无尽囚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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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_第一百四十八章 你不是他

第一百四十八章 你不是他

初次见到洛洛时,她还只是一个童稚十足的小孩,一个整天嚷嚷着她是他新娘,他是她相公的小孩。

他记得那时的洛洛说的最多的一句话是:我本来就是哥哥的新娘。

说这话时她的模样俏皮,语调同样俏皮,容易引人发笑,但话里却包含着一份无人知晓的真挚与坚持。

再次见到洛洛时,她已是个般般入画的少女,一个足以让得道高僧都足以为之疯狂的仙子。

然而就是这样一位只可远观不可亵玩的仙子却愿自降身份,搂着洛俗的手臂,带他走遍楼兰城的大街小巷,走过每一个角落,为他讲述着一个又一个温馨而又甜蜜的回忆。

就是这样一位仙子,却因恐慌洛俗不娶,而愿放低姿态,以一种卑微到泥土里的姿态,以一种极其笨拙的话语,乞求着洛俗不要不要她,甚至为了洛俗能够娶她,而甘愿做小。

就是这样一位仙子,为了能够给洛俗传宗接代,不顾礼义廉耻,不顾女子的羞涩,不顾的一切的在洛俗面前褪下衣裳,用极其羞耻的方式来挑逗洛俗,用极其不要脸的话语来央求洛俗。

今日,她又用一种饱含深情的眼神,央求的话语,乞求洛俗能够安静的听她讲一个故事。

讲一个有些老套,有些狗血,有些悲情的故事。

说它老套,是因为在那样一个年代随处可见,甚至就是当今这个社会随时都会上演。

说它狗血,是因为像这样的故事在这个世界,在整个人类社会里实在是太多太多。

但有的时候就是因为它老套,就是因为它狗血,却因为不同的人而演绎出不一样的悲情。

如果洛俗知道听完这样的故事之后会发生那样的事情,那么洛俗说什么也不会听,他会不顾一切的将洛洛抱走。

但可惜……

这世上从来就没有如果。

所以,洛洛的讲述依旧。

故事发生于两千年前的西汉,那时丝绸之路正值巅峰,楼兰作为丝绸之路上的重要枢纽,其意义自是不言而喻。

与西汉有着世仇的匈奴自然不愿就这么眼睁睁的看着西汉通过丝绸之路而愈发的强盛,他们开始强攻、诱降、结盟等等一切手段迫使楼兰归降于他们。

西汉自然也不可能就这么眼睁睁的看着匈奴断它财路,他也派出大军或强攻或诱降或结盟等等一切手段迫使楼兰归降于自己。

为求生存的楼兰只能一时归于汉、一时归于匈奴,玩弄着两面派的政策。两个大国也不傻子,很快便识破了楼兰计谋,无比愤怒的汉朝皇帝与匈奴王立即派遣大军攻打楼兰。

虽不是同时,但哪怕就只一国,也不是只有弹丸之地的楼兰可以吃的消。

如此一来,苦的不仅是楼兰的国王,更是楼兰城里本就生活无比艰难的黎民百姓。

这其中就有一个名叫月洛的姑娘与一个不知名的男子。

他们于同年出生,但不同月份,姑娘要比男子晚上三个月。

由于相邻,他们从小便一起玩耍。

每天于晨光中牵手而出,于晚霞里携手而归。

他们都曾天真的以为他们可以就这样执子之手,与子偕老。

却没想于他们十六岁的新婚之夜,男子刚刚要将象征爱情的雁翎插入月洛的毡帽中的时候,一群灰头土脸的楼兰士兵蛮横的破门而入,要将男子带走,说是男子与太子相像,便要其代替太子成为汉人的人质。

