宗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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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十二章宗南战记·春生·下(阅读需慎重)

    我之后又想,在灯灭之前,牛娃儿在想什么呢?

    牛娃儿之所以叫牛娃儿,是因为他家中有一头靠山村唯一的牛。

    牛娃儿之前有个姑,大概十五六岁的时候,闲了在道边捡枯叶树枝,用来烧火做饭,一位不知那个大夫的士子,从道边经过,看上了他姑。

    于是将她掳到车上欢好,之后放她回家,说等他办完正事,就回来接她做妾。

    她信了,回家很高兴的告诉牛娃的祖父祖母,他们一家听了都很高兴。做了一位士子的妾,可以给家里带来很多便利。

    牛娃家里穷,于是他祖父向村里其他人借了粮,然后到城里扯了块红布,又请人裁成了简单的新衣,就等着那个士子来将他女儿接走。

    刚开始村里都替牛娃的姑高兴,也愿意将粮借给他家。牛娃的姑天天冼澡,两天洗一次头发,活也不干了,就在村子小路连大道的地方等。

    等啊等啊。

    一个周没来,大家都认为士子有事要办。

    一个月没来,大家也劝牛娃的姑,说士子肯定是办大事,是某位大夫的得力家臣,你们家要发达了。

    牛娃祖父祖母更高兴了,包括牛娃的姑也相信那士子一定会来。

    三个月没来,村里人不说话了,牛娃的祖父母有点失落,但还是在等,牛娃的姑也相信士子会来。

    五个月没来,村里人要牛娃家还粮,牛娃家实在一时还不出,说同是一村人,不会赖账的。

    八个月没来,村里人开始阴阳怪气了,说那有什么士子,多是牛娃他姑不知廉耻,与人通奸,而编出的话。

    牛娃祖父母也开始慌了,借了大把粮不说,对牛娃姑几个月啥事不干,就在道上枯等,也有了怨言。

    牛娃姑还是等,等到第十个月,一边是村里长辈同辈的鄙视咒骂,一边是父母兄长的怨恨,牛娃姑绝望了,于是不等了。

    她的身子已破,风言传遍,难以再嫁,但又想着要把家中买新衣的债还完,于是就到城中做暗娼。

    一个老无赖不愿付钱,反而将牛娃姑抓到城里妓官那,妓官恨暗娼,于是将牛娃姑沉湖。

    牛娃姑死后三个月,士子竟回到道上接牛娃姑。牛娃祖父母和一众村民方知牛娃他姑没骗人。

    士子问那女子如何了,牛娃祖父告诉他,牛娃姑是生病几个月死了,家中借粮为她治病。

    士子很遗憾,给了牛娃家两车粮,还有一头小水牛。

    牛娃家从此兴旺了,牛娃祖父还完债,修了房,还帮儿子娶了媳妇,俩人生了个男丁,就取名牛娃儿。

    牛娃家是村里富户,小水牛长大后,能帮家里节省很多劳力,耕种更多地,收获更多粮。

    牛娃从小就极其骄傲,因为他家较富,因为他家有牛,牛娃稍长大一点就是放牛。

    好景不长,主家小孩一夜做恶梦,哭喊有牛头怪要吃他,得了癔症,主家慌得找祭师占卜。

    祭师说是东南方有牛踏了主家祖先坟墓,扰了祖先安宁,怨气成灵。

    主家找到牛娃家的牛,强行拉走,设了祭坛于祖墓前,让四十八人用长予齐刺牛身。

    我当时小,全村小孩都喜欢和那头温顺的大黑牛玩,骑它背上,玩它尾巴,吓它,抚摸它。

    现在那抚摸过的黑色牛身,插满了深入内脏的长予,黑牛挣扎,那鲜红的血四处渐,但它被紧紧的束缚在五个木桩上,最后倒下了,牛眼瞪得老大,舌头伸出嘴外,冒着血泡。

    我们几个小孩都吓傻了,牛娃也不哭,就呆傻大半月。

    牛娃祖父不久就去世了,家主好像对牛娃家很不满,收回他家多开垦的地,摊派到他家的杂役更多了。

    牛娃家从此一蹶不振,我们小孩之前也嫉妒牛娃有牛,现在他没牛了,又穷了,我们就在一个大小孩的领头下欺负他,用石头扔他,骂他排挤他。

    我也跟着起哄,我挤在人群骂他,用石块专砸他头,我看见他额头出血了,我开始有点害怕,但更多的是兴奋和刺激。

    我也想过不欺负他了,但更害怕会其他小孩排挤,万一也欺负我呢。所以只能其他人怎样我就怎样。

    牛娃家落魄了,他父亲叫他忍让,所以他只是忍让,蹲角落里哭泣,我看着有时候也些不忍,但又被一种力量强拉着,我害怕其他人排挤,只能继续又不忍又刺激的混在人群中欺负他,那种感觉让我兴奋又难受。

