奉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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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九十九章:往事不可追的江湖

    “说来也惭愧,我刚意气风发的出了京城,尚未走远,钱袋子就被人顺了去。要说往回走吧,实在拉不下这个脸,要说往前走吧,心里又实在有些没谱。”

    “我一咬牙一跺脚,往前走吧,这一走就碰到了你父亲,还别说,真是有缘,你父亲与我近况差不多,都是那一般的落魄!我两人就这么穷困潦倒的在这大大的江湖上混了足足两个月!”

    “摸过河里的鱼,偷过地里的瓜,一起躲在草丛里聊天打屁,幻想家中的大床美食,但转眼间就又得以天为被,一地位床。”

    “真是好一番江湖历险啊,没有想象当中的鲜衣怒马,也没见过什么白衣飘飘的仙子,那两个月只有两个倔强的少年在想着如何能填饱肚子。”

    “我俩也不是没有过争吵,没有过各回各家,各找各妈的想法。”

    “但你爹回去行,有个宠他的娘,我回去可不是啊,所以就继续走吧。”

    “哎!走着走着,你还别说,竟然还真碰到了一货真价实仙子,当然那人你也认识,她叫张素问。”

    “什么?张素问?”徐来本来还当故事听着,竟然从中听到这个心心念旧的名字,如何不惊?

    “对,是张素问,也就是你的娘亲!我与你父亲是一起在江湖中认识的她。”

    “对于两个吃了上顿不知道下顿在何处的人来讲,连村头能给我俩两个馒头的寡妇都是绝色了,就更别提那白衣飘飘从天上而来的真正仙子了!”

    “也许是你娘独具慧眼吧,竟然能陪我两个乞丐模样的人混荡江湖一年。”

    我们从中原走到南诏,从南诏走到西海,从西海走到江南,从江南走又走到东海,整个大奉遍布了我们的足迹!

    那真是一段令人难以忘却的时光啊,为什么每每想起,都感觉那一年的阳光都充斥着甘甜呢?

    “后来我们聚之江湖,也散之江湖,再无三人团聚过。但哪怕是偶有相见,讨论最多的也都是那一年谁偷到了两根黄瓜,地瓜怎么吃才好吃!”

    “往事不可追啊!

    徐来听的早已不再神情自若,更多的却是陷入故事当中,要是这般看来,这四皇子将夜时来临到此还算是站得住脚。

    只不过实是不知自己父母竟然是会在江湖当中如此相识的。真乃奇事也。

    忽的又有一个念头闪过心间,那瞎子叔又是如何认识的娘亲呢?

    徐来整了整心神,看了已然关窗,坐在自己对面的四皇子道:“实在不知竟然会有此事!那再后来呢?”

    隔桌而坐的四皇子赵涛,本来满脸柔情,忽然的神色一凛,话音里竟然少了几分柔情,多了几分凛厉。

    “再后来?”

    “再后来就真正的天隔一方了,想见上一面都是难上加难了!”

    徐来默然,心中暗道:“也是,本来一个身为皇子,一个身为世子,虽然有着八竿子打不着的亲戚关系在,但即使私交再好,本质上还是站不到一起去的。”

    “也许相见不得倒还真不是坏事。”

    “今天第一次见你,就说了这些有的没的,别嫌世叔絮叨,实在是在京多年,骤然见到故人之后,有感而发,你可别取笑与我啊!”

    徐来一凛,恭敬道:“断然不敢,如何能有那等做派。”

    赵涛欣慰道:“如此甚好!”

    “只不过看着你,就难免想到你父在安西仙去之事,实乃徒增伤感啊。”

    “也罢,也算是祖宗积德,子孙受到荫蔽,福延到你了。”

    “等圣上召见你之日,你这镇西大将军落到头顶之时,也算解了一段因果。”

    “不过在为叔看来,什么镇西镇南的,哪有人活着来的重要!”

    看着不胜唏嘘的四皇子赵涛,徐来沉默无语,毕竟此等逾越之话,从一皇子嘴里说出实在是有违规矩,但听的确实又着实受用。

    不管这眼前人,是否情谊来的真假,但说话直指人心这一点上看,着实火候不浅。

    “本来想今日在此处与你秉烛夜谈的,但想想是为叔着相了,不提你这一路劳顿,就是为叔此刻也精神不济,我看我还是早早归去吧!”

    “等明日世叔在来寻你,咱们好好逛上一逛这一百零八坊的京城,当年啊,与你父亲游历了大半个大奉,但就是没走上一走这神都城,实在是有撼啊,正好你来补上,你看可好?”

    徐来闻声,赶紧回道:“自当如此!”

    赵涛哈哈一笑,拿起桌上早已倒好的茶水,也不顾是否还温热,竟然一饮而尽。

    道了声,不用送了,我就先行离去了!

    徐来怎么能行那有违礼节之事,刚要起身,却被一旁早已有感的青年人用手压了下去。

    徐来莞尔一笑,便不再起身,看着这来也匆匆去也匆匆的四皇子走的远了,徐来才徐徐捏杯也学四皇子适才的做派,一饮而尽!

    “当真做的了真吗?”

    徐来从不会以最大的善意先行付与人,而是从大事小情当中品鉴。

    只是这四皇子言谈举止实是不敢断定啊,但看其所貌似有个八九分是真!”

    但世间事就是这般,不怕全部说假的,就怕十句话里九为真,那样才是难办!

    有些事啊还的靠时间来证明的。

    已经没有睡意的徐来,摇了摇头,拢了拢屋内的炭火,感觉温度再行升起,才从怀中拿出一把小刻刀,一块石子。

    凭借着屋内油灯的光亮,一刀一刀的雕刻着。半年来,时刻不曾放松自己的徐来,已然能把瞎子叔雕的有模有样了,只不过神韵尚差了些。

    而今天雕的却不是他,而是一从未见过之人,张素问。

    皎皎月光,为你刻眉。

    哪怕未曾见过你之姿,也不碍事。

    ……

    而大踏步出的驿馆的四皇子赵涛,不顾驿馆众人的躬身行礼,自顾出的门来,走到那等候多时的马车旁,一跃而入。

    车内竟然不是空无一人,而有一二十来岁年纪的年轻人在里面闭目养神。

    感觉车内颤动,年轻人睁开双眼,双手从衣袖当中抽将出来,沉声道:“殿下见过了?感觉怎么样?”

    坐在一旁的赵涛,没有言语,沉默片刻对着前面的车夫说道:“回府。”

    直到马车在空荡的街头行了半响,已然过了朱雀大街,赵涛才道了句:“感觉,和我有点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