黄冠草服的他们自是无法拒绝,只得忍痛分离。

在离去之前,月洛紧紧的抓着男子的右手,没有哭泣,只是低着头,抿着嘴巴。

男子也是紧紧的抓着月洛的双手,向其保证他一定会回来,与她完成这未完之婚。

可没想男子这一去便是数年,而且毫无音讯。

相聚的遥遥无期,让街坊四邻乃至男子的父母都开始劝月洛改嫁他人。

月洛没有听从,她毅然决然的将本该由男子插入她毡帽的雁翎,自己亲手将其插入毡帽之中。

她无惧风吹雨打,更无惧楼兰对该嫁女子不嫁的刑罚。

独自一人顶着伤痛之身,站在她与男子亲手所建的栅栏前,痴痴等待着男子归来。

她相信,更坚信,毫无音讯的男子一定会回来。

她就是当代的涂山氏女,她就是楼兰的望夫石。

她就那样日复一日,年复一年的等着。

她就像是天空中的那轮明月,用她对男子无穷无尽如同月光般皎洁无暇的爱,于黑暗中照亮男子回家的路。

斗转星移,再美的月光也终有落下的时候。

月洛也在某一天的清晨来临之际倒下。

她的毡帽依旧插着那日的雁翎,她的眼睛一直都望向男子离去的方向。

兴是她的忠贞终于打动那无情的上苍,就在她刚刚倒下没有多久,急促的马蹄声就带着一片连天的尘嚣从远方而来。

她夜思日盼的人儿终是归来。

他去时,狼狈不堪,宛若阶下之囚;他归时,众人拥簇,好似真的太子。

她那时,锦衣华裳,好似天外飞仙;她这时,面黄肌瘦,宛若卑陋老妪。

她于楼兰,受尽世上所有的痛苦与屈辱;他于大汉,虽失自由,但享尽世间的美好与美女。

要说苦,没人有她苦;要说累,没人有她累。

但若问恨,她定说不恨。

其实她又何尝猜不到他在那边也许已经娶亲,也许已经儿孙满堂。

但这又如何?

她只想要他回来,她只想做他的新娘,哪怕只有一天、一时、一分甚至一秒都好。

只要他能回来,能够不伤一分一毫,能够平平安安的回来,对她而言这就够了。

哪怕这要她付出永远都不得做其新娘的代价,她也心甘,她也情愿。

好在,现在,他回来了。

可她却永远都看不到了……

也许,她已经看到,毕竟她的眼睛一直都未曾闭上。

如果她没有看到,她那永远无法阖上的双眼又如何会跟随他那温暖的手掌而慢慢的阖上双目。

如果她没有看到,她原本满是愁容的脸上又如何会因他那悲痛的泪水而泛起迷人的微笑。

“相公,你说她看到了吗?”

随着故事的娓娓道来,而渐渐泪眼婆娑的洛洛看着洛俗被情感占据的眼睛,微笑的轻声问道。

沉浸于故事里久久不能自拔的洛俗在洛洛清脆而又有些沙哑的声音中渐渐回神,他看着洛洛的婆娑泪眼,微微点头,强笑说:“看到了,她一定看到了!”

洛俗的肯定让洛洛脸上的笑容更甚,她又问:“相公,你知道故事里的两个人分别是谁吗?”

没有思考,洛俗看着洛洛,直接点头说:“知道,月洛是你,那个男人是我。”

他本以为他说对了,可没想……

洛洛却是摇头,她慢慢走到洛俗身前,于距他一寸处停下,垂头,看着自己的小脚与洛俗的大脚,低声说:“不,你错了。月洛是我,那个男人不是你。”

洛俗不由自主的向后连退数步,不是被否认的愤怒,而是不解、不明白。

如果洛洛讲的故事里的男子不是他,那么之前洛洛为什么要口口声声的说她就是他的新娘?

如果男子不是他,洛洛昨日又为什么要为了跟他结婚而说出那般卑微之言?

如果男子不是他,洛洛昨晚又为何要不顾廉耻,身子那般颤抖的都要做那羞耻之事?

如果男子不是他,洛洛今日又为何要与萨哈撒大妈闹翻,又为何要与众人闹翻,又为何要一直不停的一口一个“相公”的叫着。

他看着低头,身子似在微微**的洛洛,他将他的疑惑全都归结为简单的三个字。

“为什么?”

洛洛抬头,神情淡漠的看着洛俗的眼睛,语气更是冷到陌生的说道:“因为我错了,我之前一直都以为你是他,你就是我要找的那个人,但到现在我才知道,你不是。你不是他,他不是你,他已不在,你又怎么会是他。”

洛俗没有相信。他看着努力装着冷漠,眼泪却止不住的从眼眶中如水般的洛洛,深深的叹了口气,慢慢的走到她的面前,将其拥入怀中,搂着身子微微颤抖的洛洛,说:“好了,别装了,你不用做出这副模样,说出这些话,说真的你不适合,你不知道你说这些话的时候有多假吗?”

