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0，结交权贵
卖报人进了酒楼，众人纷纷购买，十文一份，倒是不便宜。王闿运知道这旭报本是旭营宣传部办的内部报纸，不知道何时对外公开了。他也买了一份---好家伙，沉甸甸的竟然有三十多个版面，除了十个正规的文字加配图的版面，其他都是广告，林林总总。清香的油墨，整洁的字体，一目了然。
王闿运暗想旭营好大的气魄，竟然如此下本钱办报！不过转念一想，办报也不亏，这广告想必都是要花钱的，而且光看这酒楼里买报就如此踊跃，想必旭报外卖数量不少。
酒楼里众人一边看报一边议论，马老板叫道：“湖南醴陵也开了蜂窝煤厂，这蜂窝煤生意是越来越大了啊。”
边上人说：“那是！蜂窝煤好用啊，又不贵，萍煤公司大量供应，买蜂窝煤还送专门的煤炉子…虽然上市才几个月，但是老百姓都喜欢…”
又有人说：“这都是大人的恩德啊！老百姓日子好了，也买得起蜂窝煤了…”
跑堂的店小二笑道：“那是！连咱店里烧菜师傅都说蜂窝煤好，出菜快。”众人都是交口称赞。
酒楼外进来一人，长衫马褂，相貌清癯，引人注目的是额头硕大。众人大都起身招呼，店小二更是抢步上前，将该人引到专桌旁落座。高老板陪着笑脸凑上前去。
“顾先生来了！这报上有先生的文章，也说了城管处要规划城市建筑。”高老板小心地坐了半边椅子，一边给年轻的顾先生倒茶，一边问道：“先生，您看这对我建筑公司有何影响啊？”
顾先生见众人都留心自己的答复，于是风度翩翩地微笑道：“高老板放心，城管处只是说规划建设又没说不能盖房子，你的建筑公司只要符合城管处的要求，生意照旧！”说着，他接过高老板奉上的中华烟，从荷包里拿出一盒漂亮的火柴盒，熟练地用三寸长的火柴棍一划，噗地一朵美丽的小火花一闪…一套动作行云流水，沉稳大气，举重若轻，整个一大腕范儿！王闿运叹为观止，暗自惭愧自己已然落伍了！
边上一位老者拱手问道：“顾先生，报上说丁忧的曾大人已经被朝廷夺情起复，日前已到省城督办浙江剿匪。先生，这长毛匪祸浙江，可会再来江西啊？”
众人也是担心此事，万一长毛又来了，大伙儿的生意可就遭殃了！王闿运也是凝神细听，想知道这位显然是当地名流贤达的看法。
顾先生不慌不忙吐个烟圈，笑道：“各位老板放心！石逆虽然作乱浙江，但是抚州有我旭营驻防，谅那长毛不敢窥伺！倒是皖地不可不虑，李续宾长驱直入，连夺数城，骄兵冒进，恐有不测矣！”
众人都是点头却也不急，李续宾九江屠城，在江西士民中名声不好。王闿运惊讶，这顾先生看似年轻，眼光倒是独到！
一人问道：“先生，报上说旭营机器厂开工了---请先生点评。”
“洋人船坚炮利皆赖机器工业也！大人曾言国强民富由机器工业始…以在下看来，此诚良言！无机器何以兴工厂？无机器何以造枪炮？马老板，你的水泥厂产量不高就是因为都是手工生产，不妨考虑采用机器生产就像卢大老板的旭长隆缫丝厂那样---你看看旭长隆缫丝厂的生丝产量多大，质量多好！广州十三行抢购不已。如果水泥厂也能如此，何愁不赚钱？”马老板连连点头，若有所思。
又一人问道：“顾先生，报上说南技校学生尚有二年毕业，已被企业预定一空。有人说洋人教学生们洋话，习洋人技艺，会教坏孩子…敢问先生看法？”
“腐儒之见！昔有魏源提倡师夷之技以治夷，大人也说洋为中用---中学为体，西学为用！不学洋话如何学习洋人科技？不学洋人技术如何图强自新？欲国强民富，岂能坐井观天？各位可看了旭报社论---睁眼看世界一文？在下断言此文必是大人所书，当真一语中的，发人深省啊！”
众人连连点头，交头接耳。王闿运怦然心动…