    四五年过去了,渐渐的我们也长大了,牛娃不知怎的越长越魁梧,比全村人高半个头,我们有忌惮,但更多的是意识到我们是一个村的人。

    我们都很贫困,日子难熬,应该互相帮助,互相扶持,于是不再欺负排他了,他又是我兄长了。

    那他在几天里想什么呢?

    是啊,他说过把洞里外村人全杀了,根本没人知道,即便有人找到这,也完全可以说不知道。

    他在想把外村人杀了,而且这群外村人是士族,他可以在这个洞里杀他们如家主杀他牛一般。

    咦,这个洞不就像那个束缚他牛的那个祭坛吗?

    我的伯伯们在想什么呢?

    肯定是在想平时高高在上的士族贵人,在面对曼人时,一样会受伤,会害怕,现在竟和一群他们眼中的贱民,极其狼狈的挤在一个缺衣少食,昏暗无光的洞里。

    我的叔叔们在想什么呢?

    肯定是想明明是我们收留了他们,但他们视为理所当然,不仅骂我们是贱民,还强迫我们冒着生命危险出去找食物和水,饭也吃他们分完的,明明外面有危险,却让我们到外面去大便。

    但大家肯定有一个共同的想法,就是洞内他们只有一个能活动的成年男子,而我们有七个。

    灯黑了,所有人的影子连成一片,本是印在泥壁上,现在却充满在空气中,黑暗就是最大的影子。

    我们的意识在黑暗中连成一片。

    是牛娃先动了,他向少妇用四肢爬过去,他很强壮魁梧,肌肉结实,四肢粗壮。

    对了,他在模仿他家的牛,他小时候在黑牛没死的时候就这样,他装成小牛围绕在大黑牛身边,牛娃真成了牛的娃。

    他过去先用鼻子嗅嗅少妇,少妇肯定用力的帖在壁上。

    我想象不出她什么表情,反正牛娃抓住了她小孩,她要拉住小孩,但被牛娃用力一拔就倒在地上,然后牛娃将她大儿子用力往后面一扔。

    她大儿子应该是傻了,自进洞就没讲过一句话,只是被摔到地上,然后爬着四处找母亲。

    ……………………

    我的呼吸开始急促,血液开始沸腾。伯伯,叔叔,还有一个兄长围过去了……………………

    我还没碰过女人,我曾偷窥过村里其他夫妇做那种事,我甚至知道牛娃和他一个嫂嫂也做过。

    我挣扎着,我觉得不应该去。但最后的理智压制不了对女人的好奇,原始的冲动,更重要的是我不参与进去,我可能会被排挤——这是最可怕的事。

    我说服了自己,没有关系的,我们是一体的,他们会被我们杀掉,没有其他人知道,我们连亲人都不会告诉,没有什么惩罚和报复降临在我们的身上。

    于是我加入进去,我头皮发麻……………………

    细节我不想讲太多。

    ………………

    我们折磨了少妇不知多久,直到我们都筋疲力尽了。

    第六天晚,我出去找食物和水,并找到灯油。

    不知怎的,我不希望灯亮,但心中另一个春生讲,在洞里,光明是没用的,甚至有更刺激的感觉,我又被说服了。

    于是回到洞中,我们都是晚上做饭,火光传不出去,白天要给陈元清伤口才点下灯。

    灯亮了。

    我们都看向披头散发的少妇,她蜷缩在地上,衣服成条缕,里面是白色的肌肤,她的大儿子在她怀里,俩个人都傻了吧。

    突然感觉有道奇怪的眼光在扫视我们。

    是陈元。

    他终于清醒了,上身靠在他妻子怀里,斜着身子,面无表情,用一种淡漠的眼光,仔仔细细,从左至右,从下至上,把我们七人反复的看了不知多久,久到我们快以为他都看到我们皮肤下的内脏了。

    我们感到心惊,他与陈亨不同,陈亨刚开始很高傲,一进来就以客人自居,但现在大部份时间都面对泥壁上的字,甚至昨晚都保持了沉默。

    陈元呢。

    他将那把刀拿在手里了,让陈亨也拿着刀。

    我们一惊,他们是要杀我们吗,我们也拿好锄头,铁叉。

    正要搏命时,陈元闭上眼睛休息了。

    我们恍然大悟,他的伤还没好,陈亨一人是杀不过我们的,他拿刀只是忌惮自保。

    我们也忌惮了,如果现在杀他们,他们肯定会反抗,我们肯定会有伤亡。谁都不想死,于是就这样对峙。

    双方很紧张,压力必须得到释放。还有比少妇更合适的吗?