“我没有说谎,你就不是他,你不是我哥哥,你不是我相公,你不是我要等的人,你放开我。”

洛洛在洛俗的怀里剧烈挣扎着,可越挣扎她却抱着洛俗越紧。

洛俗轻轻摸着洛洛的脑袋,说:“好了,闹剧到此结束,你别傻傻的以为我需要找到某个东西,你就想着要把你们那个最重要的东西给我,让我去完成任务。然后说些这种故意绝情的话,好让我相信你,不带愧疚的接受你的东西。难道在你心里我就是那么缺心眼?”

“相公你、你怎么知道?”洛洛猛地抬起脑袋,用着那双早已哭红的泪眼,不可置信的看着洛俗,她是真的想不明白洛俗怎么会知道她想了整整一天的办法。

洛俗轻轻擦拭着洛洛脸庞的泪水,颇为无奈的说道:“这样的事情我都见过上百回了,你说我知道波。”

“啊,相公,还有上百个女子对你做过这样的事?”洛洛伤心的低下头,“那相公你之后是怎么做?”

洛俗轻轻拍了拍洛洛的脑袋,更是无奈的说道:“你在想什么呢,我长这么大,除了你,我就没跟谁谈过恋爱好吗?”

洛洛眼眸瞬亮,无比惊喜的说道:“真的,我是相公的第一个女人?”

洛俗无语的说:“不然呢?”

“嘿嘿,这真是太好了。”洛洛抱着洛俗,喜滋滋的说:“相公也是我的第一个男人。”

“我知道,昨天晚上我就知道了。”

洛洛面色顿时羞红,沉默少许,又问:“那,那相公那些事情是从哪里知道的?”

“哪个?”洛俗像是想到了什么,“哦,那些是从书上看来的,你不信的话,回头你也去看啊。”

“不用了,我相信相公。”洛洛忽是沉默许久后说,“相公也相信我好不好?”

洛俗并没有听明洛洛话里的另一层意思,笑说:“当然了,我不相信你,我相信谁。”

洛洛开心的笑了。

“那相公能不能答应我一件事?”

“什么事?”

“就是等相公出去后,能不能把在新疆博物馆里,我的尸首拿回来,帮我重新葬在楼兰?”

“当然可以,不过你要那个干什么,你不跟我出去吗?”

洛俗像是想到了什么,脸色忽是大变的说道:“洛洛,我告诉你,你可千万不能做傻事,我……”

话还没说完,洛洛忽是踮起脚尖,轻吻洛俗的嘴唇。

很久,很久。

她愈发用力的抱着洛俗,愈发用力的吻着洛俗,似是想要将自己融入洛俗的身体里。

洛俗心中不好的预感在这一刻愈发的强烈,他用力的推着洛洛,想要将其推开,结果却是扑了空。

他发现洛洛的身体竟然消失了。

他骇然的后退几步。

他无比错愕的发现,洛洛的身体竟然正在从下到上慢慢的消散。

如今,就剩下个上半身与脑袋。

洛洛看着洛俗,神情痛苦,却努力牵强的微笑道:“相公,相信我。这就是你要的东西,它就是你这次的任务,只有它才能帮你完成任务,所以你千万不要生气丢掉啊。”

“你要生就生洛洛气,气我不能再给你生孩子,气我瞒着你,气我不辞而别,气我每次在你回来的时候就要离你而去。”

“不过相公,你能不能别生洛洛的气,洛洛不想你生气。”

“相公,你知道吗,我现在很开心,我现在终于是你的新娘啦。嘿嘿,真的太好了,相公,我终于成为你的新娘啦……相公……”

洛俗疯了似的向洛洛跑去,发疯一般的抓着洛洛,抓着洛洛散开的每一片光芒,他想要将洛洛牢牢的抓在手里,他想要将洛洛紧紧的拥入怀中。

可他却什么也抓不到,摸不着……

当啷~

物品跌落的声响忽是在这空旷的大殿中回响。

他低头看去,只见洛洛先前站立的地方,如今只剩下一块因无情的岁月而斑驳的玉佩,在这块两条连体鱼型的玉佩上还有一根缺失了羽毛,颜色泛黄的雁翎……