恩怨隋唐之缘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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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二十三章》王兰幽出走(上)

    当年,即是大业十年的冬天,洛阳的天气虽然依旧寒冷,但杨汪的府上却是一派如节日般喜庆的热闹氛围,且就连刚随杨广出征辽东返回不久的卢太翼都被专门请了来。

    这是怎么了?总不会是为第三次东征的象征性胜利而庆祝吧?再说这和杨府又有什么关系呢?难道是知悉了杨令源在高句丽逃脱的“好消息”,由此,便暂时不用像斛斯政那样惨到被挫骨扬灰了?可就算是因为这,那不也应该悄悄地进行才对么?更何况杨汪本身还系一个极其谨慎的人,难道不是吗?

    对此,我只能说这些个想当然的猜测都不是!也许大家就要问了,这也不是,那也不是,总不至于会是和杨、卢两家都有关系的什么事情吧?对!您还真就猜对了!

    杨府上下忙碌了大半天,为的便是要给杨令源和王兰幽的儿子——杨志谦庆祝周岁的生日。这事要搁现在兴许不算个啥,可放在那个年代,尤其是大户人家则就不一般了。只因彼时的医疗条件差,小婴儿能活到满周岁即意味着其夭折的几率已大大降低,也就意味着家里的亲人们可以放下一半的心,乃至于是松上一大口的气了。

    这不,当日正午,在众多亲朋好友的见证下,王兰幽抱出杨志谦,并将之放在了摆满各种小玩意儿的圆桌上。接着,于桌上转了一圈之后,穿得光鲜亮丽的小志谦当着大家的面便一把抓起了离己处不远的一支毛笔来。

    ……

    “好……”伴随着众人的一片叫好声,喜气洋洋的杨汪随即当场致答谢礼道:“今日有幸请到各位嘉宾莅临,直可谓是我杨府的一大殊荣啊!汪在此当谢过大家了,现‘抓周’仪式已经完毕,就请诸位还是赶紧屈尊移步飨宴吧。”

    ……

    宴席结束,杨汪又特意将卢太翼延请到了书房里饮茶叙谈。期间,两人就眼下的局势进行了深入交换,并意见一致地认为大隋已然危机四伏,且行将就要到达崩溃的边缘了。

    “元度老弟,依老朽看来,您还是要早做打算为好呀!这洛阳乃是一个不折不扣的四战之地,上次就差点儿让楚公给打下来了。”卢太翼压低了嗓音说道。

    “亲家翁提醒得是!愚弟正筹划着把家人转移出去,可无奈朝廷盯得太紧,所以这一时半会儿之间还没法成行呐!”杨汪满面愁容道。

    “如今令源也尚无确切消息可言,只听说是在斛斯政被高句丽诱捕之时逃脱了。还不知道目前如何呢,真是不免让人担心……都是老朽我没有看好他啊……唉……”卢太翼边叹了口气,边自责道。

    “谁说不是呢?不过亲家翁,您也不要挂怀太甚了,所谓各安天命,想来令源也一定是能逢凶化吉的。”杨汪苦笑了一下道,“所幸兰幽已把志谦养大,如此……也算是给我杨

    家和令源留下了一条血脉吧,不然,愚弟纵是死了怕也无脸去见我的那对兄嫂呀!”

    “是啊!”见气氛有些伤心凝重,卢太翼遂赶紧转换了话题道,“这小志谦还真不错,老朽见他刚才抓了一支笔,好!看来您们杨家是又要出一位大才子的咯!”

    杨汪听了连忙点头称是,且随即便同对方一起开怀大笑了起来。可当二人正笑着时,却忽听得有仆人于屋外禀告道:“老爷,少夫人想请亲家老爷过去叙话。”

    ……

    来到兰幽房中的卢太翼首先看了看熟睡中的杨志谦,接着,即对义女说道:“这娃娃长得很好,将来肯定是会有一番作为的。”

    “多谢义父夸奖!”王兰幽一边说,一边示意下人给卢太翼端来了凳子,跟着,又亲手为其沏上了一盏茶。

    “女儿,你这是怎么了?”坐近了的卢太翼方才看清对方愁眉不展的样子,而以其相面之能,则自是清楚义女的心中此时定装满了一大堆的心事才对。

    刚把仆人打发出去,王兰幽就当着卢太翼的面痛哭了起来,虽哭得厉害,但又不怎么吱声,因此,便给了人一种很压抑的感觉。

    “快告诉义父,你是不是受什么委屈了呀?”

