七 夜谈
“不用紧张，出于诚意我只带了这副躯体而来，而这副躯体并没有能力伤害到你，你的护身石可以完全保护好你自己的，”老者如同变戏法一般的，划出了一片结界，把四周染成金黄又褪去在空气中，接着他又摆下了一副桌椅，还有一壶美酒，正在散发着浓郁的香气，“请坐，这是我们的那里的酒，玛格丽特，特意带给你尝尝，你们人类不是都喜欢一边品酒，一边聊天的吗。”
老者拉开了椅子，整理了一下长袍便坐下了，凯恩犹豫了一会，伸出手拉开了椅子，坐在了老者的对面。靠近之后玛格丽特的酒香愈发的浓烈起来，引人遐想，好酒！凯恩心中惊叹。
“请。”锡制酒壶自己漂浮起来，倒上了两杯猩红的**，老者伸手取过一杯，端举着示意着客人，凯恩也伸出手把剩下的一杯酒端了起来，“干杯，你是第一个坐下与我墨菲斯托一同品酒的人类。”
“深感荣幸。”话已至此，凯恩便试着吞下了一口地狱的美酒，酒体轻快略带干涩，喝下去就立刻有一种迷醉的感觉，让人非常的舒服，只是一瞬，凯恩又恢复了清醒，但他对刚刚的感觉回味不已，正欲喝下第二口，老者出声制止了他。
“年轻人，这地狱的酒可不能贪杯，怎么样？比酒馆的强多了吧。”
“这真是好酒，只是一点就让我沉醉不已。”玛格丽特，酒馆的麦酒跟她比起来就是淡而无味的清水。
“感谢你的赞美，玛格丽特也会很开心的，任何事物都有生命，酒也是有生命的，你喜欢她，她就会带给你更大的快乐。”老者将杯中酒一饮而尽，闭着眼享受着迷醉的愉悦，魔鬼也有味觉的吗，凯恩冷不丁的蹦出这么个念头。
“我们靠的不是人类所称的味觉这些，而是用精神直接与酒里的生命力沟通，得到的体验是远超依靠器官所获得的，你不担心我在酒里加害与你么？”
“若是担心就能得到豁免，那我倒是愿意尝试一下，可是你需要么？”
“与聪明人交谈就是省心，想知道你为何不能学习魔法么？”魔使一开口就切中了要害，这正是困扰了凯恩和他的父亲爷爷很多年的疑问。不要让你的对手牵着你走，凯恩强忍着让自己不表现太迫切，于是表面上依旧装作不冷不热的。
“那是因为你的身体与其他人不一样，众所周知，魔法是天堂地狱交战时溢出的元素，身体有缺陷的人就可以用这些缺陷容纳游离的元素，用人类的话讲就是感悟和储存能量，而你的身体是完美的，没有缺陷给这些流浪的元素栖息。”魔使没有在意凯恩的小心思，而是说出了一个颠覆凯恩世界观的言论，那些高高在上的人类魔法师此时却成了魔使口中最残破的存在，“但是还有很多人跟你一样，学不会魔法或者是斗气什么的，他们也是完美的身躯吗？非也，这正是你与其他人不同的第二个地方，他们是废物，而你，有魔脉。”
“储存魔法要先有精神海，凝练斗气需要丹田，你有魔脉，而那些人，他们什么都没有，他们是彻彻底底的无用之人。”老者品了一口美酒，自我陶醉了一小会，方才继续道，“你的魔脉应该是你的先辈在战斗中被地狱气息污染所潜伏，传到你身上才彻底融合的，魔脉堵住了你接纳其他力量的入口，只有恶魔之力才能被放行，幽灵一击还好使吧？”
“挺好的，什么？你怎么知道的？”凯恩想起之前在自己身边转悠的幽魂，突然有些慌乱。我从未与任何人提及这股力量，为何他会知道？自己现在竟还在与一位魔使对饮，如同朋友一般在交谈，凯恩突然觉得一切都在变得不真实。
与魔鬼相交谈，要小心你的灵魂哦，这是法兰小镇的教堂里的戒言。
