恩怨隋唐之缘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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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十四章》安伽陀施计(下)

    领旨去了估摸有一个半时辰的样子,满头大汗的张顺即赶回宫来奏报道:“启禀陛下,安大师随后就到!”

    又过了约半个时辰,安伽陀这才不慌不忙地来到了杨广的面前。接着,准备行觐见皇帝的大礼时,却见对方连连摆手道:“安大师不必拘礼了!”

    “陛下召见贫僧所为何事啊?”安伽陀双手一个“合十”问道。

    接着,杨广便让虞世基把整个事件的来龙去脉给对方说了一个大概。

    听过之后,微微一笑的安伽陀当即问道:“让贫僧先来为陛下占上一卦,然后再议……可好?”

    “好好!”杨广用急不可耐的口吻答道,“就请安大师课上一卦吧!”

    ……

    拿出课卦器具的安伽陀随即故弄玄虚地祷告了起来。待念念有词地掷出了一卦之后,他便把所得卦象一边指给杨广看,一边解释道:“此卦象属大凶,主有血光之灾呐!”

    “那该当如何啊?”听了此话的杨广可谓是忧心如焚。

    “陛下不必忧虑!”

    安伽陀似乎已是成竹在胸,只因他于来的路上即向张顺打听了个清楚,并且也猜到了虞世基推荐他的用意。所以,在想好了对策之后,他便从容不迫地来到大殿上开始实施起了计划。

    “哦?”杨广眼前一亮道:“难不成安大师已有了什么妙法来化解吗?”

    “其实……有一个办法是绝对可以的!只是……”安伽陀一副欲言又止的样子。

    “只是什么?”杨广亟不可待地问道:“只是办法很难吗?”

    “其实……也不难。”安伽陀摇了摇头道。

    “那你为何要这般地吞吞吐吐啊?”杨广有些不快地问道。

    “安大师,您就赶紧说了吧!”站在一旁的虞世基不失时机地配合道。

    “对啊!”宇文述也帮腔道,“安大师,快说说您的办法吧,没见皇上这都急了吗?”

    见机会已酝酿得差不多了,安伽陀遂不紧不慢地说出了自己的化解之法来。其实很简单,办法就是找人“挡煞”,不过“李代桃僵”的老套路而已,简单直接,外加粗暴残忍。简单归简单,粗暴归粗暴,但要说到该如何挡煞还真就成了一门学问,自然,这也正是杨广急于想了解的内容。

    “此法容易!”安伽陀故意绕弯儿道,“只要将皇族中的某一人分封到楚地去,即可确保陛下周全无虞了。”

    “为何要皇族中人啊?为何要分封到楚地去呢?”杨广接连发问道。

    “这个嘛……”将鹰眼一转,露出两道不易察觉的凶光的同时,安伽陀答道,“一是因为这血光之灾乃冲着皇室而来,一般之人是挡不住这股煞气的,所以还需选派一位德高望重的皇族成员才行;二是由于楚地和

    隋地同属一个分野,因此,只有把挡煞的人分封到楚地去才能够真真正正地挡住那股冲撞向大隋龙兴之地的血气呀……”

    听过之后,沉默了片刻的杨广问道:“那安大师觉得应该分封谁去才好呢?”

    “恕贫僧直言,此乃帝王家事,因此……还需陛下圣裁才行啊!”安伽陀急忙跪倒在地回奏道。

    正琢磨着安伽陀进言的虞世基心想:“这安大师不愧为大师,此等妙计也就只有通过他的嘴说出来方能够让皇上深信不疑呀!”

    此时,听到关键之处即立马打定了要助同伙儿一臂之力的主意,于是,他出班来启奏道:“安大师此议甚妙,望陛下当以国家社稷为重,千万不要为了顾惜皇族一人的性命而动摇了国本呐!”

    “只是……这需要皇族里的德高望重之人,所以……让朕颇有些犯难啊!”杨广犹豫道。

    ……

    片刻之后,因见大臣们都不做声,所以,杨广便不得不“抛砖引玉”道:“众卿以为观王如何?”

    “启奏陛下,观王虽然德高望重,但自从被先帝剥夺了兵权之后就已深居简出,久不上朝参政了,因此,依臣之见,怕是难当此重任啊!”一见风向不对,虞世基便赶紧出面劝阻道。

    “那被囚禁的蜀王杨秀呢?”杨广接着问道。

    “启奏陛下,蜀王已是笼中困兽,纵之则放虎归山,留之也非德望重臣,用他……怕是于事无补呀!”裴蕴出班奏道。

    “裴卿说得在理。”杨广叹了口气道,“看来符合条件的还只有那一位了……”

    “难道陛下说的是越国公?”宇文述单刀直入地问道。

    这宇文述平时圆滑无比,此刻跳出来掺和这事却是为何?原来,宇文述早就想取杨素而代之了。这次好不容易等来了机会,又岂是能轻易放过去的,由是,借着杨广的话,他便不失时机地把杨素给顺带捎了出来。

    “正是此人!”杨广假惺惺地拭了拭眼角答道,“越国公于社稷有大功,朕又岂能忍心用他去挡那灾祸啊……”

    顿了顿之后,未等他人开口的杨广旋即又说道:“然目前适合之皇亲重臣唯他一人而已,朕绝不能因私废公,所以,也就只好忍痛割爱了。”

    “陛下圣明!”见皇帝说得堂而皇之的,于是,宇文述便立即附和道,“越国公如能替陛下挡下那血光之灾,则也算是他的奇功一件,因此,陛下当不必自责才是!”