午饭后，王闿运前往李旭官邸拜见。走到门口恰巧遇到匡济民，两人寒暄入内。李旭正和涂远山谈话，闻听王闿运来了，大笑问道：“闿运兄一别年余，足下别来无恙乎？”
众人落座，李旭介绍了涂远山和王闿运相识。然后问他京城一行如何？王闿运就说在肃顺府上为清客一年多，熟悉了京城一些情况。他也说了肃顺的意思，李旭此次得到朝廷破格封赏多亏肃顺说话。
李旭点头不语，只是微笑。王闿运又道：“此番南来，在省城听见一些清议，说李旭不务正业，奇技淫巧，有辱斯文！”
涂远山哂道：“腐儒之辈，井底之蛙！”
李旭起身给众人散了一圈烟，金黄色的烟把一看就是中华烟。众人点上火，吞云吐雾。李旭在书房踱步道：“长久以来，本官一直立志护国安民，不忍天朝备受苦难---然而天下又有几人知道本官苦心！不说地方绅士之流清议诽谤，就说朝廷之上，有的只是拉拢利用而无真正救国之心！”
王闿运也叹道：“此番进京，见识诸多。朝中多是贪腐作奸，蝇营狗苟！诚如大人所言，肃顺擅权弄国，内外非议。满人不满其重用汉官，汉人鄙夷其邀宠弄权！”
“那位六王爷如何？”李旭笑问王闿运。
“恭王交往不多，其人低调，少见外人。京城多暗里呼为鬼子六，说其胸有山川而城府不显。”
匡济民问道：“闿运兄日后如何打算？曾大人已经复出，闿运兄是否重归帐下？”
王闿运苦笑一声，叹道：“闿运自负经纬之术，北去南来却是一事无成！今观旭营所为俱
是实实在在的事业，令闿运惭愧…曾大人幕下人才济济，何需闿运多一个热闹…此身且向山阴处，采菊东篱下吧！”说完，重重地吸了一口烟，呛得连连咳嗽。涂远山连忙递过茶水。
李旭笑道：“我兄何必自怨自艾？做这妇人状令兄弟们耻笑？莫说我兄大才，天下求之不得---如果不嫌旭营庙小，可愿屈尊俯就？”
匡济民也道：“旭营缺的就是人才！大人求贤若渴，闿运兄何不同赴大业？”涂远山也是含笑点头，望着王闿运。
王闿运喜出望外，猛然屈膝跪地，大声道：“承蒙大人不弃，闿运一生苦寻明主---终偿夙愿，愿效犬马之力！”
李旭大喜，扶起王闿运，笑道:“昔日见闿运兄，相逢恨晚！今日并肩携手，当为人生快事！”众人皆喜。
天色已晚，李旭命府中备酒宴给王闿运接风，匡济民、涂远山、罗文才等人作陪。一连数日，李旭和王闿运密谈筹划，通宵达旦，相谈甚欢。李旭告诉王闿运，旭营事业需要顺势而为也要借势而为---顺势顺天下大势；借势借各方之势！目下旭营在民间已初定根基，官场中较为薄弱，只有倚赖湘勇曾国藩等人，势力弱小。特别是朝廷中几无倚重之势，这对旭营的事业是个不小的缺陷！
李旭说道：“闿运兄，你的才华在于周旋政治，游走于各方势力之间。所以你要重新回到京城，结交权贵，交好清流，探听消息，挖掘人才，团结同道---如能为旭营营造较好的政治环境，是为大功！”
王闿运点点头，说道：“大人之意，属下明白！克日即回北京，一定不负大人希望！”
“此去独当一面，万事小心！京城藏龙卧虎，各方势力云集，切忌粗心大意。本官会令情报处配合你的工作，传递消息，定期支付活动经费！”
“以大人之见，哪些权贵于我旭营大业有所臂助？还望大人示下。”
李旭沉吟半响，在书房中踱步，然后说道;“恭王奕?、军机大臣文祥等人是目前你要注意结交的主要目标！另外清流当中一些头面人物也要留心关注。”
“奕?、文祥等人现在无权，虽然位高名重但不过清贵而已，对旭营会有帮助吗？”王闿运有点奇怪，本来他心目中还有几个人选，都是当下权倾一时，红得发紫的权贵。
李旭笑道：“闿运兄，你要记住锦上添花永远没有雪中送炭更容易让人感激，也更容易交上朋友---在没人搭理奕?的时候，你的交好就尤其珍贵也更让其感激！”
