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七 撒旦
没有人见过地狱,也不知道地狱长得是什么样子,所以有人认为地狱不过是臆想出来的地方。有的人觉得地狱是一个惩罚犯下罪恶的地方,所以那里是遍布折磨的苦难之地;而有的人觉得地狱是一个让人消沉,让人安于现状失去斗志的温柔乡,所以应该是一个环境优美宜人,生活富裕,处处充满**的堕落之地。
“欢迎您再次回家,我的主人。”眼前的景象迅速的切换了,撒旦发现自己正站在一座山峰上,头上是蔚蓝洁净的天空,脚下是郁郁葱葱的树林,鸟儿飞过留下的啼叫声悦耳动听,真是一处美不胜收的佳地。
“您可还喜欢我为您呈现的风景?”墨菲斯托也出现在了山峰之上,走上前与撒旦并排站在了一起,眺望着这有别于地狱的景色。
“景是好景,可惜让人沉迷其中,不知归路。”撒旦没有回头,而是继续说着,“墨菲,你是我麾下的使者,不应该会被这些俗物给束缚了思想。”
“主人,您是智慧的,拥有这世界上一切的智慧,但请允许我直言,您的智慧让您失去了生活的乐趣,您公正、客观的对待事物,希望一切都按照你的构想去前行,没有意外,没有惊喜,这是不是有些太无聊了?”
“墨菲,天堂推崇的是秩序,让一切按部就班,而我们热衷的是混沌,打破原有的规则去建立新的规则,我非常乐于见到这新的秩序在混沌中出生,然后再打破重新回归混沌,你不认为这是一件美好的事情么。”
“主人,请您宽恕我的无知,我始终认为事情必须朝着对自己好的一面去发展,任何有悖于此的干涉都应该被制止。”憎恶之魔反驳着,面对着撒旦从容不迫,这样的心性已经能不愧对他的魔使称号了。
“墨菲你看,叶子会凋落,腐烂化为泥土,而新的叶子又会在阳光中抽生,老的叶子完成了它的使命,去了属于它的世界,如果你是那片老叶子,你该怎么办?被动的接受?还是要让自己永不凋落?”这是一个两难的命题,被动接受凋落的命运意味着遵从客观的事实,即使是朝着不利的一面在演化也随波逐流;而若是强行的去改变这一结果,便是在否认认知,否认肉体生命存在的规律,是一种精神幻想的表现,俗称精神病;而最终的选择障碍会将你拖入陷入两难之境,失去立场,接二连三的犯下愚蠢的错误——这是撒旦眼中最严重的罪孽。
墨菲斯托不由得紧皱了眉头,这些日子也许是他这一生到目前为止皱眉皱的最欢快的一段时光了,在圣魔王的面前,一切辩解都显得苍白无力,憎恶之魔遇到了麻烦,不过好在他还有两个可靠的兄弟。
恐惧之魔迪亚波罗,毁灭之魔巴尔勒斯。
“尊敬的圣魔王,我的主人,您的睿智让人折服,但我只想告诉您,这世上除了规则,还有一种东西,叫做自由!”墨菲斯托突然的撕去了伪装,现出本体。
