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章 非典型肺炎

第15章 非典型肺炎

“啊，我一直以为你特讨厌她呢。”她瞪大眼睛好像看异物似的瞅着我说。

原来她也认为我一直厌烦着孙静，我苦笑了下，转过头对着黑板发呆。

我时常会走过丁瑞和孙静的身旁，看着他们相互玩，一块吸铁石也能玩得那样开心。孙静又显露了当初的容颜，只是那笑容已不再对我绽开。我就像一粒尘土似的飘过他们，斜视着他们的快乐。有时候我会很讨厌丁瑞，更讨厌我自己，我曾狠狠地想：丁瑞迟早也会烦孙静的黏人的。谁知道我的六感会那么准确抑或我诅咒成真。

过了些日子丁瑞明显对孙静冷漠了，而且还会大声吼孙静，孙静像个孱弱的小猫坐在椅子上一动不动，看到这一幕我甚至不知道是该高兴还是该悲哀。她又调走了，我只能望着她落寞的背影一动不动。

一年就像跑马灯似的倏然而过，万物复苏的春天却面对着生灵的死亡，巨大的恐慌笼罩了这个城市，平日喧嚣的街道变得格外宁静，尘土迎着春风的咆哮飞扬在寂寞的街道，偶尔出现的几个人也都戴着口罩。我们坐在教室整天听着老师讲今天有多少人因为死去，早上傍晚往教室里撒消毒水，我们整天就生活在这种味道里。

记得那天我鼻子流血了，后来在班里吐了口痰，里面有血丝被刘青看到了，她大声地叫到：“依天，你痰里有血！”

安静的自习室比听到下课铃声时还要躁动，班长孙晓一个跑出了教室，随后几个人跑出了教室，刘青也跟着跑出了教室，我就像一个怪物似的坐在那里纹丝不动。

过了一会儿代老师戴着口罩进来说：“给你爸妈打电话去医院检查一下吧。”

“我没事啊，好着呢。”我爽快地说。

代老师眼神中闪过一丝焦虑和恐慌，吼道：“万一要是有事呢！”

当时我就被震慑住了，没想到代老师会流露出偌大的恐惧，恐惧的呐喊往往比愤怒的呐喊更有穿透力。不一会儿我的爸妈也来了，他们的忧虑让我感到一阵阵窒息。他们什么也没说就把我拉到医院，医院里紧张而忙碌，我好像听到了无数死人的哀嚎，心也跟着我妈的手一样颤抖了起来。紧接着就是抽血，胸透，各种检查一起朝我袭来，两个多小时的等待，两个多小时的焦虑。

最后那个医生推推眼镜说：“没事啊，痰里怎么会带血丝呢？”

“早上鼻子流血了。”我吞吞吐吐地说了这么一句。

“哦，那就没事，检查没问题，放心吧，回去注意通风，喝点板蓝根。”医生拍拍我的肩膀说。

我回头望了下爸妈的眼神，如释重负。

在我被送回学校的时候，我觉得到处都是危险，猜测，恐惧，悒郁，纠结。

我推开教室的门，一双双眼睛齐刷刷地看着我，他们的眼神错落在我身上，有冷有热，在冷热夹杂中我感觉自己越来越渺小，若不是老师出面解释，估计自己真该成怪物了。

看到大家麻木的眼神，也许每个人心中都有隐隐地担忧，这担忧一直持续到那下午，代老师很严肃地跟我们说：“从今天开始你们放假，开学日期会打电话通知你们。”

虽然处在这样的环境中，可伙伴们还是由衷地欢呼了起来，然后收拾好东西各回各家。

我和丁瑞走在回家的路上，几乎每个人都戴上了白色的口罩，每个人的脸色都带着凝重。有时候我们身边会走过一辆鸣响的救护车，我和丁瑞便惊恐地躲避着它，我们相顾无言却心照不宣，谁也埋藏不了发自内心的恐惧。

什么时候我们都不苟言笑了，在死亡面前我们突然显得苍白无力。

我和丁瑞一路上只有几句寥若晨星的寒暄，还有分别时的挥手。再无其他，我爬上不知走过多少回的楼梯，轻轻地喟叹。姐姐也放假了，不知不觉中我们之间的吵架变少了，取而代之的是相互之间的沉默。打开电视就是又致死了多少人，那些白衣天使为研究而染上病毒死去，以及被隔离人群，他们身体还在，心却像死人一样寂静，眼神空洞而绝望，好像已经死了一遍似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