恩怨隋唐之缘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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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十二章》虞世基过关(下)

    数日之后,虞世基便恢复到了可以行动自如的状态,虽说还羸瘠不堪,但精神却明显好了许多。这日午后,应诏赶到了两仪殿门口,见张顺出来召唤,他便连忙上前询问道:“皇上今日再次宣微臣入宫,张公公可否提前告知是因何缘故啊?”

    “虞大人,您有所不知呀!”把对方悄悄拉到一旁的张顺压低了声音答道,“前几日从洛阳回来,皇上即因奏章无人批阅、政务懈怠非常之事而大发雷霆。本想召您虞大人前来帮忙的,却不想您又病了。您说,这闹心事不都凑到一块儿了吗?”

    见张顺一副愁眉苦脸的样子,虞世基就又问道:“陛下为何不宣内史令杨约大人过来帮忙啊?”

    “他?”将眼珠子转了一圈之后,张顺小声答道:“虞大人可千万别提他了!”

    “莫非……”话未说完,虞世基即见张顺冲他摇了摇头,又点了点头。

    其是何等聪明之人呐,立马收住了话头即把语锋一转道:“烦请公公前面带路,下官这就去见陛下。”

    “好好!”张顺也赶紧顺势说道,“可别让皇上等急了!”

    ……

    跟着张顺进到殿中的虞世基明显看得出来,在经过几天的紧张工作之后,正坐在御案前批阅奏章的杨广显然是有些上火了。再加上天气渐热,于是,他便不停催促着身旁的宫人们为其使劲儿地打扇送凉。

    见皇上如此心浮气躁,张顺和虞世基遂站在下面均不敢出声。正在这时,一个宫人端来了一碗冰镇酸梅汤。瞅见这个机会,张顺于是赶忙接下并递了上去。

    见送来了平常喜欢的解暑饮料,杨广顿时心情大好。丢开勺子,拿起一饮而尽之后,放下碗的他这才发现笑眯眯的张顺和低着头的虞世基已站在了下面。

    “狗奴才,虞大人这都进来多久了啊?”杨广怒斥道,“为何不及时禀报于朕呢?”

    “奴才见陛下正忙着,所以……所以……”张顺结结巴巴地回奏道。

    “臣刚才随张公公进来,还乞陛下赎罪啊!”连忙接过话头的虞世基算是替张顺解了围。

    “茂世,你都恢复了么?”立即换了一副面孔,杨广和颜悦色地关心道。

    “多谢陛下惦念!”虞世基叩头回奏道:“臣已好得差不多了。”

    “朕等的就是你茂世的这句话!见你精神大好,朕心甚慰,甚慰呐!只是……”

    “陛下有事,还请尽管吩咐!”

    “只是……只是你能否出来做事了啊?”杨广竟问得有些羞羞答答的,只因他生怕听到的答案不是自己想要的那一个。

    “臣当为陛下鞠躬尽瘁,死而后已!”

    “朕只想茂世鞠躬尽瘁,可不要你死而后已哟!”杨广当即哈哈大笑道。

    “陛下圣明!”一旁的张顺赶忙跳出来奉承道。

    “终于找到一个能干的帮手了。”于心情大好的同

    时,杨广暗自陶醉道,“这下可总算是轻松了哦!”

    心里虽如此想,但为了维护自己的不测之威,他表面上还是把眼睛一横,接着佯装出怒气道:“狗奴才,要你多嘴?”

    见张顺喏喏着吓得直往后退,杨广遂又缓和了语气道:“赶紧去把剩下的奏章搬来让虞大人过目,朕还要他马上替朝廷分忧呢!”

    “是是……陛下!奴才这就去办。”

    ……

    不一会儿,张顺就带人搬来了一大箱的奏章,接着又替虞世基安排好了办公的案桌。

    接下来便是虞世基的表演时间了。凭借多年的经验,尤其是在政务处理方面的老辣手段,在迅速融入到角色当中之后不久,经过筛选,大部分陈词滥调、毫无新意的,或是内容空洞、言之无物的奏章即被其迅速地给剔了出来。

    正当其越干越觉得得心应手之时,忽然,一份文字扎眼的奏章却“不解风情”地出现在了他的面前。

    写这封奏疏的不是别人,正是几个月前已归隐了山林的卢太翼。这是一封怎样的奏疏,为何会让对此“见惯不惊”的虞世基都犹如芒刺在背呢?原来,其内容竟然是向朝廷反应朔州地区当前之严酷现状的。

    这一看不打紧,虞世基差点儿就把好不容易才捡回来的那半条命给吓丢了。倒吸了一口凉气,他突然觉得一阵酸麻感从被压迫了太久的大腿根处向身体的各个部位扩散了开去……

    “该怎么办?是把这要命的东西压下来,还是交给皇上……”盯着那份奏章瞧的同时,虞世基于心里快速盘算起了应对之策,“天杀的孙氏母子,他们这是想要害死我呀?”