枯黄干瘦,这是真实的墨菲斯托给人的第一印象,接着才会注意到他只有上半身的躯体,腰部以下是细长的**的脊骨,好像一条蛇尾耷拉着。从他的腹部伸出来一对骨翼,有点像蝙蝠翼的那种,或者叫爪子也合适,上面只有一些肌腱连着,其余的部分一点肉都没有。长长的,比整个身体还长,翼的尖端狭长的骨头如利爪一样分着岔,看起来就像昆虫的前肢,螳螂臂和蜘蛛脚的混合。他仅有的半个身体还是比较强壮的,肌肉轮廓分明,到了手臂部分又变成如饥荒儿童一般的骨瘦嶙峋,而长长的指甲又表明着这其实不是一个人类的身体。三对犄角,两对小一点的向上,对着天空,另一对大的,曲折着向外延伸,他的头看起来就像山羊和大角羊的结合,但后两者却是远远比不上他的狰狞。缠绕在骨骼上的铁链和拷问工具显示着,这是一个残暴的家伙。
撒旦闭上了眼睛,看起来他并没有把身边的怪物放在心上,他静静的站着,也没有做什么,画面就这样诡异的定格了,待他再次睁开眼时,周围的美景如倒带中的潮水一般,飞速的缩小,直至一个光点,地狱还是那个地狱,被岩浆和黑石铺满着,满眼尽是疮痍。
“眼睛看到的不一定是真实的,所以墨菲,别让自己的眼睛给欺骗了啊。”
“是的主人,我将为您奉上我的真诚。”毫无征兆的,墨菲斯托发动了攻击,银白刺眼的闪电汇聚成粗壮的光龙咬向了撒旦,淹没了他,炫目的白光甚至照亮了这个永夜的国度,让人惊叹。
“大哥,光靠你一个人的力量还不足以镇压他。”中年男子富有魅力的嗓音在墨菲斯托的身后响起,恐惧之魔,此时他也已经舍弃了人类的外壳,以本来的面目出现,走到了他的兄长身边。
强壮,太强壮了,这是与他的兄长完全相反的形象,迪亚波罗拥有粗壮的躯干和四肢,他的肩宽快要赶上他的头高,上臂几乎有墨菲斯托的身体那么大。尖利的爪、长满倒刺的尾、还有背上的棘刺,让他看起来像是一条红龙,但他还有比红龙更发达的胸肌和更紧致的腹肌。与西莫斯老爷子水晶球呈现的一样,赤红的皮肤和一对巨大的犄角,还有吼叫时闪耀着光芒的巨口,告诉着世人,这就是恐惧的根源。
“加上我的力量!”迪亚抬起双臂,在他的掌心开始跳跃起红色的雷光,如火山爆发时发出的闪光,与那时骷髅王身上的红光如出一辙,这是恐惧之魔的本源攻击,带有制霸力量的恶魔吐息。这一道雷光加入后,整个地狱被映照的更亮了,红的、白的,两种力量交替着、协作着,向前倾泻着。
“强有力的攻击,这些年你们的力量恢复了不少。”撒旦站在两兄弟的攻击中,悠闲自然,没有被这股吓人的力量消灭掉。圣魔王是一个神秘的存在,他是一切罪恶的起源,也是一切黑暗的终点,在他没有亲口说出他的来历前,没有人能说清道明他的目的,在两大魔使的攻击下他依旧是保持着那副镇定的面孔。
古老的恶魔贵族,迈着四只尖足,缓缓走出了阴暗,他有着类似蜘蛛的下半身,连接之处佩戴着象征他的权贵的腰带,和刻有符文的裙摆。他有一条毛绒的披肩,披肩之下是类似人的身体,结实有力,手指细长并不怪异。身为毁灭之魔,巴尔偏偏长了一张三兄弟中最文静的脸,好在他的发型为他增添了几分戾气,中规中矩的弯曲犄角之后,发丝如同美杜莎一般的在扭动着蛇躯,包裹着两只长长的,从后脑一直拖到地上的巨型硬肢,实在威猛。
“巴尔,你终于舍得换回这身打扮了,落魄的样子其实真的不适合你。”撒旦很满意自己的部下找回了自我,“不要克制,尽情释放你们的力量吧!”