“别紧张，你的护身石可以压制它们，那些幽魂，它们现在正受制于你的护身石，不敢过多的接触你，只有在战斗的时候才能减弱这些压制。”
“是你做的？”
“是的，不必道谢了。”和蔼的老人摇晃着晶莹的高脚杯，里面的**有节奏的摇曳着，这是一幅祥和的画面，是建立在你不知道他身份的前提上的。
“在你们的记载中，我们地狱的生命都是邪恶的，是来侵犯人类的家园的，我们三个魔使更是不折不扣的大坏蛋，教会的教义写着是地狱带来了七宗罪，是要被抹杀和除去的，可是年轻人，你真的了解事情的真相吗？或者说，你们的天选者究竟去哪了呢？”墨菲斯托轻描淡写的讲述着，指向的话题却让凯恩忍不住皱眉，这家伙好像知道我心里在想些什么，却还能这么不经意般的说出来。
“我可以相信你吗？魔鬼先生。”
“无妨，你可以把我当成一个酒馆里的说书人。”老者并未在意年轻人的质疑，反而滔滔不绝的说起故事，“人类所歌颂的七大美德，谦逊、冷静、自律、贞洁、勤劳、宽容、慷慨，不过是根据七宗罪杜撰出来的，我知道你有意见，但请让我继续说下去。”老者抬手制止了凯恩的发言。
“你是想说这些与地狱接触变得堕落的人吧？的确我们需要一些人替我们做事，同样的他们可以获得力量，谁是堕落的谁不是堕落的，都是由你们人类自己裁定的。当年我们失败了，而历史是由胜利者书写的，人类相信天堂是因为他们总是在宣扬，很多人类没见过天使，就这么盲目的信任了他们，万一他们也是在利用你们呢？原罪之战造就了天选者，天堂赐予他们力量，把他们当做尖锐的矛头，作为打击地狱的先锋，并许诺他们，伟大的战士，死后可以荣升天国，成为英雄，但你可曾听过有哪一个天使是人类的战士变成的？”魔使的一番话让人听的云里雾里，这可能就是魔鬼的习惯吧，总是不把话捋顺了来讲。
凯恩没有接话，魔使虽不可信，但他的言论却让人难以否认，都说只有纯洁心灵的人才能成为天使，但是有谁又去验证了这一番说辞呢。
“你对我抱有怀疑那也是必然的，在你的成长过程中的每一个人都告诉你要这么认为，你可以觉得我在歪曲事实，也可以认为我在诱使你堕落，但万一我说的才是事实呢？”赫甘，是墨菲斯托打碎灵魂石之后，植入最大的一块碎片的宿主，自然而然的就成为了魔使的代步工具，不知魔使是否可以通过人类的身体，来感受到这个世界的温度。
“天使不见得是无私的，但你们恶魔一定是自私的。”凯恩随意的靠在椅背上，美酒下肚，凯恩也放开了拘谨，像老朋友一般的跟魔使交谈着。
“我们会把自私，或者叫贪婪，摆在台面上来谈判，只要有足够的利益，就可以达成任何协议，商人逐利，在这一点上，人类可是跟我们比较接近。”
“那你告诉我，天使帮助人类，想要的是什么？”凯恩不知觉间有点接受了魔使口中的所谓的事实，心中的信念产生了动摇。
“名正言顺的进入人类世界。”
“这样他们岂不是与你们无异？”
“所以才要给人类好处，扶持教廷，招收教众，建立信仰，顺带再打击一下对手，诽谤一下我们，要不然你以为呢？扶持和救赎有用的话，他们为何要发动战争？兵戎相见，地狱的子民死在天使剑下的数不胜数，难道杀戮也存在正邪之分吗？恶魔的杀戮是罪恶，天使的杀戮就是名正言顺的了？”墨菲斯托讲述的都是人性，如果天使真的是由纯洁的人变成的，那他依旧还是个人。
