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_第二十二章
秋日的阳光细密地打在莫城的办公室的桌脚上，一道光亮中浮着一层细细的尘埃，祁雪忙碌地收拾、整理着办公桌上的文件和杂物。
“小雪，等会帮我确认一些今天下午到会的客户的名单，我要过目。”莫城走进办公室，将一叠文件放在了办公桌上，转身欲走。因为那次在西郊发生的事，莫城一直不愿意与祁雪有太多地接触。他其实完全可以辞退她的，但不知道为什么心里总是有种异样的舍不得的情绪想要把她留在自己的身边。莫城每次都说服自己那是因为祁雪的身世可怜自己才会继续把她留在公司，留在自己的身边。
“董事长，等一下。”祁雪赶紧从包里拿出一张银行卡，走到董事长面前，递给他说：“董事长，这里是你上次借我的医药费，现在还给你，密码是你的生日。”
莫城有些惊讶的看着眼前这个水灵的女子，没有接过卡，他的眼神是失落的：“小雪，没有必要还给我，真的。你知道的，我也有对不住你的地方。”他的语气是隐忍而慌张的，这个小到可以当自己女儿的人为什么可以这么轻而易举地打乱自己的方寸。
“董事长，如果上次的事令你那么为难的话我马上就辞职。对不起，我知道我这样做会令你很不好受，可是我也不知道为什么我就是控制不住，可能是因为我一直缺少父亲的关怀，所以才会对你有着一种依赖，这种依赖越来越浓就扭曲成了一种我也不能定义的情感。对不起，董事长，我马上就去写辞呈。”祁雪啜泣着，将银行卡放到莫城的办公桌上就欲跑出办公室。
手腕被扣住，莫城紧紧地抓住祁雪的手：“别走。”
这个中年男人的口气软得令人讶异，这个在外人面前总是企图装作很威严的男人竟然对着一个年轻的女子这般放下自己的身段，用着近乎祈求的口气表现自己的懦弱。祁雪的背影微微一震，她没有犹豫地转过身，投进了这个厚实的怀抱里。当她掌握了主动权以后，她知道这是最后也是最关键地一步，她踮起脚尖，深深地吻了上去。
全世界静止，即使腐朽的气息再如何浓烈，我也在所不惜。此刻，我知道我成功了，我也不想在乎什么，只要能够在你身边、借着你得到我想要的，摧毁我不想看到的。我可以出卖一切，我可以出卖我的家庭、我的亲人甚至我的身体。为了得到，我要把全世界都踩在脚底下，我忍辱负重这么几年终归要绽放一次了。
办公室外，莫小念看到了这肮脏到发指的一幕，她无力地跌坐在地上，保健药滚落了一地。她的肺快要爆炸了，她愤怒，可是她更强烈的痛楚已经深入骨髓了，她痛楚到已经不知道还有流眼泪这个步骤。她的眼睛紧紧地盯着办公室内的男女，她明显觉得有什么东西刺进了皮肤里，很痛却不想理会。痛意腐蚀到了心脏，她无助地想要躲藏到外太空，然后再也不要回到这个世界上，就这样飘着死掉。这个巨大而足够付出生命代价的秘密为什么就那么快地被暴露，而我为什么是知道这个秘密的第一人也是唯一一人？莫小念的脸苍白得如同死尸一般，这样的复仇是不是残忍得早已灭绝了人性？
祁雪，你真的好厉害。