王闿运恍然大悟，连连点头。他心里暗叹大人就是大人，对人的心态把握得如此精细，难怪身边一帮死心塌地之人！
（本章完）
王闿运暗想旭营好大的气魄，竟然如此下本钱办报！不过转念一想，办报也不亏，这广告想必都是要花钱的，而且光看这酒楼里买报就如此踊跃，想必旭报外卖数量不少。
酒楼里众人一边看报一边议论，马老板叫道：“湖南醴陵也开了蜂窝煤厂，这蜂窝煤生意是越来越大了啊。”
边上人说：“那是！蜂窝煤好用啊，又不贵，萍煤公司大量供应，买蜂窝煤还送专门的煤炉子…虽然上市才几个月，但是老百姓都喜欢…”
又有人说：“这都是大人的恩德啊！老百姓日子好了，也买得起蜂窝煤了…”
跑堂的店小二笑道：“那是！连咱店里烧菜师傅都说蜂窝煤好，出菜快。”众人都是交口称赞。
酒楼外进来一人，长衫马褂，相貌清癯，引人注目的是额头硕大。众人大都起身招呼，店小二更是抢步上前，将该人引到专桌旁落座。高老板陪着笑脸凑上前去。
“顾先生来了！这报上有先生的文章，也说了城管处要规划城市建筑。”高老板小心地坐了半边椅子，一边给年轻的顾先生倒茶，一边问道：“先生，您看这对我建筑公司有何影响啊？”
顾先生见众人都留心自己的答复，于是风度翩翩地微笑道：“高老板放心，城管处只是说规划建设又没说不能盖房子，你的建筑公司只要符合城管处的要求，生意照旧！”说着，他接过高老板奉上的中华烟，从荷包里拿出一盒漂亮的火柴盒，熟练地用三寸长的火柴棍一划，噗地一朵美丽的小火花一闪…一套动作行云流水，沉稳大气，举重若轻，整个一大腕范儿！王闿运叹为观止，暗自惭愧自己已然落伍了！
边上一位老者拱手问道：“顾先生，报上说丁忧的曾大人已经被朝廷夺情起复，日前已到省城督办浙江剿匪。先生，这长毛匪祸浙江，可会再来江西啊？”
众人也是担心此事，万一长毛又来了，大伙儿的生意可就遭殃了！王闿运也是凝神细听，想知道这位显然是当地名流贤达的看法。
顾先生不慌不忙吐个烟圈，笑道：“各位老板放心！石逆虽然作乱浙江，但是抚州有我旭营驻防，谅那长毛不敢窥伺！倒是皖地不可不虑，李续宾长驱直入，连夺数城，骄兵冒进，恐有不测矣！”
众人都是点头却也不急，李续宾九江屠城，在江西士民中名声不好。王闿运惊讶，这顾先生看似年轻，眼光倒是独到！
一人问道：“先生，报上说旭营机器厂开工了---请先生点评。”
“洋人船坚炮利皆赖机器工业也！大人曾言国强民富由机器工业始…以在下看来，此诚良言！无机器何以兴工厂？无机器何以造枪炮？马老板，你的水泥厂产量不高就是因为都是手工生产，不妨考虑采用机器生产就像卢大老板的旭长隆缫丝厂那样---你看看旭长隆缫丝厂的生丝产量多大，质量多好！广州十三行抢购不已。如果水泥厂也能如此，何愁不赚钱？”马老板连连点头，若有所思。
又一人问道：“顾先生，报上说南技校学生尚有二年毕业，已被企业预定一空。有人说洋人教学生们洋话，习洋人技艺，会教坏孩子…敢问先生看法？”
“腐儒之见！昔有魏源提倡师夷之技以治夷，大人也说洋为中用---中学为体，西学为用！不学洋话如何学习洋人科技？不学洋人技术如何图强自新？欲国强民富，岂能坐井观天？各位可看了旭报社论---睁眼看世界一文？在下断言此文必是大人所书，当真一语中的，发人深省啊！”
众人连连点头，交头接耳。王闿运怦然心动…
午饭后，王闿运前往李旭官邸拜见。走到门口恰巧遇到匡济民，两人寒暄入内。李旭正和涂远山谈话，闻听王闿运来了，大笑问道：“闿运兄一别年余，足下别来无恙乎？”
