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明秦国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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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十九章 各打五十

    五天一晃而过,狱中的袁凌鳯并不清楚外面是什么情况,也不知道崇祯的下一步怎么做。

    雷霆雨露皆是圣恩,消息传回在被人遗忘的关中,一路上赵伯夫妇,加上小禾,怜雪和一众堂兄,快马加鞭,终于在元月下旬赶回了北崖堡,袁凌武将消息告诉了袁凌鳯二叔袁瑞和一众族老。

    得知誉剑已失,二叔袁瑞急火攻心吐血,北崖堡一时间没了主心骨。

    京都城,二月初一,深夜,锦衣卫南镇抚司刑狱中,袁凌鳯枯坐在牢笼中,朱临昭与三位百户长跪于地,在火把昏暗的火光下,有一妇人,身着九凤绣衣。

    妇人看到牢中靠墙而坐,两鬓斑白的袁凌鳯哽咽的说不出话,前些日子那个面红聪睿的少年,今日却成了如此模样,周皇后罕见的发怒了,对着身后的女官吩咐道,“带袁凌鳯入宫,其他四人放回家。”

    “娘娘不可,这五人可是兵部指名道姓要惩治的罪人。”李乘风赶忙说道。

    “本宫不管什么兵部尚书,本宫只知道,勋贵之后理应由本宫管教,本宫不干涉朝政,告诉兵部此事就此作罢,给兵部带一句话,本宫管教后辈还轮不到外人指点,人本宫带走了。”周皇后根本不与李乘风再做解释。

    李乘风还想说什么,周皇后身后的四名女官中一位身穿武官服的女官一把软剑已经搭到了他的脖子上,“念你初犯,此次不究,退下。”

    袁凌鳯出狱的消息没有等到第二天,在当夜就传到了京都城有头有脸的官员勋贵耳边,英国公听到后哈哈一笑,让府中管家将一封封贴子送到京都城大小勋贵家中,英国公要大宴三日。

    锦衣卫骆养性听闻后,将早已经写好的奏折盖上了自己的印章,为锦衣卫西镇武司请功,为渤海所,延庆卫请功,为暗谍司十月部众请功,于此同时,骆养性在最后加上了一句,镇抚司镇抚使李乘风战时畏战,心有异心,于国不利,念其祖,罢为白身,问责兵部,五军都督府出兵不利,致西镇武司损失惨重。

    兵部尚书听闻,夜里挑起油灯,在自己的书桌上写下请辞,言明自己年事已高,乞骸骨,四十七岁的乞骸骨,在历朝历代也算是罕见,大明内外廷的这一番争斗,因周皇后的横叉一脚,以兵部尚书请辞为结局结束。

    同时,袁凌鳯这一位庄武伯之孙也正式进入到所有人的视线中,对于袁凌鳯的风评也褒贬不一。

    不过这些都不是为袁凌鳯所知的。被带回宫中的袁凌鳯被女官安排到了一座偏殿中休息。

    袁凌鳯不知道周皇后为什么会救自己,对于其他的事情他一点也不思考了,一次赴关渤海,让袁凌鳯整个人的精气神失了大半,那一日回京都的阵阵戾气和牢中十几天的自责让袁凌鳯身心疲惫到了极点。

    熟睡中袁凌鳯不知道,这一夜,一帝一后双双来到他睡觉的偏殿,崇祯看到袁凌鳯那斑白的双鬓久久难言,周皇后一直掉眼泪,一帝一后没有多留,临走前吩咐太监好生照料。

    二月二龙抬头,大明朝堂上一位三品尚书请辞,一位内阁阁老请辞,五军都督府众位勋贵罚禄半年,锦衣卫都督骆养性罚俸一年,西镇武司镇抚使袁凌鳯,南镇抚司镇抚使李乘风罢为白身,此战有功之人赏,战陨之人由内府抚恤。

    崇祯各打五十大板的处理方式让为此事争吵了半月之余的朝堂为之一静。

    于此同时,武斌带着崇祯的口谕到了西镇武司。武斌看到依旧出操,除了口令声以外,再无其他声音,军容依旧,只是校场少了一半的人。武斌曾经在冬狩之日见过西镇武司的锦衣卫,如果说当时的西镇武司算是身强力壮的精兵,那么现在经过了一次涅槃的西镇武司身上所带的那股怨气与杀气,让这位曾经的指挥使心生一惊。

    武斌一路上手持金令,走进了西镇武司的军中大帐,在大帐中白复,朱临昭,王百川,吴越,秦长武五人人带着西镇武司活下来的三十多位百户以上军官肃立。等待着武斌的开口。

    “圣上口谕,西镇武司不可一日无帅,朱临昭以千户暂代镇抚使事务,贪狼破军两千户所重建,兵员由禁军二十五卫补齐。”武斌说完话,大帐中的一众人没有人说话,气氛很尴尬。

    这时候朱临昭打开了沉默的气氛,“请武公公告知,我西镇武司镇抚使袁凌鳯何在?”