杉城夏季最猖狂的日子已告一段落，纷纷扬扬的落叶即使再般不情愿也要跌落。莫小念像行尸走肉一般穿梭在攘攘的人流中，如果有人看见她的模样一定会吓得绕开她走。因为莫小念的双眼是毫无神色的，她面色惨白，仿佛是个久治不愈的病人。她只是凭着一股机械的动力在行走，不去理会周围的行人或是车辆，她的身体正在冲撞着任何她无意碰触到的物体。脑子里那一男一女纠缠的画面还萦绕在自己早已停止思考的大脑中，他们分分秒秒地停留着，莫小念只觉脑子生疼，仿佛有一种莫名强大的武力正在撕扯着本就脆弱的神经。莫小念再也无法忍受这痛楚，在人来人往的步行街上，跌坐下来，撕心裂肺地哭泣起来。
人类的惊慌和恐惧在这样疯狂的哭喊中被渐渐的放大，它们成形为一股**在人体里摸爬滚打，想要被释放出来。
来往的人带着嫌弃、不解或是担忧的眼神望着坐在街道中央哭得声嘶力竭的莫小念，善意的人递来纸巾，或者拍拍她的背安慰上几句，也有些人停下来对其指指点点，也有些人对这些毫不知廉耻地破坏行人秩序的人唯恐避之不及。这个城市每天都有许多悲情的戏码在上演，每时都会有无数失恋到绝望的人，每刻都有生离或是死别，不过是因为遇到了很多人都会遇到的悲伤的故事才会有这样地哭泣，没有必要太过同情，因为下一秒可能我们中的任意一个人也会这样伤心欲绝、痛彻心扉。
手机的震动隔着薄薄的衣料传递过来，莫小念颤动着掏出手机，手机屏幕上“顾凡”二字摇摇欲坠起来。莫小念直接掐断，就算顾凡对其有多大的摧毁功效她现在都无心理会，她只想痛痛快快地哭一场，她收起手机没有理会。震动再次袭来，莫小念掏出手机只想学着电视剧情那些不想被打扰的人一样拔出电板却发现是条短信。
“我要见你，为了你哥哥莫逸你也必须要来见我。”
发信人：顾凡。
莫逸这两个熟稔而规范的汉字立刻刺痛了莫小念红肿的双眼，她依然无助地坐在地上，她颤抖着握着手机，她是慌乱的、麻木的，她的手看不清打字键，她的手也在颤抖着。只是十几秒的间隔，屏幕闪烁了一下。
“半个小时内，老地方。”
莫小念终于恢复了些意识，她的腿颤栗地扶着一旁的路灯站了起来，“莫逸”这两个字眼正像一根针眼一样疯狂地在表皮摩擦，正在寻找静脉注入毒药，会让整个身体瞬间痛到失去知觉的毒药。
莫逸回到家已经是晚上六点了，刘妈正将盛着晚餐的盘子摆出来。林雪华一脸憔悴地坐在她的位置上，今天莫城来电话说有几个客户要谈不回家吃饭了，林雪华挂了电话后就一直像现在一样沉默着不说话。这是第几天莫城没有回家吃晚餐了，林雪华在心里一遍又一遍地数着日子，心随之一点一点地往下沉。
莫逸早就察觉了家里最近并不太寻常的气氛，他努力地想要扭转这样的气氛。于是他走上前拍拍林雪华的肩膀说：“妈，我饿死了，今天在公司做了好大一个项目。”然后就坐到自己的位置上摆弄起碗筷，快速地吃起菜来。“嗯，太好吃了。”莫逸满口的饭菜夹着嬉闹似的恭维却并不能使得林雪华表情舒展开来。
“哎……你爸爸今天又不回来吃晚饭了，你打个电话问下你妹妹现在在哪里，叫她赶紧回来。”林雪华重重地叹了口气。
“哦，好的。”莫逸听话地咽下了嘴里的食物，连忙拨通了莫小念的手机。
“喂，小念啊，你在哪里？赶紧回来吃晚饭，刘妈烧了你最爱吃的可乐鸡翅。”
“……好。”电话那头沉默了很久才终于有了回音。
手机还没有被挂断，莫小念却听见电话那发出了一声剧烈的闷响，是什么东西掉在了家里的地砖上。然后莫小念听到莫逸近乎疯狂的声音，他在喊：“妈！妈！你怎么了？快醒醒！刘妈，快叫救护车！快！”
然后，一切就安静了下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