恩怨隋唐之缘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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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八十章》武侯祠怀古(下)

    出了成都的南大门,骑马伫立在万里桥头的杨令源一眼就看到了密集于不远处的一片森森翠柏。

    “那一定是诸葛武侯的祠堂了!”杨令源一阵激动,只因从小就向往的一处圣地于今日忽然那么突兀地便出现在了自己的视野里,您说,这都不能让其心潮澎湃,讲得通吗?

    ……

    大约又行了两三里地,一座祠庙式建筑即来到了他的面前,可下马走近看时,却出现了一件令他诧异的事情。原来,在那处祠庙的山门上,此刻竟分明挂着一块“汉昭烈庙”的牌匾。

    “这是怎么回事?”满腹疑惑的杨令源不由得喃喃自语道,“难道是我搞错了不成?”

    “这刘备当也算得是位大英雄,反正来都来了,我便暂且进去凭吊一番亦无妨吧?”杨令源转念一想道。

    ……

    直到走进去之后,他方才发现了此处祠庙的独特之处。原来,其里面竟是刘备和诸葛亮的合祀之地,也就是说整个建筑群的前半部分乃属刘备的“汉昭烈庙”,后半部分才是诸葛亮的“武侯祠”。这种君臣同祭的场所于杨令源而言可是从来都没有听说过,更是没有见到过的。今日若不是亲身经历,则无论如何他都难以想象天底下居然还会有这样的一种场景存在。

    看着这与众不同的祠庙,杨令源不禁感叹道:“蜀汉君臣一体,上下同心,可谓是千秋万代的典范和楷模。倘若我朝亦能如此,则何愁那高句丽不束手来降啊……”

    看了祠庙里的介绍,他不禁又为蜀中民众的创造力所感染,心想:“也就只有这里的老百姓敢为天下先,竟能让皇帝与丞相共享一处香火,这种不同凡响的开创性怕是有史以来所从未有过的才对吧?而这其中则更是体现出了蜀汉君臣与民众的鱼水之情呀……”

    一想到此,心中不免陡然生出几分痛恨来的他当即念道:“我大隋的百姓若不是被朝廷和官吏们逼迫甚急,又怎会揭竿而起而将这大好的河山搞得来是烽烟四起、满目疮痍的?唉……真真是让人痛心疾首、悲不自胜呐!”

    好不容易平复了情绪,随即,他便在武侯祠中发现了刻于石碑上的诸葛亮代表作之一——《隆中对》。但见那上面这样写道:“自董卓已来,豪杰并起,跨州连郡者不可胜数。曹操比于袁绍,则名微而众寡。然操遂能克绍,以弱为强者,非惟天时,抑亦人谋也。今操已拥百万之众,挟天子而令诸侯,此诚不可与争锋。孙权据有江东,已历三世,国险而民附,贤能为之用,此可以为援而不可图也。荆州北据汉沔,利尽南海,东连吴会,西通巴蜀,此用武之国,而其主不能守,此殆天所以资将军,将军岂有意乎?益州险塞,沃野千里,天府

    之土,高祖因之以成帝业。刘璋暗弱,张鲁在北,民殷国富而不知存恤,智能之士思得明君。将军既帝室之胄,信义著于四海,总揽英雄,思贤如渴,若跨有荆益,保其岩阻,西和诸戎,南抚夷越,外结好孙权,内修政理,天下有变,则命一上将将荆州之军以向宛洛,将军身率益州之众出于秦川,百姓孰敢不箪食壶浆以迎将军者乎?诚如是,则霸业可成,汉室可兴矣!”

    当快要读完时,也就是读到“天下有变,则命一上将将荆州之军以向宛洛,将军身率益州之众出于秦川,百姓孰敢不箪食壶浆以迎将军者乎?诚如是,则霸业可成,汉室可兴矣”之际,他忍不住连连叹息了数声,只因自小就读陈寿《三国志》的缘故,所以对三国时期的典故都相当地熟悉。尤其是每当读到《关羽传》的时候,他都会对主人公的“大意失荆州”扼腕不止,为此,还曾专门去洛阳的“关林”中祭拜过一次呢。

    ……

    “关公啊,关公!”杨令源脱口而出道,“这大好的形势就葬送于您手了!”

    “足下何以见得呢?”一个声音从后面传来,显然是在询问他杨令源。

    赶忙转身去瞧,却见一位高冠博带的儒雅人物站在了自己的身后,再细看那人,面颊清瘦、五官端正,一望便知系饱学道德之士,于是,他赶紧行礼道:“先生是在同在下讲话吗?”

    “是的!”那人还礼道,“在下听到尊驾的感慨,所以就忍不住问了那么一句,唐突,唐突了!”

    “先生客气!”杨令源再拜道,“在下只是替诸葛武侯感到惋惜而已。”

    “惋惜什么?是惋惜他的大业未成吗?”那人问道。

    “是……也不是。”杨令源答道,“在下主要是惋惜他在《隆中对》中的战略构想没有能够得以实现,唉……”

    “诸葛武侯的战略很成功吗?”那人继续问道,“那为何会因穷兵黩武而最终导致蜀汉败亡了呢?”

    见对方的问题提得尖锐而有水平,于静下心来仔细想了想之后,杨令源方才把自己的分析给娓娓地道了出来:“诸葛武侯建议先主先占领荆、益二州,进而再攻取汉中和关中的策略,其正确性是在近代得到了验证的。”

    “哦?”那人饶有兴趣地问道,“在下很想听听尊驾的高论,只是不知可否啊?”

