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就是飞将吕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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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四章 忽见陌头杨柳色

    五月初,雁门下了一场小雨,淅淅沥沥。

    通往郡城的黄土路上,也因为这场小雨,变得格外难行,布满了泥泞和深浅不一的水凼。可即便如此,来往进出的百姓,仍旧是络绎不绝。

    乡野人家的村民,每逢月初和中旬,总会进上一趟县城,买些杂货,用以置补家用。

    这一日,一名身穿布襦裙的女子来到郡城。她年岁不大,约莫二十出头,模样算不得出众,也就五官看起来清秀一些,头上盘起的发髻裹有一张刷洗得发白的浅蓝方帕,插有一支廉价的木钗,身上的襦裙缝有许多疤补的布丁。

    典型的农家女子打扮。

    诸如这样的女子,即使走在街道,也不会有人多看一眼。

    入城之后,女子轻车熟路,来到城里一座大户人家的后门,伸手轻轻敲了三下。

    不多时,后门打开,从里面走出个老妈子。

    “大娘,这是本月织好的布匹,请您过目。”女子解下背在身后的行囊,将它打开,她的声音很柔,形态举止皆是落落大方。

    “不用看不用看,这么多的织女之中,你啊,我是最信得过的,手艺又好,人又细心。”

    说着,老妈子拿出一小口袋,交到女子手中:“你拿好,这是本月的布钱。”

    “大娘,您给的太多了。”瞧了眼那钱袋的分量,女子连忙摇头。

    “现在到处都兵荒马乱的,你又是个妇道人家,听说你家里还有个病了的老娘,正是需要用钱的时候。你瞧瞧,比起上月来时,你又消瘦了许多,别人不心疼,大娘心疼!”

    老妈子气势鼓鼓,然后不由分说把钱全都交到了女子手中。

    “大娘,真是谢谢您呐!”

    再三鞠躬感激之后,女子才双手接过钱袋,与老妈子道了别。

    拿了卖布匹的钱,女子下一步就是去给家中患病的母亲买药。

    走在行人熙熙的街道上,听到最多的就是关于近些时日的传闻。

    并州啊,出了个大英雄!

    仅仅带着两百麾下,就干掉了鲜卑人的一万先锋军,可真是给咱们汉人长脸!

    百姓们在传颂起这件事的时候,无一不是口沫横飞,神色里充满了兴奋,浑似自己也身在当场一般。

    据说那个鲜卑先锋官的头颅,就挂在雁门城里示众!

    好多人都赶着去看了。

    女子听着这些传言,脸上的表情没有任何变化,心中更是毫无波澜。

    她今天领了这么大一笔钱,给母亲抓了药,也会剩下许多,可以给儿子买身新衣裳,以及他念叨许久的酸果糖,回到村里,也可以拿出些钱,请瓦匠帮忙补补每逢下雨就漏水的屋顶。

    若是还有剩余,也可以慢慢攒下来,留着儿子将来娶媳妇儿用……

    她所想的啊,尽是这些生活琐碎。

    来到药铺,女子照例说了要抓的药材名字。

    很快,药铺里的学徒将药材备齐。

    然则,当女子付钱时,学徒只瞅了一眼,便将已经递出的药材又收了回来。

    “小娘子,你这些钱可不够。”学徒如是说着。

    女子有些不解:“上月来时,不就是这个价钱么?”

    “呵,这世道兵荒马乱的,吃的用的都在涨价,你原先那点钱哪够?”药铺学徒冷笑连连。

    “这位小哥,就不能通融通融吗?”

    “通融?你看清楚,我们这里是药铺,不是慈善堂,给不起钱,就赶紧走,别耽误后面排队的人!”学徒陡然将声音提高,言语间,已然是没有任何商量的余地。

    女子涨红了脸,一咬牙,还是掏钱买了下来,毕竟母亲的健康,才是第一。

    “买药用了三百钱,下月还有三十天,一石粮食一百钱……”

    女子提着药,碎碎念了一路。

    转过药铺所在的市集,女子又七转八绕的走过几个狭短的巷道,来到城西唯一的驿站。

    这个时代的驿站,主要负责官府文书的传递,以及各地缉捕的交流。当然,偶尔也会有一些寻常百姓的家书往来。

    抬头看了眼写有‘驿站’两字的牌匾,女子伸手轻轻擦拭去额上的细汗,眼神中罕见的露出些许期待和雀跃,然后轻挪莲步,迈上石梯。

    在驿站大门的右侧,横放有一张涂有紫漆的杨桃木桌,桌后坐着个穿有朝廷编制服的驿卒。

    “这位官爷,请问,有从雁门关寄回的书信吗?”女子很小声问着,即便如此,也掩饰不住她脸上的期待。

    驿卒将摆在案桌上的记录册象征性的翻了两页,随后便摆了摆手,打发道:“没有没有。”

    “麻烦您再找找,也许……”

    “你烦不烦啊,说了没有就是没有!”

    驿卒将记录册猛地摔在桌面,发出‘嘭’的巨大声响,同时也表明了自己已经很不耐烦。

    女子小小的‘哦’了一声,明显有些失望。

    但她还是很有礼貌的向驿卒福了一礼,宛宛道上一声:有劳官爷。

    然后,独自离开。

    看着女子孤单落寞的背影,有年轻驿卒上前好奇问道:“冯老哥,那女子谁啊?”

    重新坐下的中年驿卒没好气道:“不过是个小小的士卒家属,仗着自己的丈夫是个不大不小的队率,还真把自个儿当个角儿了。每逢月初就来问,她不烦,我看着都烦了!他家男人啊,说不准早就死在了战场!”

    兴许是想到了自家毫不贴心的凶恶婆娘,中年驿卒嫉妒心起,很是恶毒的说着。

    这些话,女子自然没有听见。

    没有消息,保不准就是最好的消息呢!

    她这样安慰着自己。

    收拾好心情,走在回乡的路上。

    道路两旁的树梢长出了新的绿枝,成双成对的鸟儿在枝头上叽叽喳喳,唱响爱情乐章,用脑袋拱着彼此羽翼,亲昵十足。

    不知怎地,她心头忽地有些发酸。

    记得三年前,也是这样的季节,她听信了村子里妇人们的嚼舌,说些什么男人就应该出去建功立业,然后干一番大事出来,封候拜将,这样才不枉来世上走这一遭。

    她听了进去。

    所以,丈夫投了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