    见对方拼命摇了摇头,于是,卢太翼就又问道:“是身体恢复得不好,还是有何创痛啊?我看不如让义父来替你诊诊脉吧,如何?”

    见对方还是拼命摇头,已然明白了是怎么回事的卢太翼遂捋着胡须思虑了一番,接着,当即很郑重地开解道:“义父能够体会你的苦衷,但你也要听义父的一句劝,不能在此节骨眼儿上过于悲伤。这一是为了你自己;二是为了令源;三是为了你们的儿子,仅此三点你都应该努力保重好身体,懂吗?”

    片刻过后终于止住了哭泣,由是,兰幽遂抬起头来一面拭泪,一面点头答道:“义父说得是,女儿记下了!”

    “不过,女儿尚需忍耐,万不可再过度悲伤了。”卢太翼向对方承诺道,“义父向你保证,即或要拼上我的这条老命,老朽也是会在皇上那儿替令源开脱的。”

    ……

    来年的年中,亦即七月初七这天,那意想不到的机会竟不期而至了。

    是日,突然心血来潮的杨广急令内官召了卢太翼进宫伴驾,名义上是让对方课算一卦,而实际上呢,却是如今的他已没了信得过的大臣,所以,便只好找了卢国师这个“闲人”来说一说心里话。

    见张顺领了卢太翼进来,也不要其三跪九叩了,随即,杨广便直截了当地说道:“卢爱卿年纪已大,且眼前又没其他的外臣,因此,也就不要行什么大礼了。”

    再三谢过皇上的恩遇,接着即坐到了张顺为其安排的座位上,可这时,卢太翼却发现杨广忽然不说话了。

    “陛下今日这是怎么了?急匆匆地叫

    了来却又不交代卜筮之事?”卢太翼不禁于心中暗自琢磨道。

    ……

    又过了好一阵子,也不知道仰头思考了些什么的杨广竟突然就眨了眨有点儿湿润的双眼,旋即,更是没头没脑地说出了以下的这句——“要是伯真还在,朕又何至于此啊!”

    卢太翼被对方这突如其来的话给惊住了,因为他不清楚杨广是在有意试探,还是真的发自肺腑。于是,在无法判断的情况下,他便只好开始了装聋作哑。

    见其竟无任何反应,于斜瞄了一眼的同时,杨广遂单刀直入道:“卢爱卿,你可有令婿杨伯真的消息吗?”

    知道不能再装下去,于是,卢太翼便只好硬着头皮回应道:“陛下是在问老臣么?”接着,他又指了指自己的耳朵道:“老臣的这个不好使了,还望陛下能够谅解一二。”

    “朕是问你可有联系过杨令源?”杨广提高了嗓门道。

    “陛下是在问杨令源啊?”卢太翼故作惊讶道,“老臣可是早就不认这个孽徒的了呀!”

    “这是为何?”杨广一脸不解地问道,“他不是你的乘龙快婿么?”

    “他是老臣的女婿不假,只可惜此人不但有违圣恩,还抛妻弃子,完全就是辜负了老臣对他的多年教育和苦心栽培嘛!”卢太翼一腔“怨愤”道,“老臣现已将其逐出师门,并且恩断义绝了!”

    “诶……老爱卿怎能不分青红皂白就与其划清界限呢?”

    “陛下,此叛国背君之徒岂能继续留为门人呐?”卢太翼当即离席跪拜道,“陛下宅心仁厚不与老臣计较便已属万幸,故老臣又怎敢同此孽徒还有所攀扯?伏望陛下明察,还老臣一个清白方才能够塞住悠悠众口呀!”

