恩怨隋唐之缘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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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十六章》成都城投宿(下)

    送走了羌人,李循便向杨令源再三拜谢道:“今番若非碰到大人,则本郡危矣!”

    “都是李大人忠直,将士们效命方才有了今日之功。”杨令源谦虚道,“真要说在下有功,那也就只是些寸功罢了吧?”

    “立下偌大功劳却还是如此谦虚。”李循拱手赞道,“下官定要报与郡守,让他上奏朝廷以为您请功啊!”

    “请功就算了。”连连摆手的同时,杨令源笑着说道,“李大人为在下请功,那不是在帮我,而是在害我呀!”

    “这是为何?”李循大惑不解地问道,“难道是大人您信不过下官的为人吗?”

    “非也!非也!”杨令源继续摆手道,“在下知道大人乃是一番好意,只是……”

    “只是什么?”李循追问道。

    “李大人是贵人多忘事,还是明知故问呐?”杨令源苦笑着反问道。

    “下官岂敢开罪于大人?”李循顿时紧张了起来。

    “还不就那张圣旨嘛!”杨令源捂住嘴,压低了声音解释道,“在下乃是去传旨的,若让皇上知道我在这里帮您,那不是等同于欺君之罪了吗?”

    “杨大人说的是……”仿佛如梦初醒一般的李循当即叫道,“罪过!罪过!下官是忙晕头了,您看我怎能就把自己见过的事给搞忘了呢?”

    “嘘……”杨令源赶紧做了一个噤声的动作,接着更是警惕地看了看四周。还好,此时的中军帐里正巧没有旁人。

    ……

    翌日一大早,李循亲自送杨令源过了河。接着,于石寨留下部分镇守兵马之后,他即带着主力部队及辎重等往涪城的方向退去了。

    之前,杨令源隔河望着驻军的那条石梁向李循言道:“李大人,那处龙脉的风水极佳,且您安置中军大帐的位置还刚巧就是兴建兰若的绝妙之地,也许正因为此,所以您我今日方才能够兵不血刃地化解掉此危机呐!”

    “是啊,全靠佛陀的保佑!”李循感叹道,“就是不知这次的血光之灾能否被完全地消弭,汉羌之间的和平又能否就此长久地维持下去?唉……”

    “我佛慈悲,定能助吾等马到功成的!”杨令源慨然回应道。

    “但愿如此吧!”仿佛是预见到了什么,李循竟有些黯然地说道。

    “若能玉成此事,则吾辈的功德无量。”正在兴头上的杨令源没有注意到这一细节,遂自顾自道,“他日有缘,我必要在那中军大帐处发愿起一座寺庙来,如此,既能弘扬佛法、广布佛恩,又能教化愚民、团结羌人。似此两全其美之事,岂是菩萨所不愿见的?您说对不对啊?”

    “确为一举两得的好事。”李循点头肯定道,“在此兴建宝刹一座,想必一定会对当地的长治久安大有裨益才是。”

    说罢,两人即随之拱手作别而去……

    一日之后,在绵竹关祭奠了诸葛瞻和诸葛尚这

    对英雄父子的杨令源接着又马不停蹄地飞奔了两天。

    ……

    这日下午,那座让他闻名已久的,有着“扬一益二”之称的成都城便远远地出现在了前方。经过城北的一处木桥时,其突然被桥头处的一块石碑给吸引住了。

    “升仙桥”——石碑上刻着的三个醒目大字虽经岁月剥蚀,但字里行间却仍能看出其遒劲有力的笔锋和飘逸洒脱的走势,再细看那落款处,竟赫然留存下了东晋大家“王羲之”的名讳。

    “这是怎么回事?”搜肠刮肚了半天,不禁狐疑满腹的杨令源这才猛然想起了常璩于《华阳国志·蜀志》中的相关记载:“城北十里有升仙桥,有送客观,司马相如初入长安,题市门曰:‘不乘高车驷马,不过汝下’。”

    “这不就是那座著名的升仙桥吗?”杨令源一拍脑袋道,“难怪不得会有书圣的真迹在此呀!”

    揣摩了一番之后,有感于司马相如平定西南夷功业的他这才有些意犹未尽地朝着成都城的北门再次出发了。

    ……

    又行了几里地,当穿过高大坚实的城门时,向其迎面扑来的既不似大兴城的那种庄严肃穆,也不像洛阳城的那种富丽堂皇,而是成都这一座一未改过名、二没移过址的大都市所一以贯之的浓厚商业气息。

    虽说隋朝的城市布局都是坊市结构,但成都城里来来往往的运货车辆却昭示了此处与别处的不同,因为光是载着蜀锦、蜀布出城的车辆就陆陆续续地出现了好几十辆。而像蜀盐、蜀铁等商品则更是从蜀汉起即成为了国家的战略物资,且到目前为止都是国家资金的重要来源。当然,茶叶这一项也是必不可少的,谁让它是当时社会财富和身份的重要象征之一呢?

