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1章 少年往事
“那就是‘诚心’。”子龙语气干净平淡，脸色平静而深邃。
九州听得诚心二字，身子不由一震。‘诚’平凡无奇，人人都会有，上至帝王将相，下至贫民百姓，甚至流人奴隶，都会有满怀诚意，精于一事的时候。
他自小便是被人抛弃的孤儿，诸侯争霸的混乱世道，让他从小失去了亲人。因为年龄小，连奴隶主都懒得抓拿他去充当奴隶。这样的乱世，像他这样流落街头的孤儿实在不少。混迹市井之间的孤儿为了争得半条乞食的街头，常常会拉帮结派地打架。
他凭借敏锐的反应，在那些打斗中从无败绩，渐渐崭露头角的他不知不觉便被奉为了街头乞儿的头头。孩子们见他打架时闪躲和出手都很迅速，七八个人围攻他，他也能闪躲自如，而且他出手很快，不时给这个一拳，还那个一掌，就像脑后长眼，身后长手，大伙儿便给他起了个外号叫‘九手’。他不负众望，带领孤乞孩童们吞并了一条又一条街巷。
那时十五岁的九手已经成为当地几个县地的孤儿首领；那些县地的几个地主看着他们这些孤儿日渐长大，都打着主意想将他们抓捕了好充当奴隶，也辛亏这些孩子们有他这样的首脑，他布置在各条街巷中的眼线，及时将各大地主的动向摸得清清楚楚。地主们派出打手抓捕一些年龄较大的孤儿时，不是家里起火了，受盗了什么的，就是去了也是扑了空。时间长了，他们也都知道是街上其他的乞儿做的怪，这些乞儿的首领‘九手’的名号也传到了他们耳朵里。
地主们便将受的气全归到他身上，不惜发动家臣奴隶，四处追捕，还张贴告示，悬赏擒拿。
九手慧眼明察，他很早就发现了孤儿们拉帮结派相互打斗争地盘，结果常常两败俱伤；而且由于不团结，长大了免不了被抓去充当奴隶。所以他当孩子头头之后，便将附近几个县地的孤儿们都团结在了一起，内部的争斗已经极少。他也知道孤儿们的势力弱小，根本抵不过那些有钱有势的大地主。但是他发现这样诸侯争霸，地主攻伐，恃强凌弱的世道，惨遭迫害的就是穷苦贫弱的百姓。分崩离析的百姓其实和他们这些孤立无援的孤儿们没有多大区别，但是只要百姓愿意像他们一样联起手来，一定能够给予高高在上的大地主重重的回击。所以，早些时候，九手就安排孩众极力帮助那些被地主欺凌的百姓，传递消息，暗中救助等等都已不在话下。
百姓受恩于他们，日常对乞儿的施舍也就顺理成章，这样的互利互赢已成常态。‘九手’的名号，人人称道，一时当地闻名，还称他们的孩子帮作‘九手帮’。
悬赏告示一出，九手就得到了消息，他和几个得力少年商议后，再找了几个关系密切且甚有威望的人士定议。悬赏抓拿的结果是，九手安然无恙，却让几个势力不大的地主家园被毁，人财两空。从此那几个县地的地主再不打‘九手’的主意，还让利于民，或划分一些远地于民，或少收租耕的地钱，一时上下平顺，一派安泰祥和。这样的乱世，能够如此实属不易。
第二年，大旱，很多农田颗粒无收，闹得地主家里都缺粮，寻常百姓的日子更可谓水深火热。九手那片地头就在重灾区，一时饿殍遍野，民不聊生。天灾到底还是惹来了人祸，那个躁动不安的年代，荒年很多时候便成了用兵的年头。或是由于灾荒的地头抵抗能力极弱，从而招来了兵灾；或是由于附近都闹灾荒，一时混乱，便都趁势而起，大的兼并小的，强的攻伐弱的。总而言之兵侵常常跟着天灾走，九手的地头这次也未能幸免。
大地主见强兵来犯，纷纷献出珠宝钱财，以求自保家业。不曾想，献得越多，越先引来兵马，一阵抢掠弄得人财尽失，家破人亡。大地主平日里横行霸道惯了，乡里百姓都恨之入骨，他们一朝失势，登时大快人心，百姓本来苦不堪言的日子，竟平添了几分快意。平日里受他们欺凌重的甚至拳打脚踢，没几日，这些大地主就变成了四处乞食的残废乞丐，由于人人嫉恨，四处遭人白眼，又在这天灾人祸的年头，他们大都挨不住，一个个死去。将要死去的最后一个也已经奄奄一息，没有人会怀疑他将要死去，没有人关心，没有人在乎。他却偏偏活下来了，而且竟然是因为一个少年，是个少年救了他。