    ……

    经过短时间的复杂思想斗争之后,虞世基决定上报皇帝。因为他已经想好了,大不了舍车保帅,反正儿子又不是亲生的,说不定还能借此博得一个“大义灭亲”的好名声怕也未可知……

    于是,打定主意的他当即来到御案前,接着,“扑通”一声跪倒在地便说道:“启奏陛下……臣有要事禀告!”

    由于正在仔细批阅被遴选出来的奏章,因此,杨广遂眼也不抬就问道:“爱卿有何事启奏啊?”

    “微臣有罪!”虞世基开始痛哭流涕起来,接着更是“骇人听闻”地答道,“微臣有欺君之罪呐!”

    听对方这么说,方才有所重视的杨广于是惊诧着抬起头来问道:“爱卿何出此言呐?”

    “微臣教子无方,望陛下责罚!”虞世基拜伏在地回奏道。

    “你如何教子无方了?”杨广面带疑惑地问道,“你的几个儿子据朕所知,不都是德才兼备的青年才俊吗?”

    “其实……不是微臣的亲子。”虞世基擦了一把眼泪答道,“而是继子。”

    “你居然还有继子?如何朕都不知道呢?”杨广更觉奇怪了,于是接连发问道,“你且给朕说说看

    ,他是犯了什么大错了吗?”

    “回陛下!那小子一直养在其父族当中,所以……所以便少有提及……”感觉尚未完全说明,却立马就把话锋转向了一边的虞世基接着问道:“陛下登基之时……不是对臣等说过要举贤任能吗?”

    见皇上肯定了自己的说法,于是,他便继续讲道:“微臣想着‘内举不避亲,外举不避仇’的古训,因此……因此就举荐了这个继子,即是那个叫做夏侯俨的……出任了朔州太守一职。”

    “朔州?”杨广打断了对方的话道,“那可是个苦寒之地呀!又临近突厥,所以便常常受到他们的袭扰。你能将继子送去那里任职,这是在替朕和朝廷分忧呐,又何罪之有呢?”

    听杨广这么说,心里有了底的虞世基遂赶紧回奏道:“都怪臣的耳根子软,听信继室孙氏的话,将她那个不成器的儿子给举荐了上去。谁知此人根本不是什么当官的料,这才过了多久啊,他……他就让人给告发了……”

    “他因何事被人告发啊?”杨广有些诧异地问道,“可有证据吗?”

    “这便是卢大人呈递上来的关于朔州近况的奏章。”说罢,虞世基即将手上的那封奏疏让张顺呈送到了杨广的面前。

    仔细看了一遍之后,杨广竟出人意料地说道:“这夏侯俨哪里是有罪,分明是有功嘛!”

    听皇上这么说,于瞬间惊得愣住了的虞世基都有点儿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是否还正常了。于是,他赶紧叩首道:“微臣惶恐,不知陛下所言为何啊?”

    “这朔州本就是边境重镇,且民风彪悍,不好管制。现夏侯俨初出茅庐,可谓是‘初生牛犊不怕虎’啊!虽手段毒辣了些,但毕竟能将此地管理得井井有条,所以也算得是人才一个呀!”杨广自鸣得意地将自己的判断说了出来,“虞爱卿也不要自责了,回去写封家信给令郎,让他稍微收敛一些即可。”

    “陛下圣明呐!”虞世基一边叩拜,一边高声叫喊道,“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因为让他万万没有想到的是,今天本来要过的一道坎儿竟反转成了自己的进身之阶,这是不是应了那句“塞翁失马,焉知非福”的老话呢?

    ……

    虽庆幸于自己的运气,不过当回到家里时,虞世基还是不忘趁机向老婆发了一通脾气。惶惶然不敢回嘴不说,孙氏还一改往日“河东狮”的形象,只因其知道不占理,也知道夫君倒台的后果即是让自己和儿子的好日子直接到头。于是,不得不忍了的她除了在认错之外,更是百般地讨起了好来。

    没有告诉老婆关于皇上表扬她儿子的事,只是讲了前半截如何让自己化险为夷的经过,见教训得差不多了,虞世基这才转而敲打道:“坊间都传虞老爷惧内,我看也不是什么谣言。尔等若再不

    收敛,则便是把我往绝路上逼,到时真玉石俱焚了,怕是任谁都跑不掉吧,你说呢?”