    其余人等见御前第一红人——宇文述如此说,又见皇上也有此意,遂就坡下驴着齐齐跪下奏拜道:“陛下圣明!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

    离开皇宫之后,安伽陀趁机随虞世基去了府上。

    于静室中,虞世基一改先前的兴奋之

    状,接着,不无担心地问道:“安大师,虽说此议得到了皇上的首肯,但并非万全之策,不知您是怎么看的?”

    “虞大人说的‘并非万全之策’可是指的挡煞事宜乃系谶纬之说,无法完全确定,因此,便不能对杨素形成致命的打击是也不是?”看穿了对方想法的安伽陀一针见血地反问道。

    “安大师真是一语中的呀,在下正有此疑虑啊!”虞世基拱手答道。

    “虞大人大可不必忧虑。”安伽陀轻描淡写地说道,“贫僧已算定杨素必有此劫。再者,就算此卦不能应验,以后在皇上和他杨素之间也是会心生出巨大芥蒂的,这样的局面既会让他对皇上更加地不满,反过来亦可使皇上加深对他的猜忌。如此,只要假以时日耐心等待,则您我的目标应不难实现,而至于那杨素老儿嘛,哼哼,等着他的也迟早是个‘死’字!”

    “再说,您虞大人就没有发现我们又多了一位同盟吗?”

    “安大师说的可是宇文述大人?”虞世基压低了声音问道。

    “对!宇文大人之所以会极力赞同今日之议,其根本原因乃是他与您我的想法完全一致。也就是说宇文述算定了即使咒不死对方,也能借机在皇上和杨素之间制造出更大的隔阂和矛盾。”

    “看来,还真是英雄所见略同啊!”心情大好的虞世基说道,“当然,算得上英雄的,也只有您安大师和宇文大人两位而已!”说罢,二人各怀心思地大笑了起来。

    ……

    当月十五日的大殿朝议,杨广正式宣布改封杨素为楚公,并厚加了诸多的赏赐。而大量不知内情的或者是明知实情而装着不知道的朝臣们则纷纷到杨素府上表示祝贺。

    杨素是何等聪明之人?他不是不明白杨广的用意,只是不能挑明罢了,因为他深知后果会怎样。想到自己也一把年纪了,再想到自己的这一大家子人,他无奈地选择了隐忍。

    ……

    于众人离开之际,杨素悄悄留下了兄弟杨约,这个他一生当中最信任的人,没有之一。

    于密室中坐定以后,杨约当即率先发问道:“兄长难道就真没看出皇上改封您为楚公的用意?”

    “为兄岂能不知?”杨素叹了口气道,“只是我已位极人臣,且又功高震主,所以离死……也就不远了……”

    “难不成……兄长想要坐以待毙?”杨约不解而焦虑地问道。

    因为他一直都清楚,自己的命运是和其兄休戚相关的。可谓“一根绳上的两只蚂蚱”,既能一荣俱荣,也会一损俱损,如果杨素倒了,他杨约当绝无独善其身的可能。

    “唉……”杨素再次长叹了一声道,“我已经老了,还有必要活下去吗?不如给子孙们留点儿福德吧!”

    “也怪我有眼无珠,当初看错了人,劝说兄长辅佐了这么一个忘恩负义的东西!”狠狠地给了自己一个大嘴巴的杨约用手指了指上面道,“真是悔不当初啊!早没看出那人是个面热心冷的寡薄之徒!”

    ……

    一月之后,杨素得了重病。杨广得知的同时,内心虽欢喜异常,但表面上却还是装出一副仁君的模样,三番五次地派了御医前往楚国公的府上去为杨素诊病。

    明知为何,却不说破,还要违心做出恭顺的样子来,每当诊治完毕,杨素都要请御医向皇帝转达他的千恩万谢之意,只因他要给家里的亲人们留下一条活路。

    回到皇宫里的御医也按照杨广事先吩咐的赶紧去向他汇报了杨素的病情。表面上看,这好像是皇帝在体贴关心臣僚,而实际上,杨广每次询问的却都是同样的一个冷冰冰的问题:“楚公这次是不是一定会死?”

    到最后一次见御医时,杨素已是病入膏肓了。在目送了御医离开之后,他屏退掉左右的服侍之人,接着对被单独留下的杨约说道:“为兄……行将就……就木,兄弟当……当好自为之!”