    “先生抬举了!”杨令源谦虚道,“高论当不敢说,一家之言吧,还望勿笑才好。”

    接着,他即把自己平常思考的心得和体会与对方讲了一遍,其大意是:前朝时,秦国的苻坚虽说统一了北方,但因未能及时夺下益州和荆州的北部,所以于后来攻打晋国的过程中便由于少了长江上游的偏师配合而变相导致了“淝水

    一战”的惨败。到了宇文泰时,西魏先后攻取了益州和荆州之一部,这就实现了《隆中对》中对第二步战略的设计,即拥有关中和天府之国这个大粮仓,以及襄阳等出击中原的前进基地。取得了这一步的胜利就等于是有了与强大中原割据政权展开逐鹿竞争的本钱,继而进一步的统一北方便意味着问鼎天下的实力已经攒足,只是这第二步的过程与诸葛武侯的安排正好相逆,不过其并不会影响大局。后来的事实也证明,周灭齐、隋灭陈的过程都不过是对诸葛武侯策略的按部就班罢了。若非北周武帝宇文邕的过早驾崩,那一统江山的便绝无可能是本朝的高祖皇帝才对。

    那人听了也不急于说什么对错,而是追问道:“以蜀汉当日之国力,又岂是能与曹魏相对抗的?诸葛武侯的北伐算不算是飞蛾扑火、以卵击石呢?”

    “在下不敢苟同此观点!”杨令源侃侃而谈道,“当年周武帝灭齐国的时候,不也是因为国力不如对方而差点儿就半途而废了吗?再说那苻坚吧,也是很意外地灭了强于他十倍的燕国而一统北方的。起初,他以少量兵力发起攻击之时,其实压根儿就没有预料到能一下子并掉对方,想来这也算为‘蛇吞象’开了个先例吧。虽说我们不能寄希望于侥幸,但国与国之间的强弱却是相对的,是可以因形势而迅速得以转化的,这也正是为何诸葛武侯会执意去进攻曹魏的原因之所在。就像他第一次展开北伐之际,因做足了充分的准备,所以也曾打过敌人一个措手不及,并一度让战事进展得非常顺利。要不是后来马谡失了街亭,那一战夺取关中,成功实施第二步,也就是最关键一步的战略布局也绝非没有可能,不是吗?诚然,诸葛武侯用马谡有错,且其错误的直接后果即是导致了失去战略先机,让对手在以后的相峙过程中都有了些提前的准备,但以前秦与燕、周与齐,哪个又不是打打停停的呢?如果诸葛武侯或者其后来的继任者们能像苻坚或周武帝那样瞅准了对方松懈下来的机会,利用自己随时都做好了战斗部署的军队,虚虚实实地攻其不备,出其不意地发动起一场灭国之战,则以在下看来,一举而吃掉敌国也并非完全不可能,难道不是吗?”

    “真是前所未闻的高论啊!在下佩服!佩服!”听了杨令源的此番见解,那人竟抚掌道,“今日有幸聆听到尊驾的教诲,不禁让人顿生出‘醍醐灌顶、茅塞顿开’之感!”

    “让先生见笑了!”杨令源谦虚道,“在下不过是因一时情急,信口胡诌了几句而已。”

    “非也!非也!此番言论必是深思熟虑之得。”那人拱手道,“尊驾年纪轻轻便有如此广博的见识,想来以后当不可

    限量啊!”

    “先生过奖了!”杨令源还礼道,“在下不敢当!”

    “在下姓房名乔字玄龄,齐郡人氏。”那人主动报上名来,其意不言自明,就是想和眼前的这位“可畏”后生交个朋友。

    “在下姓杨名令源字伯真,京兆人氏。”杨令源赶紧礼貌回应道。

    “伯真兄,您的一番见解终于让房某释怀了!”房玄龄略显激动地说道。

    “房先生,这是为何啊?”杨令源不解地问道。

    “在下一直都认为蜀汉不应该采取攻势,而应该采取守势。我虽敬佩诸葛武侯的为人,但对其采取积极进攻强国的策略却很是不以为然,觉得那不过就是在取穷兵黩武、自取灭亡之道啊!”顿了顿,房玄龄即继续说道,“今日听君一席话,却胜我读书百遍。此时此刻,在下算是终于明白了诸葛武侯的良苦用心,从今往后,房某再也不会对他有所怀疑了。”

    “房先生虚怀若谷,定为人中之龙凤也!”杨令源赶忙说道,“在下应该多多向您请教才是!”

    ……

    说罢已近中午时分,两人于是到祠庙旁的一家小饭馆里要了几样菜蔬,接着,边饮酒,边就叙谈了起来。

    原来,这房玄龄也是出身世宦之家,只因为齐郡所在的山东战乱暴起,所以便不得不带了亲人举家迁到母族所在的关中一带居住,由于近日得了些闲暇,因此就来了这富庶祥和的蜀中揽胜怀古。不过让他没有料到的是,在武侯祠竟偶遇了与其志趣相投的杨令源,且还一见如故地成了隔代之交。

    听说对方的母家出自陇西李氏,杨令源于是也把自己的家世不折不扣地给讲了一遍。房玄龄一听,顿觉又亲近了几分的同时,遂立即提议两人结为异姓兄弟。

    午饭过后,二人重新回到了武侯祠里,接着,在共同的偶像——诸葛孔明的塑像前换帖焚香,结成为了“八拜之交”。

    与兄长房玄龄相约将来在京城重聚之后,杨令源即一路向南,往那蜀中之名山——“峨眉”急驰而去……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