口。

    “燕荆边远,民心不附。”赵胡亥以指间敲着案几缓缓地说道:“郡县之主亦多为诸国旧人,中原无事或可安虞,旦若兵戈一起,安可由咸阳控之?”

    “岭南三郡,聚兵五十万众,其地与华夏山峦阻隔,仅有栈道相连,若统兵之人封其路,绝其归,则咸阳又能为之奈何!寡人鞭笞虽长,然亦未能及也!”

    “这......”赵扶苏蓦然,他怔愣不能言。

    “阿兄。”走下首位,赵胡亥亲昵地执起赵扶苏的手,语重心长地说道:“皇考殡天,留万里江山予胡亥,然胡亥不过冲龄,天资愚钝,实在是怕辜负皇考重托,昔年皇考身在,考教诸公子,以阿兄最为贤,今胡亥担负大秦,还望与阿兄可戮力同心,共担大业。”

    “陛下。”赵扶苏抿了抿嘴唇,后退几步,作揖拜道:“扶苏必不负陛下,若有违之,当人神共戮。”

    赵胡亥一笑,他负手踱步,笑而不语。

    见状,赵扶苏咬了咬牙,表情凝重,他阔步至殿外,以剑而斩左指,倏忽间,血迹染红了殿阶的青石板。

    “左右!”赵胡亥随声高呼着,忙跑步出去,掺扶着脸色苍白的赵扶苏,痛心道:“阿兄何至如此!何止如此!”

    “陛下,扶苏断指立誓。”赵扶苏冷汗淋淋,血色染红了衣袍,强忍着疼痛感,道:“若为此誓,如同此指!”

    赵胡亥一边抱着已然有失血迹象的赵扶苏,呼唤着左右宫人遣医官过此医治,赵胡亥潸然泪下地看着赵扶苏说道:“胡亥怎会不信阿兄,又何此自残以盟誓。”

    夜,咸阳宫。

    赵胡亥召集少府章邯,郎中令赵畢,以及常伴君左右的中书谒者令景夫前来议事。

    “赵扶苏怎么样了?”赵胡亥看向章邯问道。

    “禀陛下。”章邯道:“长公子已无大恙,通武侯王贲于未时曾过府看望。”

    “王贲?”赵胡亥琢磨着,他看向景夫道:“拟诏,召左丞相议,令武安君白仲掌灞上大营,以齐郡、济北、胶东三郡为青州刺史部,通武侯王贲为刺史。”

    “唯。”

    咸阳,长公子府。

    王贲看着坐在上首的赵扶苏,又瞟了眼其因立誓而残缺的左手,长叹道:“无报人之心,使人疑之,拙也,有报人之心,使人疑之,危矣,有报人之心,使人知之,殆矣。”

    “长公子归于乡里,也好过如此,以公子名望区区断指又何能取信于陛下?”

    赵扶苏笑着摇摇头,不想再言论此事,他道:“君侯以为,陛下今召扶苏觐见,言及郡县弊端,可是要行新法?”

    自轩辕至今,天下所行之制非郡县即使分封,王贲疑虑地道:“或是陛下要分封诸公子为诸侯,镇于四方,拱卫咸阳。”

    “如此。”赵扶苏面露潮红,他兴致勃勃地说道:“扶苏必请封于边陲苦寒之地,为大秦守边!”

    王贲闻言苦笑,长公子空有报国之心,然陛下却是多疑之主,以宗周为鉴,荆、晋、秦、齐皆兴于不毛,起势边疆,陛下又怎不引以为戒。

    咸阳宫复道。

    赵胡亥与李斯错位而行。

    “丞相因何不喜分封?”赵胡亥语气淡淡地说道:“真是因宗周之故吗?又或是仅仅王绾。”

    “陛下。”李斯声音苍老,亦步亦趋地跟在赵胡亥身后说道:“子弟为王,裂土一方,几世之后彼间有如仇寇,相互攻伐,而天子则只得辟居一隅,仰人鼻息。”

    “若寡人以郡国并行如何?”赵胡亥斟酌道。

    “郡国并行?”李斯疑虑,问道:“臣愚钝,烦请陛下解惑。”

    “今之天下。”赵胡亥畅想道:“当分十数州,州之下,为郡与国,郡同今之,国予诸王,行犬牙交错,互不同属,如此丞相以为?”

    “兹事体大。”李斯沉声道:“臣请陛下召三公九卿共议之!”

    “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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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寡人曰

    百宜娇

    垂篦小棠,乱蛩佛杨。秋晚轻纱微凉。帘旌慢卷,盈卧窗篁,那年少时枕旁。旧地桑梓,骑竹马、笑语回廊。约重阳、萸糁菊英,更待夜幕悠长。

    银烛暗、书写笔张。情记泪几行,空寂椒房。总念他日,人还勿忘,砧杵何须感伤。登高西楼,荷叶底、醉酒彷徨。鸿雁相向,宝马钿车,金缕华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