陛下怎么可能是配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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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章 南北禁旅

    吴仁仁不想闭嘴。

    吴仁仁压力很大。

    “陛下今日要再不去上朝,外头的朝臣们可就真的要打起来、闹起来了!”

    顾柷翻箱倒柜地满世界找书,大有不拆了屋子不罢休的架势。

    “他们想闹,就让他们打呗。”

    顾柷绕着榻转了几圈,一无所获不说,还累得出了一头的虚汗。

    “反正也打不到朕头上。”

    吴仁仁一愣,就见顾柷喘着气儿重新坐回了榻上。

    “好歹朕也是在内宫,多少守卫呢,他们顶多也就是在前头骂几句娘,要是真挽袖子、拉裤腿儿地动上手了,”顾柷拍着胸口给自己顺气,“那就等他们中的哪一个真伤筋动骨了再说呗。”

    吴仁仁可不敢赞成顾柷的乐观看法。

    “陛下有所不知,奴才昨日去紫宸殿宣旨罢朝,就见到王光焘王大人差点同康恒之康大人当庭推搡了起来……”

    顾柷一听这俩陌生名儿就焦虑,他只继承了小皇帝虚弱亏空的身体,却没能换来大盛天子的头脑。

    更可气的是,除了睡意朦胧间看过的第一集成片,自己连那本送到眼跟前的实体书都没来得及仔细翻上一页,就莫名穿越到这里来了。

    顾柷气呼呼地坐在榻上,状似放空走神,脑筋却转得飞快。

    不管怎么说,先把眼前的这一关过去再说。

    反正现在这市场,观众都无脑得很,这种架空背景的大火网文怎么可能有什么实打实的权谋,里面的角色也定是低智得很。

    “他们是为谁打呢?”

    吴仁仁一怔,“自然是为着陛下才起了争执。”

    “朕不是在内宫里好好的吗?”

    “这……也是为了要处置安太傅……”

    顾柷笑了,“安太傅不是‘被构陷的忠良’吗?”

    “他们能为了‘处置忠良’打起来,那他们不就是奸臣吗?”

    “这俩奸臣打架,要朕瞎操什么心?”

    吴仁仁蓦地一噎,一张布满巴掌印的脸霎时涨得通红。

    “陛下,王大人可是三朝老臣……”

    “三朝老臣就不能是奸臣啦?”顾柷笑得一脸秦桧样儿,“当庭争执,谩骂同僚,王光焘、康恒之无人臣礼。”

    吴仁仁嗫嚅道,“陛下这话,对奴才一人说是无用的。”

    “怎么没用呢?”顾柷慢条斯理地逗他,“他们打来打去,却不敢打你,说明你的话很有用嘛。”

    吴仁仁满脸堆笑,“奴才是替陛下传话,朝臣们自然不敢对奴才动手。”

    顾柷斜躺了下来,“不对。”

    “是因为你既替朕传话,也替安太傅传话,他们才不敢打你。”

    吴仁仁一惊,刚想开口为自己辩驳几句,就听已然躺得舒舒服服的顾柷继续发难道,

    “仁仁啊,安太傅是辅政帝师,他说朕用功也就罢了;你一个奴才,朕看什么书,还用得着你来说三道四么?”

    “你是不是现下眼瞧着安太傅这等忠良被构陷了,就想着要效仿唐代的李辅国,让朕‘但内里坐’,外事全凭你这个奴才处置啊?”

    顾柷说这话,原本是想诈上一诈,让这个书里的吴仁仁再多透露些朝堂动态,好让自己上朝的时候有些把握。

    不料,吴仁仁闻听此言,脸色蓦地一变,将头往地上重重地一磕,伏地大嚎起来。

    “奴才一无禁军之兵,二无制敕之权,纵有沟通内外之能,亦是得蒙陛下垂幸而已,奴才何能、何能以作‘宦官宰相’?”

    顾柷看着吴仁仁因着伏地而拱起的腰背,几乎要忍不住笑出声来。

    “朕知道你作不得。”

    顾柷这般说着,忽而心念一动,转而道,“再者,唐朝禁军取西汉南北军相摄之法,分置南衙金吾卫与北衙羽林卫,以此文武区分,以相伺察。”

    “是故昔年李国辅欲选羽林骑士五百以备巡逻,欲以北衙禁旅侵南衙之职,而宰相李揆急奏止之。”

    顾柷笑得志得意满,“若是你这奴才作得了‘宦官宰相’,那安太傅不是早该效仿昔年周勃以南军入北,行‘诛吕扶刘’之举,遣金吾卫进宫,将朕……”

    吴仁仁大骇。

    “西汉本乃刘氏天下,陛下何出‘诛吕’之言?”

    顾柷吐了下舌,这才意识到自己引用的周勃典故很不恰当。

    “朕是刚读了安太傅送来的《资治通鉴》,”顾柷一面暗戳戳地吐槽那个网文作者把太监的文化水平设定得太高,一面似漫不经心地强行给自己加戏道,“就随便说说嘛。”

    吴仁仁却战战兢兢,全不敢把顾柷的话轻易定义为“随口一道”。

    “陛下为万民之主,金口玉言,如何能……”

    顾柷自不耐烦听吴仁仁絮叨。

    “外头朝臣们吵得朕烦闷就罢了,这会儿连你也来烦朕。”

    吴仁仁伏地不语。

    “禁军之将对朕忠心耿耿,”顾柷故作高深道,“朕心里有数,何须你来多言?”

    吴仁仁果然立时就中了顾柷设的言语埋伏,唯恐自己无端成了挑拨君臣不合的祸首。

    “是啊,宁威将军之于羽林卫,彭锡明将军之于金吾卫,均是恪尽职责,对陛下赤胆一片的忠臣良将。”

    “莫说陛下,就是奴才日日看在眼中,也不得不为两位将军的慷慨气概所折服。”

    吴仁仁顿了一顿,继而试探道,“想来,纵使他日内宫妄生‘诸吕’之祸,南北衙也能竭力护主,不教陛下……”

    顾柷在心底暗暗记下了吴仁仁说的这两个名字,以备不时之需。

    “‘竭力’什么的就不必啦,”顾柷慢悠悠道,“只要能‘护主’就可以了。”

    吴仁仁满口称喏。

    顾柷翻了翻身,见吴仁仁还是伏身跪地,完全没有自行要求起来的意思,不觉又生出了逗弄的心思。

    “再说了,这么大的一个皇城,总归是‘东方不亮西方亮,黑了南边有北方’,要真是到了,满朝文武,连一个护着朕的臣子都寻不出来的地步,”顾柷嘻嘻哈哈地笑道,“那这个‘盛朝皇帝’啊,就是满朝文武都求着朕当,朕也不要当了。”

    顾柷是在真心地说笑,吴仁仁却听得胆战心惊。

    “陛下若愿求得朝局安稳,海内清平,还请登殿临政,以平物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