    “对啊,我们镇抚使怎么办?”

    “西镇武司死了那么多人,现在镇抚使音讯全无,朝廷要给我们一个公道啊。”

    ……

    “禁声,干什么?”军律旗的总旗白观作为大帐中品阶最小的武官,一句话五个字,却将大帐中众多的武官们喧闹的声音压了下去。宁惹上官,不惹军律,在等级分明的军中,能说出这句话的西镇武司锦衣卫可见有多怕军律旗的“白袖”们。

    武斌早就料到了西镇武司这些骄兵悍将会追问。

    没等朱临昭开口道歉,直接开口说道,“袁凌鳯被罢为白身,现在皇后娘娘要在宫中亲自管教,你西镇武司所受的委屈,圣上记在心里,老夫虽为不全之人,但十几年前也是沙场上响当当的三品战将,少在老夫面前抱怨,你们看看你们这些武官现在的德行,一帮兵痞,再看看外面训练的锦衣卫,知道你们现在该做什么,少了袁凌鳯你们还不打仗了,补齐兵员,好生操练,这才是你们当下最重要的事。至于袁凌鳯,他还不用你们担心,好着呢。听明白了吗?,听明白了,就滚到校场去。”武斌罕见的拿出来曾经作为一位三品武将的威风。他也不想西镇武司这一支禁军中可以排到前十的亲军,一仗就打没了脊梁,所以才多说了几句。

    “多谢公公。”朱临昭感激的看了一眼武斌,要他暂代西镇武司事务,说实话,他还镇不住底下的人。武斌说了,没有袁凌鳯,西镇武司确实能打仗,不过西镇武司却再也没有九死一生的死战之心了。

    武斌没有多留,出了西镇武司大营,于此同时,包围在西镇武司周围的京营卫所也撤回了自己的大营。

    花开并蒂,话说两面,另一面,下了朝的崇祯去了袁凌鳯昨日暂住的偏殿。

    一觉醒来,袁凌鳯打量着自己昨夜所睡的地方,说是偏殿不如说是一个小院子,他想出去,不过都被门口的太监挡了回去。随遇而安可能算是袁凌鳯身上的一个优点了。

    袁凌鳯将被褥叠好,坐在椅子上一言不发。

    无恨无怨,只有一份自责。不恨兵部出兵不利,不愿身后无援军,只责自己当初的莽撞,但是虽然自责,但袁凌鳯并不为当时的决定后悔,如果回到当时,在那种局面下,他还是会选择,率一千五百人的锦衣卫攻击察哈尔王廷。

    袁凌鳯不知道为什么,突然想到了两首诗,不由得念了起来,“秦时明月汉时关,万里长征人未还。但使龙城飞将在,不教胡马度阴山。骝马新跨白玉鞍,战罢沙场月色寒。城头铁鼓声犹震,匣里金刀血未干。”

    金戈铁马,战死沙场,自己做到了前面四字,袁凌鳯多么想与那些战死的锦衣卫为伴,至少不用受这一份众军皆陨,唯吾独活的愧疚。

    在门外听到袁凌鳯念诗的崇祯一字不漏的听完了两首《出塞》,崇祯推门而入,袁凌鳯连忙跪下,嘴中说道,“罪将袁凌鳯但求一死”。

    崇祯冷哼了一声,一脚将袁凌鳯踹倒,“现在言死,朕为了救你搭上了十月部众,就为了你一句但求一死,随朕来。”

    说完崇祯转身就走,袁凌鳯连忙爬起来,跟上崇祯,到了宫中一处练武场,崇祯挥退了身后的随从太监,只剩下他与袁凌鳯两人。

    “默剑出来。”崇祯喊了一声,默剑就从练武场的一座假山后面走了出来,什么话也没说,只是对着崇祯行了一礼,等待着崇祯的命令。

    “给朕打狠狠地打这个不知好歹的小子,只要不死随你。”崇祯说完就走到练武场一旁,看来他是想看一场好戏了。

    走到练武场一旁的崇祯不怀好意的说了一句,“袁凌鳯朕准许你还手。”默剑知道袁凌鳯的身手,埋怨的看了崇祯一眼,吹了一声口哨,从假山后面走出来四位身着黑色飞鱼服的东厂暗卫。

    袁凌鳯看了看向着自己逼近的五人,再看一眼在一旁看热闹的崇祯,哪里还不知道崇祯的想法,得了,挨揍吧,这时候袁凌鳯那一丝求死之心也没时间顾及了,因为默剑和四位东厂暗卫已经逼近了。

    人有时候就是这么奇怪,有求死之心,却不愿意受那份痛苦。袁凌鳯有求死之心,但是人都是惜命的,这很矛盾,所以,这才是人所谓为人,而人心是这个世界上最复杂多变的东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