“天堂与地狱都想染指人界这块庇护之地，天使的降临就是传播正义，恶魔的游荡就是散发罪恶。”
猛然间，红衣大主教祷告的声音在凯恩耳边回响着：“我们坚信，上帝是我们坚实的后盾，天使是上帝派来拯救我们的正义的化身，紧握你们手中的信仰，去击退一切的黑暗吧！”没有信仰就不能坚持正义了吗？又或者你信奉你的神，我不信就成为了异端？凯恩被自己吓了一跳。
“又或者天使与恶魔都只是在信奉自己的信仰，坚持着自己的正义。”
凯恩忽然觉得落入了一个陷阱，从初见到现在，环环相扣，直至他深陷其中。
“你想让我做什么？”
“暂时没有打算，不过你能主动开口我就已经很满意了。”
“说不定未来的某一天，你会享受所谓恶魔之力带来的畅快。”
“天选者已经作为天堂的尖刀，永远沉睡在了战场的黄土下，如果有一天你能去到那里，你将明白我所说的一切。”
“接下来你们要去崔斯特瑞姆，我就提醒你一句，你们这是在送死，崔斯特瑞姆的恶魔是由我的兄弟，恐惧之魔阿尔迪亚波罗转化的，它们暴戾，充满了攻击性，可不像我这么好说话，不过那里确实留下了一些好东西。”
“再会了年轻人，玛格丽特送给你，好好享受这个夜晚吧。”憎恶之魔化作黑雾消失了，结界也重新变得金黄后又消散了，只有玛格丽特还在散发着诱人的香气。与魔鬼谈话很轻松，不需要礼节也不需要约束，畅所欲言，同时也很疲惫，总会有奇特的言论闯进你的内心，再胡乱的搅动一番，颠覆你的认知。凯恩抓起酒壶一饮而尽，那浓郁的迷醉让他深陷其中，又置身事外，整个人都仿佛置身在云端，轻盈、安逸，无法自拔。
“喂！”凯恩回到酒馆的时候已经是半夜了，路过吧台被女孩叫住了，“这么晚你跑去哪了啊，害得我不能关门在这里等你。”
“抱歉，有点喝多了，出去吹吹风来。”毫无睡意，凯恩索性拉开吧台椅子，坐了下来，“给我一杯麦酒吧。”
“还喝啊你，不是才喝多了吗，”女孩嘴上说着，还是打了一杯麦酒放在了凯恩面前，“我是安娜霍克，你呢？”
“凯恩，幸会。”凯恩仰头灌起麦酒，半杯下肚，索然无味，玛格丽特的醇香又开始在味蕾上跳舞，凯恩咂咂嘴，一口把剩下的麦酒喝干。
“别喝了，很伤胃的，”女孩从后房拿出了一碟饼干，和两杯果汁，放在吧台桌上，“喝点果汁吧，爸爸去睡了，现在我是老板了，你能跟我讲讲你们的故事吗？你们经常去不同的地方，一定有很多奇妙的见闻吧？不像我整天待在修道院，说给我听听好不好？”
看着这个有着橘红色大波浪的女孩，凯恩又想起了那天梦中的女魔头，那是梦，她不可能是安达利尔，她的父亲还是这家酒馆的老板，一定不会是她。凯恩自我安慰着，心中的紧张舒缓了不少，再看向女孩的面庞，就觉得没有压力了。
“好，为了答谢老板的款待，我就来聊聊一些我以前的经历。”
“怪兽乐园森林你知道吧，我做佣兵的时候第一次进入那里，才知道树可以长那么高，抬头看不见树顶，那里生活着很多的奇珍异兽，我经常接到的任务就是去找有收藏价值的，或者可以用作炼药的动植物，火药山猪，背上长着烟囱的山猪，你见过没？脾气暴躁，一激动就跟吃炸药一样，我就领着它满树林转，它就会一头扎进树干里，然后就在那哼哼的扭屁股。”凯恩一边说着一边学着扭腰，把女孩子逗乐了，掩着嘴轻笑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