众人落座，李旭介绍了涂远山和王闿运相识。然后问他京城一行如何？王闿运就说在肃顺府上为清客一年多，熟悉了京城一些情况。他也说了肃顺的意思，李旭此次得到朝廷破格封赏多亏肃顺说话。
李旭点头不语，只是微笑。王闿运又道：“此番南来，在省城听见一些清议，说李旭不务正业，奇技淫巧，有辱斯文！”
涂远山哂道：“腐儒之辈，井底之蛙！”
李旭起身给众人散了一圈烟，金黄色的烟把一看就是中华烟。众人点上火，吞云吐雾。李旭在书房踱步道：“长久以来，本官一直立志护国安民，不忍天朝备受苦难---然而天下又有几人知道本官苦心！不说地方绅士之流清议诽谤，就说朝廷之上，有的只是拉拢利用而无真正救国之心！”
王闿运也叹道：“此番进京，见识诸多。朝中多是贪腐作奸，蝇营狗苟！诚如大人所言，肃顺擅权弄国，内外非议。满人不满其重用汉官，汉人鄙夷其邀宠弄权！”
“那位六王爷如何？”李旭笑问王闿运。
“恭王交往不多，其人低调，少见外人。京城多暗里呼为鬼子六，说其胸有山川而城府不显。”
匡济民问道：“闿运兄日后如何打算？曾大人已经复出，闿运兄是否重归帐下？”
王闿运苦笑一声，叹道：“闿运自负经纬之术，北去南来却是一事无成！今观旭营所为俱
是实实在在的事业，令闿运惭愧…曾大人幕下人才济济，何需闿运多一个热闹…此身且向山阴处，采菊东篱下吧！”说完，重重地吸了一口烟，呛得连连咳嗽。涂远山连忙递过茶水。
李旭笑道：“我兄何必自怨自艾？做这妇人状令兄弟们耻笑？莫说我兄大才，天下求之不得---如果不嫌旭营庙小，可愿屈尊俯就？”
匡济民也道：“旭营缺的就是人才！大人求贤若渴，闿运兄何不同赴大业？”涂远山也是含笑点头，望着王闿运。
王闿运喜出望外，猛然屈膝跪地，大声道：“承蒙大人不弃，闿运一生苦寻明主---终偿夙愿，愿效犬马之力！”
李旭大喜，扶起王闿运，笑道:“昔日见闿运兄，相逢恨晚！今日并肩携手，当为人生快事！”众人皆喜。
天色已晚，李旭命府中备酒宴给王闿运接风，匡济民、涂远山、罗文才等人作陪。一连数日，李旭和王闿运密谈筹划，通宵达旦，相谈甚欢。李旭告诉王闿运，旭营事业需要顺势而为也要借势而为---顺势顺天下大势；借势借各方之势！目下旭营在民间已初定根基，官场中较为薄弱，只有倚赖湘勇曾国藩等人，势力弱小。特别是朝廷中几无倚重之势，这对旭营的事业是个不小的缺陷！
李旭说道：“闿运兄，你的才华在于周旋政治，游走于各方势力之间。所以你要重新回到京城，结交权贵，交好清流，探听消息，挖掘人才，团结同道---如能为旭营营造较好的政治环境，是为大功！”
王闿运点点头，说道：“大人之意，属下明白！克日即回北京，一定不负大人希望！”
“此去独当一面，万事小心！京城藏龙卧虎，各方势力云集，切忌粗心大意。本官会令情报处配合你的工作，传递消息，定期支付活动经费！”
“以大人之见，哪些权贵于我旭营大业有所臂助？还望大人示下。”
李旭沉吟半响，在书房中踱步，然后说道;“恭王奕?、军机大臣文祥等人是目前你要注意结交的主要目标！另外清流当中一些头面人物也要留心关注。”
“奕?、文祥等人现在无权，虽然位高名重但不过清贵而已，对旭营会有帮助吗？”王闿运有点奇怪，本来他心目中还有几个人选，都是当下权倾一时，红得发紫的权贵。
李旭笑道：“闿运兄，你要记住锦上添花永远没有雪中送炭更容易让人感激，也更容易交上朋友---在没人搭理奕?的时候，你的交好就尤其珍贵也更让其感激！”
王闿运恍然大悟，连连点头。他心里暗叹大人就是大人，对人的心态把握得如此精细，难怪身边一帮死心塌地之人！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