    “我该到哪儿去投宿啊?是驿馆,还是客栈?”杨令源于好奇之余突然想起了这个现实的问题。诚然,成都城里肯定不乏投宿之处,但正是因为太多太杂,所以方才让他这个见过世面的人都有点儿“多则惑”了。

    “对了!”于喊出声的同时,他的脑袋里即闪现出了“信相院”三个字,“就去信相院投宿。”

    为什么会是信相院呢?原来这一是因为当家的住持——信相圣尼乃系卢太翼的老友,且他早前就曾听老师提起过。现在过去一趟,一来可以拜望仰慕已久的前辈高人,二来可以顺道打听一下老师的行踪,实属一举两得之事;二是由于此处庵堂为当年蜀王杨秀夫妇捐资替信相圣尼专门修建,很是巍峨壮丽,其布局方案想来必能成为自己以后所要规划寺庙之有益借鉴才对。故而,基于以上的两个原因,杨令源遂立即打定了前去借宿的主意。

    ……

    那信相院其实就座落在城北,一进北门右转进一条小街即可到达,只可惜杨令源却不知道,由是错走了弯

    路。所幸绕得还不算太远,在路人的指引下,他方才七弯八拐地找了过去。

    下马之后,走到山门前叩了三下“吞口”,不一会儿,一个小尼姑即探出头来问道:“施主到此所为何事?”

    “在下姓杨,乃本院住持故友卢老国师的入室弟子,今日远道而来是特为拜访圣尼她老人家的。”杨令源施礼答道。

    “原是这样啊?”小尼姑双手合十还礼道,“那就请施主先等上一等,待小尼前去通报了住持师父再烦相见,可好?”

    “也罢,那就有劳小师父了!”虽有些肚饿,但杨令源却还是明白一切都需要按照程式来才行。

    ……

    关上山门去了不久,对方即带着信相圣尼的口信转来了。

    “住持师父请您进去叙话。”小尼姑说道,“只是要烦劳施主牵马随小尼从侧门进入,如此方好。”

    “好的!”应了一声,杨令源便小心翼翼地牵着“夜巡龙驹”进去了,因为怕扰了寺院的清静,所以又专门附在马的耳朵边说了些什么。这“夜巡龙驹”也是极通人性的,进入侧门之后,走路轻快的同时还真就不乱叫嘶鸣了。

    ……

    安顿好马匹的杨令源在小尼姑的带领下来到了“客堂”,这便是寺院里专门用来接待重要香客的地方了。

    坐下喝了一小会儿茶,正当其感叹那杯里的蜀中甘洌不同于一般之时,一个充满了慈悲的声音随即从门口传了来。

    “施主,那泉水煮茶为上,井水煮茶为下,而您喝的这杯乃是从城外锦江中取来的河水,当算作中等吧。”

    听罢,赶紧转身查看的杨令源于此时方才发现一位慈眉善目的老尼姑已站在了门内,且正用满含笑意的眼神在望着自己。

    “请问可是信相圣尼?”估摸着来人就是信相院的住持,于是,他便赶忙迎上去纳头拜道。

    “施主勿急!”对方一把扶住将要跪下去的杨令源道,“听说您是卢老大人的关门弟子,贫尼可否冒昧地问一句,您就是他几年前在京城收的那位皇族学生吗?”

    “是的!”回答之际,杨令源就当场愣住了,心想:“她是如何知道的呢?”接着,在瞧见跟在其身后的那个传话小尼姑时便更加纳闷了,“我好像也没跟她提起过嘛……”

    看着对方一脸疑惑的样子,信相圣尼于请过去重新坐下之后,微笑着解释道:“您的老师于去年来过我这里,小住的那几日便曾多次提到了您,且还说您具有将来成大器的才干啊!”

    “老师真是过誉了!”反应过来的杨令源当即有些难为情地说道,“晚辈违背了他的意愿,但他却还是如此地挂念我……”

    “哦?这是怎么一回事?”信相圣尼盯住其问道:“杨施主,可否讲给贫尼听一听啊?”