    她虽把陈亨一家带进来了,但陈亨为自保,对她遭遇是无动于衷的。

    陈元会出手吗。

    试探的又是牛娃。

    当晚吃过饭,火把熄灭,老妇又不嫌浪费点燃灯。

    但我们有耐心,反正洞内时间太漫长了,她以为灯光能阻止我们吗。

    牛娃当老妇点灯是挑衅,于是他在灯还没灭时就模仿牛,四肢着地爬过去。老妇嘴唇颤抖的流泪。

    我看见陈亨将之前的一个字划掉,又写了四个字。

    陈元依然闭眼。

    他不愿为了少妇而使自己一家人陷入绝境中。

    牛娃将少妇大儿子扯出她的怀里,恨恨的往地上砸下去。

    少妇发出一声凄惨的叫声。他的大儿子脸朝地的卷曲在地上,鼻子流血。

    我心头一软,我在灯光下看见了我们的可怕行为,那只是一个孩子啊!

    我竟然流下了一滴泪,可是没办法,我害怕被叔伯们排挤,我害怕成为异类,我害怕死亡,别人死总比自己死好吧。

    我悲伤的加入叔伯的行例中,眼睛被幽暗洞穴中摇曳的灯光,变来变去的诡谲倒影吸引进去,脑中一片空白茫然。

    我累了,我不想讲太多了。

    那小孩没死,我的叔伯们以后就逼着少妇出去找粮食,我们躲在洞里,不怕她不回来,她的儿子被我们留在洞里。

    也不再顾忌白天黑夜,有灯无灯,一有空闲,就有人扑到少妇身上,然后找她儿子出气。

    先是牛娃摔她儿子,接着是伯伯,是叔叔们,打他,摔他,如同一堆烂肉。

    我害怕了,我突然惊醒了,眼前是一群什么东西?

    是人?

    是兽?

    是鬼?

    我突然看见陈元眼睛都不眨一下,好像是全神贯注的,要将洞内的所有情况都分毫不差的记下来。

    我看见他面无表情。

    等一下!

    他盘脚坐在地上了,他伤好了很多。

    我的叔伯们还在狂暴的打那个半死的孩子,咬牙切齿,好像有什么深仇大恨。

    我感到一丝惊悚,我都干了什么。

    我知道二方冲突要爆发了。

    第九晚,已经死了的少妇抱着她死了的儿子要出去埋了,但我的叔伯们还有牛娃怕她不回来,于是我说我去跟着她。

    出去后,我问少妇:

    “你的夫君叫什么?”

    她不回答。

    “我可以叫他替你们报仇。”

    她的脑子已经迟钝了,抱着她的儿子一瘸一拐的走,我觉得她是块木头。

    半响才回答。

    “叶柏。攀府上大夫,恒氏封臣叶柏。”

    她将之前埋好的小儿挖出来,然后走到村子外的一草堆里,将两个儿子放下后,她找了火把,她站在草堆上,在点火前如此说:

    “我要诅咒这片土地上的所有人,你们将在五十年的辉煌后惨烈的互相撕杀四百年,前一百年是和曼人撕杀,后三百年是互相撕杀。

    儿子将杀父亲,妻子将杀丈夫,臣子将杀君主,你们的土地倒处都将流满鲜血。”

    说完就点火自焚了。

    我就钻到后坡上,等了一晚,我看见陈元出来了。果然,一群平民即便有锄头,叉子,如何能打过敢杀五六个凶狠曼人的武士,那身上全是刀伤。

    我在山坡林子里第二天就看见曼人像是撤退了。于是我躲躲藏藏去攀城找叶柏,到攀城有人给我指路。

    我太饿了,我就在路上林子边晕到了,醒来时已经晚上,我就……

    脖子有点疼,没有将我折磨够再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