少年是一个十五六岁上下，外地来的落拓少年。他衣着褴褛，蓬头垢面，和九手他们那些孤儿们并无两样，只是有些寡言少语。他是走着来到此地的，一双烂草鞋早已磨穿，也不知走了几百里路，但他并不在乎。他在乎的是路上遇到的难民，如果是饥寒百姓，他会拿出仅有的干粮分给他们吃，把行囊里的衣服分给他们穿，如果人多不够分，他就让他们等他，不到半个时辰他就能赶着马车载着食物和衣物回来。如果是残疾人，他就给他们接骨、包扎，没有药，他也是让人等他，不到半个时辰他就能带回良药……他就这样一路走来，就像百姓日常参拜的皇天后土祠，派来解救万民的神子。
他救人不分好坏，不图回报，却很少照料自己。他来到九手所在的县地时，便是那副衣衫褴褛，蓬头垢面，遍体鳞伤的样子。他之所以被推到九手面前，却是因为他救了那最后一个奄奄一息的大地主。九手的手下把他带来时，对他拳脚相加，让他本就伤痕累累的身上又多了几道新痕。他就那样默默站着，微低着头，眼帘低垂，面色平静如水，好像正在击打他的拳脚棍棒，并不是打在他的身上。
九手问了他几句话，见他一句都没有回答，也就不再问。边上的少年见他对自己的头头不恭，更是上前呵斥殴打。最后孩子们打累了便将他抛到拴牛的树下，也许他们觉得他就是一头犟牛。
落拓少年被打了半天，他混若无事，慢慢自地上爬起，靠向树干坐着。因为向后靠着大树，头微微抬了起来，但他的眼帘始终不愿意多抬起丝毫，他就那样耷拉着眼睛，动也不动地注视着远方的星空。
他身后的草屋窗内，却有另外一双眼睛，动也不动地注视着他。窗下那人便是九手。
(本章完)
九州听得诚心二字，身子不由一震。‘诚’平凡无奇，人人都会有，上至帝王将相，下至贫民百姓，甚至流人奴隶，都会有满怀诚意，精于一事的时候。
他自小便是被人抛弃的孤儿，诸侯争霸的混乱世道，让他从小失去了亲人。因为年龄小，连奴隶主都懒得抓拿他去充当奴隶。这样的乱世，像他这样流落街头的孤儿实在不少。混迹市井之间的孤儿为了争得半条乞食的街头，常常会拉帮结派地打架。
他凭借敏锐的反应，在那些打斗中从无败绩，渐渐崭露头角的他不知不觉便被奉为了街头乞儿的头头。孩子们见他打架时闪躲和出手都很迅速，七八个人围攻他，他也能闪躲自如，而且他出手很快，不时给这个一拳，还那个一掌，就像脑后长眼，身后长手，大伙儿便给他起了个外号叫‘九手’。他不负众望，带领孤乞孩童们吞并了一条又一条街巷。
那时十五岁的九手已经成为当地几个县地的孤儿首领；那些县地的几个地主看着他们这些孤儿日渐长大，都打着主意想将他们抓捕了好充当奴隶，也辛亏这些孩子们有他这样的首脑，他布置在各条街巷中的眼线，及时将各大地主的动向摸得清清楚楚。地主们派出打手抓捕一些年龄较大的孤儿时，不是家里起火了，受盗了什么的，就是去了也是扑了空。时间长了，他们也都知道是街上其他的乞儿做的怪，这些乞儿的首领‘九手’的名号也传到了他们耳朵里。
地主们便将受的气全归到他身上，不惜发动家臣奴隶，四处追捕，还张贴告示，悬赏擒拿。
九手慧眼明察，他很早就发现了孤儿们拉帮结派相互打斗争地盘，结果常常两败俱伤；而且由于不团结，长大了免不了被抓去充当奴隶。所以他当孩子头头之后，便将附近几个县地的孤儿们都团结在了一起，内部的争斗已经极少。他也知道孤儿们的势力弱小，根本抵不过那些有钱有势的大地主。但是他发现这样诸侯争霸，地主攻伐，恃强凌弱的世道，惨遭迫害的就是穷苦贫弱的百姓。分崩离析的百姓其实和他们这些孤立无援的孤儿们没有多大区别，但是只要百姓愿意像他们一样联起手来，一定能够给予高高在上的大地主重重的回击。所以，早些时候，九手就安排孩众极力帮助那些被地主欺凌的百姓，传递消息，暗中救助等等都已不在话下。