巴尔的火焰是地狱中最恐怖的,单论威力,他的两位兄弟都不敢硬接,这种毁灭性的力量完全由巴尔掌控,他可以让他的部下安全的沐浴在其之中,而只留下敌人的骨灰。现在,这股力量指向了地狱的主人,圣魔王撒旦。
电光火花中,似乎有个身体在变化着,原本只是人类的大小,现在变得有四五倍大了,魔使的攻击没有奏效,一团硕大的黑影冲了出来,径直的撞向了巴尔。巴尔被撞飞了出去,事出突然,也没谁反应过来,待那团黑影再次转身返回来时,才被看清,那是一头巨大的野牛。
墨菲斯托快速的丢出了冰球,野牛冲破了冰球,速度丝毫没有降低,直到迪亚波罗抓住它的犄角,并侧身到了它的身边,紧紧的卡住了它的脖子。恐惧之魔掌中冒出了火焰,野牛头在高温中溶化了,但它的身体却变成黑雾的形式缠绕上了红色恶魔的身体,反过来压制了他,黑雾的前端化成一张巨口,恶狠狠的咬下来,这是一条巨蛇,有着尖长的牙,似乎可以轻易咬破恶魔的皮肤。
火焰从背后袭来,黑暗的巨蛇被冲击的七零八落,像风化的岩石般支离破碎,情急之中,巴尔用的他的瞬间移动能力赶了过来,帮助他的兄弟挣脱了束缚。另一边,墨菲斯托散布下了瘟疫毒雾,大大的限制了撒旦的活动范围,虽然撒旦并不惧怕这些毒雾,但是这由魔使释放出来的污秽多少还是能有一些干扰。
黑雾化成鸮兽,翼展超过了二十米,这虚无的物体竟然能如同实体一般进行俯冲撞击,一下子将毁灭和恐惧两大魔使给掠上了天。地狱不知有多么的广大,正如天空不知有多么的辽阔,鸮兽带着两大魔使不断的攀升着,让地上的墨菲斯托只剩下了一个小点。
巴尔发动了瞬间移动,出现在了鸮兽的背上,他扬起前肢便刺了下去,接着一圈冰环在鸮兽的背上炸开了,迪亚波罗趁机发出雷光,引爆了鸮兽的翅膀。鸮兽再度化作黑雾,巴尔几次瞬移回到了地面上,而迪亚则是利用雷光的反作用力,如喷射机降落一般的稳稳的落地了。
“不错,懂得用脑子,不再是靠蛮力蛮干了。”撒旦的身形再次出现了,还是原来的地方,就好像刚才的搏斗他一直没有参与进来,此时像个旁观者在客观的评价角斗士们的表现。
“都是些虚招,敢不敢显出本体,跟本大爷干上一架!”巴尔是聪明的,同时也是沉不住气的,他分明听的明白对方的嘲讽,却又不能有效的打击对手,出拳打在棉花上的感觉让他感到憋屈。
“冷静巴尔,论计谋论实力,我们远远比不上他,但是,”墨菲斯托出言制止了巴尔,他的后半截话却被迪亚波罗接了过去,“但是我们见证了无数的以弱胜强的例子,所以我们并不是没有机会的。”
“哦?带来绝望的魔鬼居然抱有了希望,这太惊人了,我想我应该要重新审视你们任职的资格了,”撒旦带着一副歉意的表情看着魔使三兄弟,停顿了一下,才继续道,“我很遗憾,也许我将不得不去培养新的部下了。”
魔使发难,三股力量交汇在撒旦的身前,但这一次,攻击被无形的屏障给阻挡了下来。
“说实在话,我很欣赏你们,你们是很优秀的地狱子民,而我不过是个半路出家的家伙。很久很久以前,我也曾经反抗过我的上级,但最终我失败了,堕落到了地狱,我倾尽我的一切去对抗我曾经属于的地方,你们让我看见了那时候的自己。我很欣慰你们能真实勇敢的表达自己,只可惜我不是上帝,我不会用仁慈的手段宽恕你们,阻碍我的事和物,只有被抹去一途。”
“所以请准备好迎接撒旦的洗礼吧。”
六片羽翼出现了在撒旦的身后, 这是他的战斗姿态——六翼天使。他原本是上帝座前最荣耀的天使,然而他现在已经堕落,羽翼已经完全变得漆黑,不再象征着光明和热忱,而是散发着死亡和阴冷。黑天使推开了火电能量,径直的飞到了空中,一柄长剑出现在他的手中,他开始念动着咒语:
“第一团火焰,你们是蛛丝纺纱的工人,用干燥编织成正义与荣誉的封印。”
“第二团火焰,你们是分离物种的艺术,拥有着荣誉,宽抚着正义。”
“第三团火焰,你们是搅乱烦恼的刺,竖起你们的腰肢,倾听你们神的愤怒。”
“移动吧,显现吧,请揭开生命的意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