莫念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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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_第六章

莫逸坐在“后馆”会所的桌球休息区里,打开了一听啤酒。他现在是这间会所里的桌球馆馆长,他从一开始的摆球员做起,一步步地让自己足够强大到成为一馆之长。他更多的时间和精力是在经营这个球馆,偶尔回学校,处理因为逃课、违纪而留下的事宜以外,他便吃在馆里,睡在馆里。

这样的坐落于大学城的娱乐会所总是会不免交杂着纷争,哪怕是一颗球之间的输赢也可以使得整个球馆面临被卸了房顶的可能。

就像现在,穿着黑色工字背心的胖子叼着一根烟对已无空桌的说法很不满意,他的身后跟着几个类似穿着的人,这些人显然是尾随他的喽喽,他用瑞士军刀的刀柄有节奏地敲着服务台的桌子。

“给我搞张桌子出来,快点!”

“不好意思,我们所有的桌子都已经满了。您可能需要等一下。”接待的服务生带着胆怯的颤音,这回复显然触怒了这个胖子。

“你们他妈的赶紧给我搞一张,信不信老子叫个几百号人来铲平你们这个球馆啊!”他一拍桌子,瞪着不大的眼睛,发狠了起来,“我今天约了杉城的老大过来打球是给你们面子,你们他妈的不要给脸不要脸啊!”

“好的好的,我们帮您和别人沟通一下。”显然是被吓到了,那个服务生借着“沟通”的借口离开服务台便拨通了莫逸的电话。

在莫逸十分钟后赶到现场的时候,耀武扬威的胖子依然叼着烟,用军刀敲打着服务台,只是不再用刀柄敲,而是换成了刀尖,他的目光追随着点头哈腰的服务生,脸上是不满和几欲爆发的不耐烦。他狠狠地将烟蒂踩在脚底下,拨通了电话。

“喂,龙哥,我现在正在我们说好的那家会所里,他妈的一帮废物敢不做我们俩的生意。他妈的还想不想杉城做生意了啊?这不是找死吗?!我他妈的现在就砸了他们!我x”还有一个音没有发出,莫逸就快步上前,狠狠得将胖子的手机夺了下来,丢进了桌上的一杯水半满的水杯中。

球馆里的气氛一下子变得紧张起来,这样明显的挑衅显然是一种开战的前奏。胖子的肥肉像是被愤怒激发似的开始疯狂地抖动起来,不用指示就能明了事态的喽喽一齐向莫逸扑了过来。即使莫逸有再灵巧的伸手,在面对五个人的包围时还是有些吃力。一个啤酒瓶狠狠砸中了莫逸的后背,莫逸的一个趔趄让这些人迅速包围了他,瞬间群起攻之,终于还是寡不敌众,莫逸抱头倒下。有桌球掉落在地上的声音,沉重的桌球一颗一颗地滚落到大理石的地面上,发出闷重的回音,有球杆噼里啪啦地掉落一地的声音,有人在呼救,有人在撕扯,有人在喊报警,有很多很多的声音一齐向莫逸袭来。他其实没觉得有多少痛,他的肚子是被球杆抡了好几下,他的头被撞击到了台球桌的桌角上,他能感觉到有血的腥气粘稠地覆盖住了自己的大半个面颊,他依然没有觉得疼痛。

他只是在想:他会不会因为打架而失业呢?这份工作可是他坚持最久的。

痛意是在病**突然袭的,莫逸的眼睛只能睁开一些细细的缝,眯缝里他可以看到很多人,有父母、有警察、有医生、有护士。

还有莫小念。

这是一起恶性的打架斗殴事件,莫城用一大笔钱平息了对方的愤怒,也摆平了警方对于事故的追究。

莫城对莫逸说:你从前做什么我都不管,从现在起,你给我好好地呆在学校里熬到毕业。生活费我会给你,你给我安稳地做个大学生。如果你再做些不务正业的事情的话,那么你以后就不要再叫我一声“爸爸”了。

莫逸无声回应。

对于这种带着绝对决策性的命令,他从小便养成了沉默的习惯。

很多时候,沉默不是一种潜意识的反抗,而是一种没有后路可退的妥协。

大学第一个学期终于在纷扰转为平静的过程里走到了结束,学校里渐次响起了行李箱的滚轮与地面摩擦的声响。莫小念站在寝室的阳台上,看着回家的外地学生一个个快乐地在自己的视野里远去,从心脏里滚落出一种失落,什么时候起,自己不再心心念念地想着自己的家,那么强烈的回家的欲望在很多现实的打磨下渐渐消失了。

手机在手心里突然震动,一条短信:莫小念,我是祁雪。

--嗯,什么事?

--见面聊吧,我想有些话见面比较可以说清楚。

莫小念并不是一个会选择逃避的人,她毫不犹豫地回过去说:好。

春节的气氛在杉城被渲染得非常热烈,霓虹的色彩绚烂得点亮了这座城市抑郁的冬夜。所有的星辰都在个时间里变得淡薄而稀缺,空气中有呛鼻而幸福的硫磺的气味,焰火的纸屑洋洋洒洒地跌落,交汇成一段不规则的路径。

与外界截然相反的是莫家。

过年的气氛因为莫逸的伤病而变得有气无力,电视机里相继喧闹着各种电视台的春节联欢晚会。莫逸因为受伤,腿脚不便躺在**已有半个多月有余。莫小念偶尔帮莫逸送饭菜才会有机会和他碰上一面,见了面也只是说些“吃饭吧”之类的话,莫逸会偶尔“嗯”,只是不清楚是否有意。

时间在推推搡搡中变得优柔寡断起来,外界强大的热闹和屋内剧烈的孤单冷寂形成的强烈的反差使得莫小念对顾凡的思念在心里像扎了根一般愈演愈烈。他们紧密地保持着联络,在这个短暂的假期里,他们从原来的一天一次的电话到后来的一天数次电话,可是通过电话表达的所有都显得苍白、无力。

毕竟,电话里看不到表情,短信中听不出情绪。

那是个寂静、飘着小雪的夜晚,顾凡在电话里说:我想见你。其实这何尝不是莫小念的念想,她的内心因为顾凡这句厚重而充满渴求的话而变得鲜活起来,她说:好。

作为一个生活总是被包裹得很严实的成长者,每一次想要突破这种束缚的时候总是被无形的心理压力所压迫。

莫小念想:是时候不管不顾地成就自己一次了。

莫小念和顾凡约在两个城市中点鄞城相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