    “兄长为何拒绝吃药啊?”杨约边哭,边甚为不解地问道。

    “你我皆知皇上的用……用意,再说……为兄的身体早已久病沉疴,活着也没有什么大的意……意思了,不如就……就去相伴先皇吧。这样一来……是既满足了今……今上让我替他挡下血光之灾的心……心愿,又算我在人世间替他立下了最……最后一件奇功……”

    说到此处的杨素已是气息奄奄。接着,极难受地喘了几口粗气的他又继续说道:“兴许这……这样还能让他念及到我的好处,而于……于我归西之后可以放过你和我……我的这一府之人……”说罢,他大口地吸着气,就像是溺水之人需要接触到空气一般。

    见情况紧急,杨约遂于抹了两把眼泪的同时,赶忙问道:“还要召谁进来交代后事吗?”

    “叫……叫玄感!”杨素用尽几乎是最后一丝力气说出了这句话,接着,便陷入到了昏迷当中。

    ……

    叫来杨玄感,杨约即向其嘱咐道:“汝父已在弥留之际,待会儿他醒了,你需赶紧向其请教后事,记住了吗?”

    “是的,叔父!”一向沉稳得有些木讷的杨玄感此时也是眼圈红红的。但见家里的擎天之柱即将倒下,他也感到了手足无措,毕竟……这个家里依赖杨素都已经习惯成自然了。

    跪到杨素的床前,杨玄感拉住对方的手之际,不断地轻声呼唤起了“父亲大人”。他是多么想把父亲从那昏迷当中给叫醒啊,甚至是让其出现奇迹而重获新生,且就算折去自己一半的阳寿,此时怕也是在所不

    惜的……

    可是,当握紧父亲逐渐冰冷的手时,他方才真真切切地意识到自己是无力回天的了。

    ……

    把泪水咽了又咽,但到最后他还是忍不住向杨约抱怨道:“为何父亲就没有想过要效仿魏文晋武呢?”

    走上前来的杨约无奈地叹了一口气,接着轻抚其背答道:“贤侄,不瞒你说,为叔也有此困惑呀!只是早知今日,又何必当初呢?既已选择了此路……则就没有什么后悔之药可买了啊!”

    正当还要说什么时,杨玄感突然听到父亲“哎呦”了两声,于是,他赶紧和杨约凑上前去,并大声地呼唤起了杨素来。

    ……

    折腾了一阵之后,杨素缓缓地睁开了眼睛,接着,这便断断续续地交代道:“吾儿不……不可造次!先皇之神武……非……汝父所能及,再说今上虽……虽不是什么圣君,但也不……不算什么无能之辈,现……现今名分已定,岂是一般的人力所……所能改变的?因此……吾儿将来需加倍小心……方能保住家门与……与自身的性命,切……切不可存有哪怕一丝……的非分之想!如……如若不然,必像那诸葛恪……身死族灭……贻笑万年,既……既害了自己,又害了家……家人啊!吾儿可……可记牢了为父之……之言?”说罢,用手紧紧拽住杨玄感衣袖的同时,杨素用眼中的最后一点儿光芒死死地盯住了儿子的双目……

    “赶紧答应你父亲!”杨约在旁边催促道,“他这是回光返照了!且莫让他闭不上眼睛呐!”

    此时的杨玄感已是泪流满面,于合掌握住父亲那早已干枯了的手之际,他深深地点头答应道:“父亲大人请放心,孩儿记住您的话了!”

    见对方答应了自己,杨素于是欣慰地闭上了两眼,接着,在呼出了人生的最后那一口气之后,安详而平静地离开了尘世。

    ……

    虽一时兴奋得不得了,但表面上,得知了杨素死讯的杨广还是猫哭老鼠般地干嚎了两声。接着,于流下几滴“鳄鱼”式的眼泪以慰人心之后,他下诏赐杨素谥曰“景武”,并追封其为光禄大夫和太尉,以及弘农、河东、绛郡、临汾、文城、河内、汲郡、长平、上党、西河等十郡太守,还赐给其载丧的鍂车和为其执斑剑的仪仗四十人,以及鍂车前后的仪仗队和乐队,另外,再赐给其治丧的谷子和小麦各五千石、织物五千段,且派遣鸿胪卿专门监办其丧事,同时,更下诏书表示深切哀悼之情,不久又让杨玄感承袭了楚公之爵。

    ……

    数年过后,杨约前往东都洛阳朝拜杨广,路过其兄陵墓时,由于触景生情而哭拜于道良久,不想却又因此而被人弹劾免了官。

    此时,杨玄感正在朝中担任

    礼部尚书。闻此消息,他便赶紧向杨广求情道:望皇上能念其叔侄之情而将杨约召回到朝廷中来。

    念及杨约当年助自己废掉太子杨勇的功劳,杨广遂同意了对方的请求。

    于是,已然垂垂老矣的杨约有幸回归到了京城为官。可惜天不假年,不久,他即病卒在了大兴任上……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