百姓受恩于他们，日常对乞儿的施舍也就顺理成章，这样的互利互赢已成常态。‘九手’的名号，人人称道，一时当地闻名，还称他们的孩子帮作‘九手帮’。
悬赏告示一出，九手就得到了消息，他和几个得力少年商议后，再找了几个关系密切且甚有威望的人士定议。悬赏抓拿的结果是，九手安然无恙，却让几个势力不大的地主家园被毁，人财两空。从此那几个县地的地主再不打‘九手’的主意，还让利于民，或划分一些远地于民，或少收租耕的地钱，一时上下平顺，一派安泰祥和。这样的乱世，能够如此实属不易。
第二年，大旱，很多农田颗粒无收，闹得地主家里都缺粮，寻常百姓的日子更可谓水深火热。九手那片地头就在重灾区，一时饿殍遍野，民不聊生。天灾到底还是惹来了人祸，那个躁动不安的年代，荒年很多时候便成了用兵的年头。或是由于灾荒的地头抵抗能力极弱，从而招来了兵灾；或是由于附近都闹灾荒，一时混乱，便都趁势而起，大的兼并小的，强的攻伐弱的。总而言之兵侵常常跟着天灾走，九手的地头这次也未能幸免。
大地主见强兵来犯，纷纷献出珠宝钱财，以求自保家业。不曾想，献得越多，越先引来兵马，一阵抢掠弄得人财尽失，家破人亡。大地主平日里横行霸道惯了，乡里百姓都恨之入骨，他们一朝失势，登时大快人心，百姓本来苦不堪言的日子，竟平添了几分快意。平日里受他们欺凌重的甚至拳打脚踢，没几日，这些大地主就变成了四处乞食的残废乞丐，由于人人嫉恨，四处遭人白眼，又在这天灾人祸的年头，他们大都挨不住，一个个死去。将要死去的最后一个也已经奄奄一息，没有人会怀疑他将要死去，没有人关心，没有人在乎。他却偏偏活下来了，而且竟然是因为一个少年，是个少年救了他。
少年是一个十五六岁上下，外地来的落拓少年。他衣着褴褛，蓬头垢面，和九手他们那些孤儿们并无两样，只是有些寡言少语。他是走着来到此地的，一双烂草鞋早已磨穿，也不知走了几百里路，但他并不在乎。他在乎的是路上遇到的难民，如果是饥寒百姓，他会拿出仅有的干粮分给他们吃，把行囊里的衣服分给他们穿，如果人多不够分，他就让他们等他，不到半个时辰他就能赶着马车载着食物和衣物回来。如果是残疾人，他就给他们接骨、包扎，没有药，他也是让人等他，不到半个时辰他就能带回良药……他就这样一路走来，就像百姓日常参拜的皇天后土祠，派来解救万民的神子。
他救人不分好坏，不图回报，却很少照料自己。他来到九手所在的县地时，便是那副衣衫褴褛，蓬头垢面，遍体鳞伤的样子。他之所以被推到九手面前，却是因为他救了那最后一个奄奄一息的大地主。九手的手下把他带来时，对他拳脚相加，让他本就伤痕累累的身上又多了几道新痕。他就那样默默站着，微低着头，眼帘低垂，面色平静如水，好像正在击打他的拳脚棍棒，并不是打在他的身上。
九手问了他几句话，见他一句都没有回答，也就不再问。边上的少年见他对自己的头头不恭，更是上前呵斥殴打。最后孩子们打累了便将他抛到拴牛的树下，也许他们觉得他就是一头犟牛。
落拓少年被打了半天，他混若无事，慢慢自地上爬起，靠向树干坐着。因为向后靠着大树，头微微抬了起来，但他的眼帘始终不愿意多抬起丝毫，他就那样耷拉着眼睛，动也不动地注视着远方的星空。
他身后的草屋窗内，却有另外一双眼睛，动也不动地注视着他。窗下那人便是九手。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