    见低眉顺眼的孙氏难得不敢抢白,顿时生出了几分怜惜来的虞世基又立马心软了。想必,他怕还的确是个“怕老婆”的行家才对。

    “今日之事就算了,待会儿写封家书给你的那个蠢货儿子,让他给我老老实实地坐在朔州太守的板凳上。等以后有机会了,我自会将他调回到京城来的,懂么?”

    “是的,老爷!”

    孙氏难得的一回温柔竟让虞世基的全身都酥麻了。于是,他当即改换了语调说道:“千万叮嘱俨儿安守本分,不可再惹事了,若被政敌抓到了把柄,则我们全家可就全完蛋了呀!”

    见夫君缓和了语气,知道问题已然不大的孙氏遂装腔作势道:“老爷的吩咐妾身已谨记在心!老爷请勿忧虑,为妻待会儿就写信去骂那个扶不上墙的逆子,您看可好吗?”

    “你到哪里去骂?算了,尽是说给老爷听的。”虞世基白了孙氏一眼道,“为何还不去烹制些饭菜来呀?我可都已经饿了啊!”

    “是,妾身这就去叫人准备。”孙氏笑眯眯地应承道。

    ……

    过了不多一会儿,几样可口的小菜即被端上了桌。

    “真是险呐!要不是老母亲在天有灵,老爷今日怕就真不能回府了!”虞世基一边吃,一边跟为其斟酒的孙氏心有余悸道。

    “到底是哪个挨千刀的陷害我家的俨……”话到嘴边方觉不妥,于是,孙氏赶紧改口道:“老爷和妾身那苦命的儿啊?”

    在现任夫君的面前扮演苦命人是孙氏一贯的伎俩,目的即是为了再一次激起对方于她的同情心,因为以前她就是这么做的,而且百试不爽,要不像她这样的孀居之人又岂能让当朝的红人——虞世基给看上呢?本就有几分姿色,且又很会来事,于是,很快勾搭上了虞世基的孙氏便被后者给高高兴兴地娶回家做了继室。

    此刻见到妻子楚楚可怜的样子,急忙抽出绢帕来的虞世基于替对方擦干眼泪的同时,安慰道:“不妨事的,此等官场手段岂能难倒老爷我?再说那卢太翼已是在野之人,又怎会对我构成什么威胁?他充其量不过就是个疥癣之痒罢了。”

    “这卢老儿真是可恶!”孙氏恨恨地说道,“老爷,依妾身看,咱们不如收拾他一下……”

    “不可!”放下碗筷,摆了摆手的虞世基耐人寻味地说道,“且不论此人与皇上的关系如何,就这件事的背后,我觉得还大有文章可挖啊!”

    “难不成是有人指使的?”孙氏瞪大了眼睛问道。这孙氏确有其过人之处,普通人是想不到这一层的,更何况她还是个妇人呢?所以,以徐娘半老之姿二婚嫁进虞府并能持续受宠至今,看来也不是完全没有道理可循的。

    “对!”

    虞世基盯着对方回应道,“我也有此怀疑……”

    “那老爷觉得会是谁呢?”孙氏紧张地问道。

    “越国公——杨素!”虞世基从牙齿缝里挤出了这五个字。

    “怎会是他?”孙氏疑惑地问道,“老爷有什么凭据吗?”

    “这还不简单?”虞世基斜了一眼妻子道,“那杨素何人?他是灭陈的首席功臣!而老爷我是谁?我是陈国的降臣!杨素虽表面上不说,但依我之见,他怕早已对我有所不满了才对。这其中的原因嘛,无非就是我受今上的信任和恩宠已超越了他,于是,心生妒忌之下便必欲除我而后快了!再加上他的兄弟杨约乃我的顶头上司,平时即与我面和心不合的。杨约此人你是知道的,奸滑无比不说,还一直担心我会取他而代之为内史令。因此,他对我亦是恨之入骨、提防有加的也就不足为怪了。凡此二者,你说是他们不是啊?”

    听了夫君这番“有理有据”的分析,忍不住连连点头称是的孙氏就只差怒伸出那一根大拇指来了。

    “既然老爷如此肯定,那可是有了什么应对之策吗?”

    本以为一向沉静稳重的夫君会做出想象中的肯定回答,但让孙氏没有料到的是,虞世基竟默默地摇了摇头,仿佛是怕其再追问似的。

    气氛瞬间陷入了尴尬,可沉默了片刻之后,眼前一亮的孙氏却突然发问道:“老爷何不去拜访一下那位叫做‘安伽陀’的高人呢?”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