    “老爱卿不必害怕!朕只是想起了去年的旧事而已。”说罢,杨广赶紧叫了张顺将对方扶回到座位上。

    原来,即在去年的这个时候,亦即在从怀远镇班师回京的路上,杨广的皇家车队竟突然就遭遇到了邯郸附近贼帅杨公卿的劫掠。惊了圣驾倒还在其次,而如他这般爱面子胜过生命之人,那丢掉的尊严感便没法再提了。

    旋即,一拍桌子的杨广突然异常恼怒地说道:“那斛斯政真的是可恶至极!他不但拒不承认自己的罪行,还诬陷杨元度叔侄参与谋反,并说他叛逃高句丽乃是被伯真给裹挟了的。”

    听到此处,卢太翼差点儿就被吓出了心脏病,不过还好有所准备,所以,方才勉强稳住了心神。

    “朕看他斛斯政就是在自作聪明。他是把朕当傻瓜了。若像他说的,杨元度叔侄想谋反,则杨伯真可说是机会多多、易如反掌。再说了,其武功之高也是众所周知的,他要真想刺杀朕,那朕的这颗项上人头怕是早就已经搬家了吧?老爱卿替朕想想,他斛斯政这样说是不是要让天下人都笑话朕有眼无

    珠、愚蠢透顶啊?”

    听杨广如此说,卢太翼心中那七上八下的十五个水桶这才总算是平衡住了。只是,他却仍然不敢轻易就相信了对方的话。

    “陛下,可老臣那孽徒也确实是逃亡了呀!”卢太翼小心翼翼地应付道,“而且至今都下落不明……”

    “唉……其实这也怪朕!”叹了一口气,杨广随即就作自我检讨道,“前年的那一场叛乱让朕杀了太多的杨氏宗室,连累了无辜的人不说,还搞得人人自危,就像是伯真吧,兴许也因怕被牵连而逃走了。”

    杨广为何会这样说?难道是他良心发现了吗?这个问题如果需要回答的话,则说起来可能就有点儿复杂了。

    ……

    亦即在这一年的年头,又是那个妖僧安伽陀,于杨广召他入宫卜筮以预测一年吉凶祸福之际,竟再次进言道:“根据所得卦象可知,李氏当为天子!”

    听了很是疑惧的杨广遂赶忙问其能否测算出篡位者的具体名姓来。经过一番推演,很快,安伽陀便给出了答案:篡位者的名字应与“大水”有关。

    于一番冥思苦想之后,杨广可算是记起了一个人名,且这个名字还是个小名,而不是大名。

    原来,杨广曾有一个同母的嫡亲姐姐,即我们前面提到过的那位杨丽华。此人有一女儿,也就是和前朝宣帝宇文贇所生的唯一女儿,名字唤做“宇文娥英”的。此女早年就已婚配给了广宗郡公李崇的儿子李敏。大家是不是想问,如何这里又扯上他二人啊?不急!且听我简单道来。

    只因这李敏恰有一“洪儿”的小名,所以,杨广便怀疑上他即是那个应了谶语之人。

    数日过后,杨广不但找了个机会将符谶之事当面告知于对方,还正式提出希望其以自裁来换取免罪的要求。李敏听闻当然是如遭遇了晴天霹雳一般,于是,大恐之下便多次找来堂叔李浑和李善衡商量对策。

    孰料,此事本就为宇文述透过安伽陀设的一个局,目的即是为了报复与之曾生龃龉的李浑。而李敏和李浑他们呢,自然不知当中有阴谋,由是,其于私下里密谋的情状便被对方给巧妙地利用上了。除了亲自出马举报到皇上那儿之外,宇文述还让虎贲郎将裴仁基具表上告李浑等人的谋反大罪。

    听闻过后,杨广随即下令将与李浑有关的各家尽数关进天牢,并派去尚书左丞元文都和御史大夫裴蕴审问。可一连几天下来,两人却无论如何都没法搞到李浑意欲谋反的罪状。于是,心有不甘的杨广遂只好改派了宇文述前去穷纠猛察。

    这宇文述当可说是老奸巨猾、思虑周密。一改之前的审问策略,放着李浑等人不去提审,他转而找到宇文娥英来威逼利诱。被吓得不轻的后者在心慌意乱的情况下当然无法招架,旋即按照其教授的说法就

    上表诬告了“李浑曾策划趁隋军半渡辽河之际与家中担任将领的子弟们一起去袭击御营,待成功之后便拥立李敏为天子”的事。

    得到这份诬告状的宇文述迅即入宫奏报杨广,不过,让他略感意外的是,当对方看到这份供状的时候,竟还流下眼泪来说道:“若非爱卿之力,朕之宗庙社稷几乎倾覆了呀!”

    ……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