    “圣尼,您是长辈,直呼我名“令源”便好。”杨令源施礼

    道,“在长辈面前,晚辈也就有话直说不绕弯子了。”

    ……

    接着,他即把自己一年多来的经历说给了对方听。听得频频点头的同时,信相圣尼遂逐渐对眼前的这个初次谋面的年轻人开始了垂青。

    可就在快要讲完时,突然,一阵“咕咕”的声音从他的肚子里传了出来。原来,在经过了一天的鞍马劳顿之后,早就有些吃不消的肚子已开始向主人提抗议了。它这一“叫唤”不打紧,却把它的主人给难堪坏了。因是知道佛门中有过午不食之禁忌的,所以进入信相院也就没打算要讨斋饭吃,本想着见了信相圣尼,并确定了住处再行吃些干粮来解决肚皮之问题的,可不曾想对方竟又要求听他的经历,于是,讲了一通,且耽搁了吃饭正时的他便不由自己做主地闹出了眼下的这一幕尴尬场景。

    站在圣尼身旁的小尼姑由于实在忍不住,所以于以袍袖掩住口鼻之际,遂偷偷地笑了起来。

    “静续,休得无礼!赶紧带杨施主去用一些斋饭才是正理,知道吗?”信相圣尼没有嗔怪,只淡淡地同身边的小尼姑吩咐了一句道。

    “圣尼,就不麻烦了,在下已自备了干粮。”杨令源急忙婉拒道,“再说,这庙里有过午不食的规矩,千万不要因为晚辈之故便破了,好不好?”

    “规矩也是人定的,可以因时因势而异嘛!”信相圣尼微笑着开解道,“且佛陀慈悲为怀,怎可能就忍心让一个正在长身体的后生去饿肚子呢?你说是不?”

    “可是……”

    “没什么可是!”信相圣尼善意地打断了对方的话道,“就去吃些热饭,这都赶一天的路了不是?”

    “那晚辈便是却之不恭了!”杨令源站起身来深施一礼道。

    “贤侄,你也累了。”信相圣尼嘱咐道,“吃过斋饭就让静续直接领你去客房歇息吧。”

    “多谢圣尼的关心!”再拜过后,杨令源即退出了客堂。接着,当听到对方随后叮嘱静续要让其吃饱热饭,并为其备些热水洗漱,且不可怠慢了时,他顿感暖心备至。

    ……

    杨令源确实饿极了,虽尽力忍住,不失礼数,但还是足足吃下了三大碗。洗漱过后,先是向领路的静续道了谢,继而,钻进房里倒头睡下了不到片刻,他即已然是如雷鼾声四起了。

    ……

    睡到翌日天光大亮,也不知道是什么时辰,他突然就被院子里传来的一阵吵闹声给惊醒了。起初以为是香客之间产生了不愉快,但仔细听过之后,他方才发觉情况有些不对劲。

    由于外间说的都是当地话,因此有点儿听不大懂,但当有人骂出“信相老秃驴”时,听清了这句的他大感不妙之际遂连忙翻爬起来,接着,更是不及梳洗就直接冲了出去。

    ……

    而与此同时呢,几个泼皮模样的人正站在大雄宝殿的台

    阶下,指着静续调戏道:“小尼姑,还跟着那信相老秃驴守清规干嘛?不如陪我们弟兄几个玩玩儿,也好让你尝尝荤腥,破破戒律。”说罢,那几人还“哈哈”地淫笑了起来。

    静续被骚得满脸通红,却又没有办法可想,遂只得拿了一把看似用来自卫的扫帚站在大殿的门前气得直哭。

    ……

    看到这一情形的杨令源当即恨得牙根儿直发痒。提起一口真气来,于纵身越过石栏跳上大雄宝殿前的露台之后,他即快步走过去挡在了静续的身前。

    “尔等何人?竟敢在此佛门圣地放肆?”杨令源用手指向那几人问道。

    一见来了个生面孔,且还有些拳脚功夫,几个泼皮便一下子被镇住了。可是很快,其中一个看似领头的无赖却听出了对方的外地口音,于是,就又胆大了起来。

    或许,“欺生”和“以众欺寡”于他看来是再自然不过的事了。于是,大摇大摆地走上了台阶,其当即吐了一口唾沫便骂道:“爷还以为是哪儿来的过江龙,结果,却是一个连黄毛都还没有褪干净的蛆儿虫。”

    “把你的嘴巴放干净点儿!”杨令源气愤地回击道。

    “爷就骂了,你能怎样?”泼皮头子一脸不屑道,“爷还想问一问,你小子真是这个漂亮小尼姑的相好吗?”

    台阶下的几个泼皮听了,遂顿时哄笑了起来,这下子可算是把杨令源给彻底拱火了。

    ……

    只见他两只拳头紧握,于疾步走过去之后,当即脸对脸地盯着对方的眼睛怒斥道:“马上滚出去就算了,要不然,小爷让你尝尝满脸开花的滋味,你信不信呐?”

    “吃香喝辣,爷尝过!偷香窃玉,爷干过!爷还就真没被满脸开花过!”带头泼皮耷拉着一只眼睛叫嚣道,“今日不给爷来个稀里哗啦的,你就不算是人养的……”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